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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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纯英把自己的心腹之一招到跟前问话,道:“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接近小四?” 谢瑾华身边肯定有谢纯英安排的人。关于这一点,谢瑾华和柯祺都心里有数。但夫夫俩对此接受良好,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是来自大哥的监视,而是来自大哥的保护。有大哥看顾,这不是更好吗? 而谢纯英确实给了夫夫俩很大的自由,他不在意孩子们忙什么,只在意孩子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谢瑾华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有规律。宫一并不觉得四爷会接触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既然谢纯英这么问了,宫一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谨慎地回答说:“能让四爷接触到有较多外人的地方只有可能是书院里。但书院人的背景都有据可查,就算是杂役,也大都来自于在半山下生活了好几代的平民家庭。” 这话不错,所以谢瑾华身边按说不会出现什么可疑分子。那么,他到底是从哪里听到八皇子、闻姓娘娘这样的闲话的呢?最让谢纯英觉得可疑的是,这话还恰好只让谢瑾华听到了,跟着谢瑾华形影不离的柯祺却没有听到?谢家大哥觉得这是有人在利用谢瑾华,而那些人大约是觉得柯祺不够好骗? 谢纯英皱着眉头,说:“再盯紧些。” “是。”宫一领命。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么四爷身边的人就都需要再仔细排查一遍。 县试一般需要考四到五场,今年定了四场。等第一场成绩出来后,成绩合格的学子才能参加第二场。第二场合格后才能参加第三场。等到四场全部考完,主考官们会按照成绩公布县试通过的名单。 这么折腾下来,整场县试要拖到三月份才能彻底结束了。 因要等待成绩公布,谢瑾华索性就以闭门读书的理由彻底绝了交际。距离下场考试最多只有五天的空闲时间,他只想窝在家里陪着柯祺一起读书习字。家里人也很有默契地不来维桢阁打扰他们俩。 即便谢三有事要找谢瑾华,都特意挑在了吃饭的时候。这是他难得的体贴了。 “三哥一起吃点?”谢瑾华招呼道。 谢三也不客气,道:“行,给我舀一碗汤。” 柯祺拿起了勺子,正想要尽地主之谊,谢瑾华却笑眯眯地说:“柯弟,你又不知道三哥爱喝稠一点的,还是稀一点的,这么积极做什么?三哥不是外人,让他自己来吧。”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谢三。 谢三这才注意到四弟夫夫俩没有让人在桌前伺候。他赶紧接过柯祺手里的勺子,道:“对对,我自己来就好了。”四弟好可怕啊!重夫轻兄就是他这样的了!当着谢瑾华的面,谢三是不敢使唤柯祺了。 谢三这回来找夫夫俩确实有事。他有个关系不算太近但也处得不错的泛泛之交,名叫冯良,是镇国大将军府上的表少爷。冯良忽然约了谢三出去喝酒,谢三赴约了,然后从冯良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冯良的表弟和四弟同一个考场,这回冯良表弟不是阴差阳错撞破了一场阴谋吗?我原本想通过冯良隐晦地对镇国将军府表达一下感激,却没想到冯良反过来感谢了我……”谢三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按照于志的逻辑,他要不是被羊rou汤馋得不行,就不会喝那么多水。而他要不是喝了那么多水,就不会开考没到半个时辰就去上厕所了。据说,那纵火者原本是计划在开考后一个时辰左右放火的。 这真是太惊险了! “四弟,你真是……坏人的千般算计就卒于你的一锅羊rou汤啊!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运气!”知道真相的谢三只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但冯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谢瑾华赶紧看向柯祺,道:“那羊rou冻是柯弟让大厨房折腾出来的。” 柯祺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瑾华放下筷子,紧紧握住柯祺的手。能有柯弟陪在身边,果然是他的福气!柯祺反握住谢瑾华的手,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诸般巧合,谢瑾华这次真危险了! 谢三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他起身道:“我还要去一趟大哥那里,先走了。” 冯良请谢三吃饭,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表达感谢,他其实是奉了老将军之命在对谢家进行试探,若是谢家同样有意,那么于谢两家就能借着此事任由小辈们渐渐加深往来了。谢三可以自己做主和冯良做朋友,但涉及了整个谢家,他就不敢随随便便把话应下来了。