第38节
是奶奶正在做饺子馅儿。 “奶奶我们回来了。”厨房里抽油烟机还开着，红红火火的做饭声里, 奶奶并没有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 裴允一边换鞋一边高喊一声, 剁rou的声音一下停了，“小允回来了。”“是我。”奶奶得到确认后，继续拿起菜刀一阵咚咚咚。 时间还早, 她大伯一家也还没回来，裴允和爸妈换下鞋子和衣服, 洗了手进厨房帮忙，奶奶剁的是猪rou大葱的馅儿, 已经差不多了, 面也和好放在瓷盆，爸爸揭开盖子拿出面团切了一块儿，然后擀开，切成一个个的小剂子。mama擀壳儿，她包。 裴允滚了点儿面粉在自己手上, 然后接过一个外薄内厚的饺子皮, 填了点儿rou馅, 捏住口一挤，包出胖嘟嘟的小饺子。 “我爷爷呢？”裴允沾着两手面粉，把自己刚包好的一个饺子放在案板上，问奶奶。 “在后面地里。”奶奶不回头的朝后窗指指, “地里的菜熟了，你爷爷去收了。” 奶奶回答她的同时，门外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而近，很快停在小白楼门前，“我大伯他们回来了。” 听到声音，裴允站起身出去张望一下，巨大的关车门声，大伯母和裴娜下车，正怄气着，两人脸色不好的走在前面，裴允看着这几乎每次都没什么不同的一幕，无奈摇头，她大伯左右手都提着满满的东西走在后面，她哥裴轩确实没回来。 看了一下，裴允就去洗手间了，想着有大伯母帮忙包饺子，她可以去地里帮帮爷爷。 和大伯母他们打过招呼，又和mama说一声，裴允就往外走，路过裴娜的时候礼貌的叫了声堂姐，想着裴娜每次对她不甚友好的态度，她也没想着会得到回应，却没想到这次裴娜居然叫住她。 “等等。”裴允闻声顿住脚步，有些诧异的回头，“你叫，我吗？”声音里很是不确定。 “我和你一起去。”裴娜没理她这句，直接放下背包后跟裴允出门。她今天倒是没有化妆，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红卫衣，黑色牛仔裤，十分随意休闲，不同往日‘层层叠叠’的穿衣风格。 其实裴娜长得挺漂亮的，如果不耍脾气也不打扮的夸张，是个眉清目秀的好姑娘。 日头升高，阳光慢慢热烈起来，洋洋洒满大地。她们俩走在高低起伏的泥土地上，默默无言，只听得耳边轻微的脚步声。 明明是堂姐妹，却关系微妙。不是敌人，可是却夹杂敌意，而这敌意，在不需要的时候，能被莫名其妙化解掉。 比如现在。 “你为什么跟我出来？”斟酌一下，裴允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心情不好，不想看我妈那副嘴脸。”裴娜皱着眉，说到‘那副嘴脸’的时候，朝裴允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大伯母每次对她都分外的热情，裴娜对此特别介怀，每次在回来的路上都要因为这件事情把她mama的面子抹掉，说话直白不留情面，母女俩自然一番纷争，下车的时候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听她这么说，裴允面上还是闪过一丝尴尬，不再想着去找话题，低头聆听脚步声。和她堂姐这样一句能把你怼死的人说话，真的需要勇气，而她面对裴娜，总是有些缺乏勇气。 “爷爷，我们来帮你。”不几步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裴允朝着带着斗笠，弯腰往竹筐里放菜的爷爷招招手。 小楼后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地，被闲不住的奶奶要求着开垦出来，成了他们一大家的蔬菜供应田，足够一家人吃饱喝足。 春天，奶奶会种些玉米，茄子，豆角，黄瓜，西红柿……在前院的一小片地上搭上竹架种下豌豆还是扁豆的。然而每次豆角都摘不及时，老了，丝也很多，每次吃得很痛苦。不过玉米长得很好，裴允喜欢吃甜甜的水果玉米，爷爷就找人要了很多水果玉米的种子，还要了鸽子吃的那种玉米种子，长成后学着人家爆爆米花，结果崩了裴允的牙。 夏天，奶奶会再占用小片地方，加种上些草莓，可惜培养方法有问题，生长出来的草莓总是又酸又小，大家都不爱吃。 秋天会种下小葱和蒜苗，冬天自然是满地的大白菜。白菜炖粉条，烩菜，凉拌白菜，炒白菜……一整个冬天，各种吃法。 裴允也不嫌弃地里刚浇了水，正是泥泞难走。 一边小心翼翼避开水坑，往爷爷那边走，一边用手机拍下来这里每个场景，眼角眉梢都是柔和暖意，手指滑过屏幕，选出拍得好看的照片，心里就想着给他发过去，告诉他，这就是她的童年，她的小时候。 刚刚要点发送键，手指又悬空停下，退出qq界面，开了前置摄像头，整个人站在菜地里，迎着阳光拍了一张照片。 加上这张，一起传了过去。 “喂，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春心荡漾，谈恋爱了？”裴娜却捕捉到了裴允不同于往常的神色，也不在意弄脏鞋子与否，突然凑过来，十分热络地用胳膊肘碰碰她，急于探究什么一样。 “我家哥哥出新专辑了。”裴允顿了一下，很快举起已经黑屏了的手机，笑容明媚的朝着裴娜说道。 “切，没劲。”听到只是追星，裴娜态度一下冷下来，切了一声，很嫌弃的离开了地里。 “来，过来把这个拿着……”那边，爷爷递给裴允一个小竹筐，里面放了几把葱。 裴允微微收敛嘴角心头的笑意，把手机装到口袋里，应了一声很快上前。 收到消息的时候，时奕正应付着一个来给爸爸送礼的下属家的女儿，比他小一届，今年初三。小姑娘人很活泼伶俐，跟着mama来了领导家也丝毫不胆怯，看到时奕后就缠了上去，一口一个时奕哥哥，叫得特别甜。 “时奕哥哥，我听mama说，你考的是一中，而且还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小女孩儿一脸崇拜的看着时奕，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时奕却有些无福消受，礼貌客气地点点头，“侥幸而已。” 客人来了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像今天这样登门拜访的情况很是常见，一般如果正好赶上他顺便下楼，打声招呼就好了，可是今天却多了这变数。 听着耳边黄鹂鸟一样清脆却叽叽喳喳不知停歇的声音，时奕只觉得头大。手里端着水，有些后悔为了这杯水下来了。 “怎么会是侥幸呢，时奕哥哥你太谦虚了，以后我学习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你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我、我也想考一中。”小姑娘时而憧憬，时而紧张，说到不会占用时奕太多时间时，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张皇，生怕被讨厌的样子，一派天真可爱，让人不由心生喜爱。 但是时奕却并不为之动容，面上挂着的是恰到好处的笑容。点头，摆手客气几句，很简单的回答，并不过多交流。几口喝完水，把杯子放回厨房，准备要上去。 “好啦别打扰你时奕哥哥了。”小姑娘的mama终于后知后觉地出声制止，语气十分抱歉地说：“我家姑娘特别话多，一见个同龄人就说个没完，让你们见笑了。”这么说着，面上却并不显露出几分抱歉的意思。 “哪有，孩子这么天真可爱……”时奕他mama客套着摆摆手。 时奕笑笑，并没有出言纠正，打个招呼就要转身上楼，却又被那位阿姨及时叫住，“时奕啊，明天你的生日，阿姨这儿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包个红包好了，喜欢什么自己去买。”边说着，边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厚厚信封，就要往时奕手里塞。 “谢谢阿姨，”时奕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避开，礼貌笑笑，“还是让我爸妈替我决定吧，我还有作业要写，先回房了。” “哎等等……”那个小姑娘再次阻拦了时奕的离去，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看看在坐的大人们，然后才再次看向时奕，“时奕哥哥你明天生日，我能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吗？” 时奕一直温和有礼的笑容收敛些许，还没开口，他mama已经声音热情地应下了，“当然可以啦小露，明天你时奕哥哥的同学们也会来，到时候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儿。” “真的吗阿姨？谢谢您！”被叫做小露的女孩子一脸激动喜悦，忍不住高声确认。 “是真的！”时奕他mama声音里满是宽和。 …… 听着身后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恭维赞美的声音，时奕也不再多理会，走到楼梯转角看不到他的身影的地方后，这才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有一条新的qq消息，点开——是裴允发给她的几张照片，几张农田的照片里，光线捕捉的不错，镜头下，农作物有秋天丰收的厚朴，照片一张张被他翻过。 突然，时奕停在其中一张上，点开图片，照片里，裴允笑得畅快淋漓，时奕眼里不自觉溢散开藏不住的暖意，阳光下，那张面容朝气好看，明朗如阳。 这是他的太阳，一照就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的时候睡着了，蔬菜水果时令不合适可以指出。撑不住了，我睡觉了 ——8.4 看到评论，小修＋捉虫了一下。 ——8.5 第四十四章 今天时奕家里开派对, 除了请了时奕的同学们, 其他的都是他爸爸mama的同事朋友。裴允的爸爸mama也在受邀之列。 而她爸妈上午有事, 吃过早餐就早早出门了，裴允晨跑回来, 顺便把一个包裹放回卧室, 冲个澡出来才再次拿起那个包裹，一头长发还没擦干，结在一起一滴一滴滚着水珠, 打湿了快递箱，她急忙把头发甩到后面, 用剪刀小心拆开，神情有些紧张又带着很大的欢喜, 小心从箱子里拿出几本一模一样的书, 这是编辑红叶给她寄的样书。 封面是一个浅白色的漩涡，中央是一个穿着水晶鞋的女孩子，小小的身影翩翩起舞，旋出白色的丝带，寥寥几笔简单的勾勒下, 封面十分唯美, 并不是这个时候流行的花花绿绿, 用精致的漫画人物来做封面的那些言情小说，出版名字也改成了《水晶鞋女孩》。 很符合她的审美。 裴允看着这些塑封的实体书，珍而重之的捧在手上，慢慢抚过封面, 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是她的书。 这是从前世开始到现在，她坚持很久的一件事情，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裴允想，她就像在黑漆漆的路上一个人摸索着，路旁偶有明灯，是来自前辈们的经验。