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用说，告知节目组宁长生存在的恰恰就是郑曼，她的确如她所言没有放过宁长生。成人社会，哪有什么为少年圆梦的纯粹之心，选秀不过就是想谋求民狂欢，借此获利。郑曼很有些小聪明，一早就看穿节目组想在他们中寻求爆点，她也不是不能豁出去，毕竟有曝光才有人气，但她还想让自己光鲜亮丽地走在人前，自然不可能成为丑角娱乐大众，加上宁长生得罪她了，她不妨把她推出去。

    反正对于主办方而言，宁长生这样的形象还是很稀奇的，又能给他们带来收视，何乐不为呢？只需要许以重利或者其他，宁长生肯定会参加。至于宁长生以后会怎么样，关她和主办方什么事，又不是他们强迫对方来参加的。

    当然，宁长生也知道背后捣鬼的是郑曼，目的是让她当众出丑，不过她并不在意。选秀虽然是由地方电视台联合多个互联网媒体举办的，但是弘扬主旋律依旧是当今传播媒体的基调，宁长生只会有两种可能的设定，一是异想天开的普通高中生，就应该回归学校努力学习，摆脱所谓的平凡；二是不在乎外表，坚守本心，追梦青春的才艺少女。郑曼希望她是第一个，原身也的确做了第一个，还因为主办方的推波助澜受到大众排斥，最后犯下大错。

    可是宁长生留在这个世界是替原身圆梦的，自然不可能重走老路。虽然对主办方印象并不好，但她还是在去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拿出手的才艺自然是原身早有基础的古筝，有了她的实力加成，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但阳春白雪受众并不是那么多，尤其是在海选阶段，不会有那么多机会给你去展现自己，她要夺人眼球才能让主办方不至于失望。

    另外，宁长生还看了好几个小时美妆视频，从初级到高级，最后付费观看大师级的化妆网课，不便宜，动用了原身近三分之一的私房钱。但这笔钱绝对没有白花，知识付费的时代，知道得越多才能获得更多可能。

    寻常人化妆大多趋附流行，但流行这个东西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甚至因为并不够专业，很多手法都是错误的示范。但大师之所以能成为大师，就一定有自己的独门武器所在。宁长生通过课程快速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化妆技巧，在比赛前几个小时便开始装扮自己。

    原身化妆品不少，但因为她手残使用频率并不多，且手法也不如何，最后被束之高阁了，刚好宁长生拿来使用。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在外表上有什么缺陷，除了原身因为长期吃药积累毒素过多，导致的病理性肥胖。但通过她这段时间的锻炼和调理，宁长生的身形其实已经瘦了很多，再加上化妆品的修饰作用，乍一眼看过去，她就是比寻常人微微壮了一些，不过已经不能叫胖子了。

    柔软的笔刷轻柔地扫在脸上，光阴的明灭将宁长生的轮廓凸显得更加分明。她并没有一张的脸，相反，骨龄比实际更显成熟，带着一种旧式的复古，清清冷冷的，rourou的脸会让她多了几分腻味，所以宁长生着重刻画轮廓，淡淡扫了个眉，眼影用哑光的暗色布置在眼窝，加深了立体感。

    衣着也丢弃了所有费力的装饰，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棉质的黑色长裙，原身应该也知道深色衣服会显瘦，但是尚且稚嫩的审美总想多些色彩，所以黑裙上面很多多余的花纹。宁长生拿起剪刀就去掉了它上面繁复的花边，再用打火机的火光过了一下，当是锁边，完了就直接套在身上。

    裙子是按原身原来的体型购买的，瘦身成功的宁长生现在穿上空荡荡的，但是莫名有种慵懒感。

    宁长生看了看镜子，顶上了自己头顶枯草般的长发。

    其实根据她这边时间的养护，曾经干枯发黄的头发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贴着头皮了，但宁长生还是不怎么满意。她想起昨晚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位短发异国少女照片，干脆就学着剪了个短发。还在脑门前拨了点碎刘海，凌乱又多了几份清新。

    长发一掉，宁长生顿时觉得自己脑袋轻了几斤，再也没有之前的沉重感。整个人出现在穿衣镜面前，第一印象只觉得清爽简约，再看几眼，又能品出宁长生特有的古腔韵味，就算是弹奏古筝也不会觉得风格混乱。

    准备陪同的宁父宁母见女儿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不合适吗？”宁长生扛着装琴的棉袋，一手提着琴架，边走边道。

    宁爸爸赶紧上前接了下来，道“挺好看的啊，我没想到我女儿剪了短发这么好看。”

    明明不是什么大美女，但短发的宁长生就是多了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魅力，衣着也得体妥帖，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宁母道“我还以为你会穿演出服。”

    “太热了。”宁长生答道。

    原身以前沉迷过一段时间汉服，买过大码裙装，当古筝的演出服倒是挺合适的。但是宁长生并没有选它，一是配色粉嫩显得廉价，二是天气炎热，她不想委屈自己。现在九月下旬，夏天的尾巴走了又来，大太阳天的她可不像中暑。

    宁母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也是，就是去参加一下见识个市面，别把自己累到了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今天应该去找那位强扭着要学生的书画老师，但是因为昨天节目组的几个电话，宁家改变了主意，不得不临时放了那边的鸽子，前往比赛现场。但是这已经是他们作出的极大让步了，再多的精力他们是一点都不想付出的。

    “走吧，长生是两百多号，估计排到一点就到她了。我带了点吃的，一会儿我们去那里吃。”

