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他倒是没有说瞎话。”老爹替丁藏阳说了句话,又朝外面瞥了一眼,道:“看这夜色,应该是子时了,子时不正是这邪物进食祟气的时辰么?” “嗯。”叔父道:“我瞅见它钻进刘步纲的肚子里了——哦!我知道了!”叔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说道:“这东西吸食祟气的时候,就好比咱们修炼调息运气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外界打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丢了性命!” 老爹和叔父这么一说,我也全明白了——那“梼杌”钻进刘步纲的肚子里吸食祟气,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却偏偏被猫王抓了出来,又恰巧滚到了我的脚下,所以才会被我大力踩的稀碎。如果放在平常,那“梼杌”未必会这么弱。 三叔道:“这就是命,看看那刘步纲,他白天黑地饲养’梼杌‘,结果临了死在猫王手上,尸体又被’梼杌‘给毁了。都是命啊!” 我也是心生感慨,业果还自受,真是一点都不假。 就是自己的胃腹,刚才被那彻骨的阴气一冲,到现在还有些不舒服,回去得多喝点热水温温了。 机井房里血腥味又浓又重,我的胃腹本就难受,鼻子又尖,嗅着那些味道,更觉不爽,只想赶紧离开,于是提醒老爹道:“爹,我娘刚回来,我二舅还在家里呢。” 老爹“唔”了一声,道:“没事,弘德在家呢。” 听话的意思竟是一点都不着急回去,我也不好再说,便先忍着。 老爹扭头又问那丁藏阳道:“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丁藏阳道:“一共二十四个人。” 好家伙!我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这群贼人居然来了这么多! 叔父朝那狗剩踹了一脚,骂道:“兔崽子,你不是说十几个人吗?” 狗剩哪里敢吱声。 我把机井房里环顾了一圈,数过了人,道:“这机井房子里有十个人。刚才他们砸烂了墙,拱出去了四个,也都被我打晕丢在外面了。” 三叔道:“从窗户里跳出去了四个,被我放倒了。” 老爹道:“走后门的是五个人,算起来只有二十三个,嗯,还跑了一个?!” “没有跑。”丁藏阳道:“我朱步芳师弟掉进机井里了……” 村中的机井都是干旱无雨时浇灌庄稼用的,露天的机井口子一般较小,设有机井房的机井口子则比较大,想必是刚才大乱的时候,那朱步芳在黑灯瞎火中,一个不慎,跌了进去。 我忍着笑,走到机井旁边,拿电筒往里面照了照,下面黑咕隆咚的,井水也反光,只影影绰绰瞧见窝着个人影,却不知死活,我便大声喊道:“朱步芳!?” 里面没人答应。 我又喊了一声,仍旧是无回应。 我回头道:“是不是摔死了?” “摔死了好哇。”叔父大声道:“再去搬点石头,丢进去,把井封住,免得以后谁再用这里面的水去浇地,多恶心啊……” “哎!哎!”井里头忽然传出来闷声闷气的一道嗓音:“我在底下,我在井里呐……” 我先是一愣,随即更觉好笑:这个朱步芳,真是个滑头!掉进机井里以后,也一直不吭声,只想着悄无声息的躲在井里,等我们都走了,他好再溜上来逃了,没想到丁藏阳把他给了,于是又装死,不料叔父是个专治滑头的辣手阎罗,几句话就吓出了音儿,也真是流年不利。 “没死啊。”叔父冲里面喊道:“我们在上面那么长时间,你都不吭气,那肯定是下面舒坦啊,那你就在里面舒坦着,别出来了啊,我等会儿再把井盖给你封上,从此逍遥快活的很呐!” “别,别,快把我弄上去!”朱步芳吓得音都颤了,道:“我刚才是怕打搅你们问话,不敢吭声啊。” “啊呸!”叔父朝里面吐了口唾沫,道:“自己爬上来,要是连井都爬不上来,死里头去球!” “好,好,我爬,我自己爬……” 叔父就坐在井边,眼瞅着那朱步芳从井里往上爬。 丁藏阳还好心提醒叔父,道:“朱步芳手里有藏毒的墨斗,相尊可千万小心。” “哦?”