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大哥拿主意的。 冯良的年纪比谢三小了一岁,比起于志要大几岁。他自小在于家长大,跟着老而弥坚的老将军学过武,身手很是不错。谢三能和他相识,源于一场英雄救美。半点武功都没有的谢三是那个英雄啊! 冯良此人对于女子向来比较尊敬,虽有武艺傍身,但是从不对女人动手。有一次他竟是因此陷入了仙人跳难以脱身。谢三正好从附近路过,带着一帮纨绔子弟把冯良捞出来了。他们二人就此相识。 “大哥,我当时还以为救了个美娇娘呢……他真是长得比姑娘还秀气!我回回见着他,都忍不住要盯着他的耳垂看上许久。哎,看来看去都没有多出耳洞来……这真是太叫我失望了。”谢三叹着气说。 谢纯英听了半天,谢三翻来覆去讲他英雄救美的事迹,真正有用的话半句都没有。 谢纯英慢慢摸上了放在桌上的戒尺。 揍,还是不揍,这是一个问题。 第一百零四章 县试第二场的前一天, 柯祺的表弟刘亚找上了庆阳侯府。 因柯祺很重视刘家人,谢瑾华自然不会看刘家人不起。这两年他以心换心, 刘家人在面对他时,虽然知道彼此间身份差距很大, 但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了。话也说回来, 刘家人虽是“穷亲戚”, 但他们一直都很本分, 正所谓无欲则刚,既然从未想过要从谢瑾华身上捞好处,就逐渐自在了。 刘亚这回来找柯祺,是为着刘园的亲事。 刘家的情况有些特殊, 像刘亚,他都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不过, 等刘园嫁人后, 她的丈夫、孩子倒是不会受此影响。举个极端一点的例子,谢府中苏姨娘的亲人都是仆从,自然低人一等,但苏姨娘生的谢二却是府里的二爷, 是府里的主子!刘园懂识字、会算账, 比起村里其他的姑娘优秀多了。 “……爹娘都说表哥看人更准,他们便想要问过你的意思。”刘亚不好意思地说。这回有意要和刘家定亲的人勉强能算是柯祺的熟人吧, 柯祺见过那人几回,正是和叶正平同村并和他交好的安书生。 柯祺相信叶正平交友时的眼光。 安谦,字学友, 叶丘村人。他这个表字在身为穿越者的柯祺看来真是槽点满满。柯祺和安学友接触不多,但柯祺和安母有过直接的交流。在柯祺看来,安母绝对是位慈善温和、通情达理的好长辈。 女人嫁人时并非只是嫁给了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了一个家庭。此时的男人都不管后院事,从某种角度来说,有个好婆婆比有个好丈夫更为重要。安母应该不会成为恶婆婆,而安学友本身也很上进。 谢瑾华好奇地问:“这位安书生……我记得他前两年就开始议亲了,难道一直挑到了现在?” 刘园虽然也是从前两年就开始考虑亲事的了,但那会儿刘园的年纪并不大,刘家人只是存着“慢慢找,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去找个好的,决不能事到临头把自家姑娘胡乱嫁了”的心思在挑女婿。可安书生不一样,他两年前就快二十了,安母那时就急着要聘儿媳妇,要是没点特殊情况,不可能拖到现在。 刘亚是知道真相的,道:“安家去年定过一门亲,定的是一位周姓人家的姑娘。这门亲刚定下没多久,周姑娘就死了。周家人咬死了他们家的姑娘是被安家克死的,非要安家赔钱,闹得人人都知道安书生命硬……差不多是相同的时间,我爹跟着小商队去南边进货,在船上碰着了一对私奔的小情人。” 这对小情人在外人面前以表兄妹相称,但其实人人都瞧出了他们是怎么一回事。那男的起初对女的不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想要把女的卖去那种地方。女的见刘舅舅敦厚老实,就向刘舅舅求救。刘舅舅又不是真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搞仙人跳啊,于是就没应。那女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让刘舅舅给自己娘家人捎句口信。尽管这也很麻烦,但刘舅舅还是应了,回到京城就去了周家送信。 周家人却说刘舅舅在信口开河,拿起扫帚就把刘舅舅打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饱受流言之苦的安家找上了刘家。 “……后来事情就都弄清楚了,周家姑娘果真没有死。”刘亚义愤填膺地说,“自家姑娘不检点,周家竟然还好意思去勒索安家!要不是我爹正好撞上了……安家哥哥岂不是就要真的坐实克妻之名了?” 而随着刘安两家的接触,他们渐渐就起了结亲的心思。 谢瑾华十分谨慎地说:“安学友天资一般。”凭着安学友的实力,考个秀才还是容易的,但之后的举人、进士等就要看运气了,运气好说不定再花个十来年就能考上了,运气不好说不定要蹉跎半生。 好在刘家并不在意这个。 “我娘说了,若我们过分挑剔别家,那别家还要反过来挑剔我们家呢。就算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肯定还有些人嫌弃我们是改贱入良的。所以,主要是看人品,我们就盼着我姐嫁人后能过得舒心。” 因柯主簿的事,刘家人不敢把闺女嫁给书生,但安家确实诚意满满,他们就动心了。 柯祺想了想,说:“安学友的人品肯定是过关的。要不,我再抽空去正平兄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送走刘亚后,谢瑾华对柯祺说:“我们赶紧去正平兄那里要一份安学友的墨宝。观字识人,我擅长这个。”他在这方面仿佛被老天爷开过金手指一样,评断起别人的字时自有一番标准,准确率百分百。 柯祺点头道:“你先安心准备明日的考试。