    宁母如是说道。

    一家人对选秀的关注度都不那么高，只是出于答应了别人出去玩玩，才会有现在。

    主办方是借用的当地的剧院举办选拔赛的，此刻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选手和父母亲朋，各种人声鼎沸。还好室内开了冷气，算是解了几分燥热。比起那些紧张备赛的选手来说，他们一家真的太佛了。尤其是站在前面的宁长生，慢条斯理地吃着宁mama做的卷饼，渴了就喝口柠檬茶，极了。

    不远处的人看到这一家子觉得跟看到外星人一样。

    不是其他原因，主要这是个选秀节目，来参加的人都是瘦瘦高高的美少女，宁长生现在虽说看起来有几分味道，但大码女孩之称没得跑了。尤其上镜还显胖，现在还在吃，他们就很不能理解了。

    “诶诶，你们看那里，还在吃饭呢！”前面有人看到了宁长生一家，招呼起朋友窃窃私语道。

    “咦～这么胖了还要吃吗？”

    “这怕是场最胖的选手了吧。”

    “她是来搞笑的吧。”

    宁长生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不过并没显露出来。

    的确，对很多人来说胖就是原罪，更别说艺人了，他们更需要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一旦走形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罪人，面临大家的口诛笔伐。他们将瘦认为是职业素养的维持。所以这群参加选秀的人才会看到宁长生反应这么激烈。瞧着宁长生的装扮应该也就是学生，无论怎么看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所以他们打量的目光看了没多久还是散了。

    宁父宁母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有些莫名的紧张，看了看自家淡定依旧的女儿，宁爸爸道“长生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已经准备好了，爸爸不用担心。”

    闻言，宁爸爸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适，转移话题道“那好，就是尝试不同的人生，落选也没事儿，明天我们还要去学画画呢，不要太有压力。”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一想到明天还有古筝课和书画课，宁长生都觉得有些累。倒不是学习累，就是觉得来回奔波很烦。到时候还得让宁爸爸接送，她多少不愿意。但宁爸爸决定了的事根本不容易说动他。

    大概等了一个半小时，宁长生被叫到了号。一家人走到了念号码的工作人员面前。后者上下打量了宁长生一眼，抿了抿嘴，有些不太满意。

    他们听那个跳舞的选手说宁长生形象糟糕，本来以为可以打造爆点的，但现在看来，眼前的少女也只是比寻常人胖了一些，并没有到难看的程度，这还怎么炒。

    但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再不高兴也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工作人员只是语气不虞地道“宁长生是吧，跟我来。”

    见宁父宁母正要跟上，那人不耐烦地道“只要选手本人，不相关的人留在这里。”

    她的语气很冲，半点没有对人的尊重。她平时负责名人的接待工作，与他们接触多了，总觉得自己也是这样层次的人了。眼高于顶，看不起宁父母这样的平民老百姓。

    宁长生少有地冷了脸，尤其看到宁父宁母怕影响宁长生，有些低声下气地道歉时，她身上的冷气更重了。

    “走吧。”工作人员不耐地道。说完也不等宁长生，迈着腿就往前走。

    宁长生没有正面和对方杠，反而稳住了气，对宁父母道“不用担心，我会加油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选秀有多牛气。

    本来她还打算保留几分，有这一遭，宁长生对这个赛事实在很难有好感，也不想给他们面子了。上场后，冷着一张脸和评委打了声招呼便没再多话。

    她正前方坐了四位评委，三男一女，中间的两位男评委都有些上了年纪，应该是业界的大佬，但宁长生并不认识。

    提前看了宁长生的资料，据说是节目组预备的‘丑角’，但见到了来人，评委们反倒觉得这小孩酷毙了，至少这个气场就很巨星，也没有其他素人那般小家子气。

    其中一人便道“看你的资料，你还是高中生，怎么想到来参加比赛了？”

    “哦，说好陪别人来参加，结果身体不舒服没去，被报名了。”宁长生没有遮掩地道，这是事实。

    评委们面面相觑，这小孩很有爆点嘛，听听，简单一句话，背后就藏着很多故事呀。

    女评委开口道“那你今天想表演什么？”

    宁长生抬眸看了看她，表情要笑不笑的。明明古筝就摆在前面，问的是什么烂问题。

    或许她的情绪表露地太鲜明，评委这种人精自然也看了出来，女评委碰了一鼻子灰，倒不尴尬，只觉得好笑，“很酷嘛女孩，不然就开始你的表演？”

    “嗯。”宁长生点头，一副屈尊降贵地模样，看得评委一愣一愣的。

    不过等她坐下，拨动第一根琴弦后，评委们都变了脸色。

    古筝是民乐中相对入门并没有那么难的乐器，很多人都会选择它作为入门乐器，因为可以学得比较快，会比较有成就感。但是大部分人可以把它学好，却不一定可以将它学透。

    宁长生演奏的曲子并不是她最开始报上来的，即使是坐在中间的那位评委也从未听过。

    曲调艰涩，开场便是磅礴的杀气，不对，也不能说是杀气，就好像置身在混沌宇宙中，随时可能有被乱石撞击的危险，带着厚重的悠远感。但是渐渐的，浑噩中出现了一阵清鸣，好像有什么生命在诞生，但是最开始它还很弱小，在乱乱糟糟的背景中，显得那般无助，似乎随便什么就能给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之后琴音变化，开始带着诡异，混乱交织，让人莫名钻入其中探究，却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头脑迷乱慌张。

    镜头下，就看到四个评委都青着一张脸，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死死捏着自己的领口，动作过于整齐划一，根本不像是偶然，而周围参与录制工作的人员也都陷入了迷思，也没办法去救他们。

    宁长生冷眼看着，仿佛无悲无喜的造物主，手下却没有停止动作。见已经差不多了，她才突然一阵重击，像是晴天霹雳，将众人从幻境中惊醒。

    琴声已歇，众人却迟迟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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