叔父道:“原来刚才就是他喷的啊,差点溅我脸上!那毒厉害啊,我可真得小心啦!” 等朱步芳好不容易爬到井口的时候,刚一露头,叔父便一个暴栗打了下去,极其响亮,那朱步芳“啊”的一声惨叫,又直挺挺的跌了下去,下面传出“砰”的闷响,叔父“哈哈”大笑,喊道:“摔死了没?再爬上来!” 朱步芳大叫:“我不爬了!” 叔父道:“你要是不爬,我就去弄大石头了往里头扔了啊!” 朱步芳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啊!” 叔父朝井里“呸”的啐了口痰,道:“老子就辱你了,咋着?瞅瞅你那鳖样,还士呢,就是个当门卒,挨炮的命!” “那我爬,您别再把我打弄下来了,成不成?”朱步芳都快哭了。 叔父道:“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我忍不住好笑,叔父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能闹,真是……不过那朱步芳倒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但还是劝了叔父一句:“大,别弄出人命了。” 老爹那边也有话要问,咳嗽了一声,叔父就不再顽了,喊道:“上来,不折腾你了,没意思!” 第196章 木堂圣兽(四) 只听老爹问丁藏阳道:“你们异五行是什么时候建的,你们的教主是什么来历?” 丁藏阳摇头推说不知。 老爹又道:“你们的总舵在哪里?” 丁藏阳摇头说:“神断先生,有关教主和总舵的消息,那都是教上的机密,别看我是个堂主,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老爹又问了许多问题,那丁藏阳一概不知,三叔在旁边忍不住道:“身为一个堂主,什么都不知道,也忒说不过去?!” 丁藏阳道:“神断先生就在跟前,我说谎他是能看出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老爹点了点头,道:“面相不似作伪。” 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张易那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从丁藏阳这里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他的话印证了张易的话。而且丁藏阳也提到异五行要在十月十五举行今年的冬例会,各路堂主都到场参加。具体开会地点不详,需要提前赶到开封的赌城,找一个赌蛐蛐不会输的人,从他那里获悉具体的开会地址…… 这些与张易所说几乎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张易说他们需要在十月十三夜里赶到开封,而丁藏阳则说是十月十二夜里。看来是南北堂口通知的时间并不一致。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局。或许,异五行就是想要不同的堂口在不同的时间报到,这样万一某个堂口泄密,还可以保证其他堂口的安全。总而言之,异五行真是狡猾之极! 此时,朱步芳从机井里面战战兢兢的爬了上来,浑身上下**的,还跌的头破血流,一副狼狈样子,可怜兮兮。 叔父道:“毒墨斗呢?!” 朱步芳一愣,随即拿手往腰上摸,叔父喝道:“别动!” 朱步芳连忙举起双手,道:“不动,不动……” 叔父亲自上手,去朱步芳腰上摸,我忍不住道:“大,那东西有毒!你碰它干什么!?” 朱步芳道:“不妨事的,不妨事,毒在墨匣子里,不动转子就不会出来。” 那毒墨斗别在朱步芳的腰间皮带上,叔父解了下来,见是个方形的铁墨斗,一头大,一头小,浇筑的几乎严丝合缝,大头处有转轮,小头处有线环,还有个塑胶小嘴,应该是喷毒用的。 叔父拿着墨斗,塑胶小嘴朝向朱步芳,作势要搅动转轮,朱步芳吓得连忙嚎叫:“不敢啊!” 