然而，明灯也有照亮不到的地方，走到这样的角落时，她也会特别茫然，会自我怀疑……可万幸，总还是半信半疑的走了过来。 裴允很快把书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她mama可不知道她写小说的事情。再怎么宽容开放，在他们的观念里，高中生就应该一心一意好好学习，所以如果被她mama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裴允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藏书的地方，确信没问题了，赶紧去卫生间把头发吹干，然后换好衣服准备去时奕家里。 刚才林雨萌就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说她和杜左彬已经到了。 把礼物装到书包里，裴允很快出门。 国庆第二天，路上车辆很多，鸣笛声一片，裴允并不轻松的挤上了公交车，又随着人流推搡着下车倒了一班车。 最后，她看着公交车笨重载着满车的人飞快远去，才呼出一口气，擦擦额头的细汗，转身向前走几步，停在一座高档富丽的三层洋楼前，终于到了。 他们家的庭院门口停了很多车，裴允对车没有研究，但是好歹还认识四个圈的标志，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她见过不知道的车。 黑色铁质院门敞亮的开着，院子里也同样摆着长条餐桌，铺着崭新的纹理桌布，桌上摆着的银质餐具里放着各种精美食物。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坐在花园的小石桌前，院里的铁秋千那边……或站或坐，三五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相谈甚欢。 裴允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认识的人，直接进了屋内，屋内同样有很多人，裴允进来的时候，温君怡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车厘子，看到裴允来了，把水果交给旁边请来帮忙的人，笑容温和，不失热情的朝裴允走来，“小允来了，你爸妈呢，没一起吗？”看看裴允身后，也没有发现靳如惠和裴晋海的影子，这才又看向裴允。 “我一个人来的，我爸妈还有点事儿，完事儿了马上过来。阿姨，时奕他们呢？”裴允展颜答道。 “时奕他们都在楼上，去找他们吧。”温君怡笑着拍拍裴允的胳膊，示意她上去。 “呃，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裴允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你，快上去吧，萌萌和杜左彬也来了，都等你呢。”温君怡明白她有些害羞的心思，温和的笑笑也不戳破，摆摆手。 裴允闻言也不再客气，“阿姨，那我先上去了。”吐吐舌头转身上楼。 他们没有在他的卧室，二楼有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那也是一个客厅，温君怡告诉裴允他们在那个房间。 进去之前，裴允把礼物从包里拿出来。 “咚咚咚。”均匀的三声敲门声。 “……时奕哥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裴允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活泼伶俐的女生正递给时奕一个很大的盒子，包装精致，被她捧在怀里，十分珍惜的样子，而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裴允明白那是什么感情。 “谢谢。”时奕声音淡淡，却没有再多看她，目光转向刚刚进来的裴允，眉宇间染上的些许不耐烦一扫而空，脸上有了温和的笑意：“来了。” ‘来了。’ 简单两个字，却在他口齿间生了平和的暖意，那一瞬间，竟然让裴允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们已经年过花甲，而他坐在围栏小院里沏壶热茶，从容等她回来。 裴允心下一动，笑容化开，自然点头，“嗯，来了。”微微一顿，“生日快乐！”声音里尽是默契而同样平和的喜悦，说着，递上了手里深蓝色的小盒。 时奕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高高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了阴影。 “谢谢。不过最好的礼物我前天已经收到了。”时奕笑着，看裴允染上粉红的耳朵，嘴角笑意更多了几分。 他指的是那个拥抱。 “喂喂喂，这儿还有人呢，光天化日撒狗粮，还有没有王法了。”杜左彬和林雨萌本来在沙发上争吵着看哪部影片，杜左彬非得看什么《罗马假日》，美名其曰他想多了解了解奥黛丽·赫本，而林雨萌一定要看《变形金刚》。 机场的失神后，林雨萌什么都没再提起，再见面还是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过这个先不提，他们确定不是选反了吗？ 看着他们的互动，裴允有点想笑，但是听着耳边的揶揄，脸颊微红，低头浅笑，眼睛里却藏不住的笑意，一双剪水双瞳闪亮亮的。 时奕不客气的道：“今天我生日，我就是王法。”嚣张的不像平日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