其余的事情我来做。对了,表弟带了几样我舅母做的点心,你要吃吗?我去给你弄个拼盘。”刘亚上门时,肯定不会空着手,不管带了什么,多少都是心意。 谢瑾华眼睛一亮,问:“有雪果吗?” “有!” “我要看书,两手不便……” “我喂你吃?” “好!” 心满意足地被柯祺投喂着雪果,谢瑾华忽然说:“三哥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尽管谢三自己一点都没有想要成婚的意思,但张氏不会再继续拖下去了。她之前愿意纵容谢三,端的是一番慈母心肠,希望能挑上一个叫谢三满意的。然而谢三不愿意配合,那么张氏很可能要独断专行了。姻缘一事,讲的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张氏铁了心,那么谢三只能委屈做新郎了。 张氏肯定想要一个听她话的儿媳妇,然而性情太柔顺的姑娘肯定降不住谢三这匹野马啊! 啊不,降不住谢三这只超凶的幼犬啊! 柯祺真心觉得,谢三可能需要一枚女汉纸。 第二日天还没亮,柯祺又坐着马车,把谢瑾华送去了考场。谢三起了个大早,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信誓旦旦地说:“冯良肯定也会送他的表弟去考场,你们不认识他们,我正好能帮你们引见。” 因着之前差点出事,考场戒备森严。皇上竟是拨了一队御林军来维持秩序。 入场检查变得更加严格。 谢瑾华算是到得早的,他们在考场外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了镇国大将军府的马车。马车上下来四个人,三个胖墩外加一个雌雄莫辩的年轻人。谢瑾华都愣住了,他真没想到于家人会是这个画风的! 因于父、于母也在,他们是长辈,谢三就领着弟弟们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眼看着谢瑾华越走越近,于志激动地攥着冯良的胳膊,说:“是羊rou汤!是羊rou汤啊!”在谢瑾华不知道的时候,他在于志那里竟然多了个羊rou汤的外号。冯良已对自家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无语了。 两家人友好地交流了一番,彼此面带微笑,笑得就像是喝了羊rou汤一样温暖。 考生们进场之后,考场外面围着的人就陆陆续续都散了。柯祺和于家人要各自回府,谢三却对冯良说:“上回你不是说想去古玩街见识一下吗?择日不如撞日,正巧我今日有空,不如一起去看看?” 于父、于母闻言脸色都有些许变化,似乎并不是很乐意让冯良跟着谢三走。 冯良从暗兜里掏出一包rou干,递给谢三,说:“今日不去了。这是……上回你说很好吃的rou干。” 谢三连忙用双手接过,眼神又忍不住绕着冯良的耳垂转了一圈。怎么就不是姑娘呢! 冯良送的rou干是于家秘制,真的特别好吃!于家以前世代投军,打仗时需要用rou干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于府的厨子或许不擅长做别的,但熏制rou干绝对是一绝!谢三觉得冯良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回谢府的马车上,谢三没做别的,尽啃rou干了! “三哥,好吃吗?”柯祺问。 “好吃!” “哦……” “你要是不信,我吃给你听啊!”谢三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咬了两下。 柯祺忽然很想把谢三踢下马车。 到家时,rou干还剩半袋。谢三琢磨着大哥快要下朝了,就把剩下的rou干放了起来。等到谢纯英回到家后,谢三实在克制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思,冲到了大哥的书房里,将晨间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由此可见,虽然谢三总被大哥揍,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害怕大哥。一旦有了什么心事,他还是很愿意和大哥分享的。在不知不觉间,谢三已经习惯于依赖大哥,并且还把大哥当作了是能够信任的人。 谢三说得眉飞色舞,不知道灌了多少茶水。 “……冯良要是去考武科举,状元之位肯定会是他的。他送的rou干真好吃。”谢三说着说着,又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才发现茶壶中的水都被他喝完了。谢三拎着茶壶晃了晃,道:“哎,怎么没水了?” “没水了?”大哥问。 “是啊!”谢三说。 “你晃一晃脑袋。”大哥说。 谢三两眼茫然地看着自家大哥,难道晃一晃脑袋就不渴了?还是说晃一晃脑袋,大哥就命人添水了?出于对大哥的信任,谢三果真晃了下脑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他忍不住再晃了一下。 “大哥?”谢纯杰好奇地看着谢纯英。 “难道你没听到水声吗?”谢纯英问。 “什、什么?”谢纯杰越发迷茫了。 “我以为你能听到海浪汹涌的声音。”谢纯英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在内陆,怎么可能会听到千里外的海浪声?谢纯杰从出生都现在就没见过海,只听说书人说起过龙王和鲤鱼精在海中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他呵呵一笑,觉得大哥的说话内容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