叔父猛然一转,塑胶小嘴稍稍移了方向,正对着朱步芳的肚子,只听“嗤”的一声,焦烟四起,衣服烧灼出了个大洞,肚皮也黑了一片,朱步芳惨叫着,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我听得心中恻隐大起,叔父却冷笑道:“用这歹毒的东西害人,自己不尝尝味儿会中?!” 丁藏阳等吓做一团,瑟瑟发抖不止。 老爹道:“二弟,你也是狂手,万一把肚子烧出个洞怎么办?!” 叔父满不在乎,道:“那是他倒霉!相脉阎罗能是白叫的?饶了他的命都算是手软啦!” 老爹哼了一声,道:“你得改改了!” 叔父把墨斗丢给我,说:“道儿,你拿着玩!” 我本想扔了,又觉得不妥,思忖叔父拿着说不定还会狂手,便收着了。 老爹道:“中了,咱们该做的也都做了,二弟、三弟,你们还有要问的话没有?” 叔父和三叔都说:“没有了。” 老爹又看我,我也摇头。老爹便道:“那剩下的就是通知五大队过来抓人了。” 丁藏阳、朱步芳、狗剩等醒过来的人纷纷大惊,丁藏阳颤声道:“神,神断先生,您,您真的跟五大队在打连连?!” 老爹道:“五大队缉捕邪徒,剿灭异类,正四处奔波,在替术界做贡献,我和他们打交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您不能这样啊!”丁藏阳吓得脸都扭曲了:“我们落到五大队手上,生不如死啊!” 老爹道:“那谁叫你们自甘**呢?” 丁藏阳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绝对不敢了!您看,您问什么,我说什么,您瞧着我们老实的份儿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 老爹看向我们三人,道:“你们的意思呢?” 我看老爹的神情,不像是真的要把这些人交给五大队,十有八九是出言恫吓,便不做声。叔父道:“要是搁以前,我自己就杀干净了,现在嘛,呵呵……” 三叔道:“还是交给五大队省事。” 丁藏阳、朱步芳等连连求情,纷纷道:“千万不要把我们交给五大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能做到就一……” 老爹道:“那好,我问你们,知道了人的生辰八字,拿了人的头发,又取了人祖坟的土,能下什么厌?” 丁藏阳和朱步芳面面相觑,道:“惑感之偶!” 我紧张道:“有什么说道?” 丁藏阳道:“烧发成灰,坟土为泥,蜀黍做骨,和而塑偶,刻生辰八字姓名家世,以时辰祀,这就是’惑感之偶‘。做成以后,能跟活人相互感应。比如说,撅断偶人的脚踝,活人就会崴断脚踝,撅断偶人的胳膊,活人就会脱臼,撅断偶人的脑袋,活人就会截瘫……” 我吓得浑身冒冷汗,道:“这,这厌,你,你们试验过么,准吗?” “惑感之偶”如果真像丁藏阳说的那样厉害,爹娘就岌岌可危了! 但偶能跟人相互感应,休戚与共,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是将信将疑! 丁藏阳道:“反正我师父说是准的,不过我们没有试验过。毕竟,还是少做缺德事儿好嘛。下这种厌,很损德行的,也折寿数,万一被道行更高的人拆了厌,那下厌的人可就惨了……” 我道:“拆了厌就是破掉厌胜术的意思?” “对。” “那惑感之偶怎么拆?” 丁藏阳思索了一番,道:“我记得师父说过——需在五月五日取梧桐树东南枝,雕刻成人偶,也做成被厌之人的模样,大小五寸,刻上被厌之人的生辰八字在偶的前胸,写上被厌之人的姓名家世在偶的后背,另外还要裁剪出彩色的衣服,裹在男偶的左肩,女偶的话,需要裹在右膀。然后用搓麻为绳,系住偶人,挂在被厌之人的胸前,挂上七天七夜,沾染生气,也成惑感之偶,且代替本主受罪,则千灾万祸不能为害。” “五月五日?”我道:“必须是这个日子吗?” “是。”丁藏阳道:“五月五日是端午,那时候的暑气最重,就是要在这时候取梧桐木才管用。” 我心中凛然,道:“那除了五月五日以外,就不能拆厌了吗?” 丁藏阳摇头道:“不能。除非是’截厌‘。” 我道:“什么叫’截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