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
把印书的事安排好,何子衿还带着阿念阿玄去西山一处特隐秘的地界儿弄泉水,阿玄这在帝都住了好几年,都不知西山有这么一处小山泉。何子衿道,“这是我从书上看的,有人记载说,西山此处泉眼,烹茶最佳。” 只是,取泉水时,又遇到了当初在太平居遇到的老者。 何子衿就有些奇怪了,一次还能说是偶遇,两次就有些刻意了吧。这老者还请他们喝茶,待取了泉水,何子衿与两人道,“要不是看他穿戴富贵,真得以为是人贩子呢。” 阿念道,“是挺奇怪的,这都第二回了吧。” 阿玄没想这么多,道,“一看就是富贵出身,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是人贩子。不过,以前见过吗?” 阿念道,“就是在太平居门口,你忘了?” 阿玄这才想起来,“啊,是那个老先生啊。真没想起来。” 三人带着泉水回家,这事儿搁心里,何子衿就有些放不下,决定试一试。她想了个法子,隔了几日,便说三人还要出门,只是出门前,她不去,让阿念阿玄俩人出去。 俩人中午就回来了,阿念悄与子衿jiejie道,“果然又见着那老者了。” 何子衿道,“你说,他是不是朝云师傅的亲戚?” 阿念点头,“长得像,就是不知道他这三番两次的与咱们搞相遇,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道,“真是个怪人,有事说事,这么着算什么?” “还是不要理他,咱们家也不可能有什么是人家稀图的,要是朝云道长的关系,找咱也没用,咱们也帮不上他。”阿念道。 何子衿决定近期不出门了。 只是,转眼,何子衿接到内务司的一桩差使。因沈素毕竟是官身,内务司的人很是和气,道,“说来也是不情之请。要不是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这脑袋都要不保。菊仙姑娘种的那绿菊,前年大年前都是太子府上的六公子献给陛下的,陛下令内务司的匠人好生照料,我等没一刻敢懈怠。只是,这花儿养的,总不鲜活。一年两年下去,尤其今冬,尤其的冷。可这花儿吧,冷了不行,热也不行。那几个老花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就想着,硬着头皮求一求菊仙姑娘,能不能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 何子衿道,“花儿在哪儿,带来我看看。” 内务司的郎中道,“唉哟,那样的宝贝,哪里敢带出宫来?搁宫里好生伺候着呢。” 何子衿道,“我一介民女,无缘无故的,不好进宫吧?” “姑娘放心,您是为了照顾那绿菊宝贝,这事儿,也是内务司司长大人交待的下官,看花儿的事,都安排好了。只要您有空,什么都不必cao心,就是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就成。” 这等老炼的官油子,让何子衿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看向沈素。沈素也没什么好法子,道,“那就去看看吧,我与你一道去。” 何子衿也便应了。 ☆、第274章 帝都行之九 内务府过来请人,很细心的多带了一辆马车,沈素便与何子衿同乘,很细心的宽慰她,“既是内务司都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进了宫,莫多看也莫多说,只管花的事儿就是。要是好拾掇,你就帮着拾掇拾掇,要是不好拾掇,也别揽那活儿。” 何子衿应了,道,“这可真怪,我这样的小人物,内务司怎么知道我来了帝都。” 沈素想了想,却是想偏了,他道,“你去见过太子妃,太子的第二子在内务司当差,约摸是这样知道的吧。” 何子衿便放下心了。 她去过一次皇子府,再进宫,却是坦然许多,就是对宫殿的壮阔,也很有些波澜不惊,不说别个,上辈子去故宫好几遭呢。所以,皇宫虽大,但在何子衿看来,也就如此了。 不过,宫里规矩大,在宫门口坐车坐了一段时间,就得下车了,沈素不能再往里走,那位内务司郎中请沈素去内务司吃茶,何子衿跟着个小内侍改为步行去了。 何子衿也见着那两盆绿菊,只是,还有一人,比绿菊更让她惊讶,她失声道,“老先生?”这可不就是偶遇了两次的老先生么。只是,不同于前两次三缕长须的模样,这次,老先生把下巴上的胡须都剃了,就留了唇上一撇,不得不说,顺眼多了,也更符合何子衿的审美。 何子衿见此人身着深蓝色的小毛衣袍,腰间悬一块美玉,拇指上一件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除此之下,浑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何子衿心下一动,福一福身,却是没说话。 “坐吧。”老先生说话很随和。 何子衿低垂着眼,道,“陛下面前,不敢坐。” “你怎么猜出来的?” 何子衿道,“进这殿时,门上就有匾,何况这宫殿正处御道正中,肯定是一处正宫。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内务司的衙门。能在正宫里的,若是官员,肯定着官服。再说,您相貌跟朝云师傅很像,我第一次见您就以为您是朝云师傅的亲戚呢。这要再猜不出来,就是装傻了。” 穆元帝哈哈大笑,道,“坐吧。坐下说说话,昭云还好吗?” 何子衿心说,我坐哪儿啊。屋里就一张榻,穆元帝坐着呢,难道她还能去坐榻上。何子衿不说话,但眼睛里的神色早就给穆元帝看透了,穆元帝笑斥内侍,“没眼力的东西,还不给何姑娘搬张椅子过来。” 何子衿道,“我站着也挺好。” 穆元帝显然心情不错,笑道,“站着哪有个说话的样儿,再说,要你站着,让昭云知道肯定心里说朕刻薄了。” 内侍搬了张太椅师,椅中还垫着张虎皮褥子,瞧着就不是寻常人能坐的,何子衿还在犹豫,穆元帝道,“坐吧,你不是外人。现下冷,坐那绣凳不好。” 何子衿便谢了坐,上前坐了。 穆元帝问,“昭云还好么?” “挺好的,就是冬天容易生病,朝云师傅一生病就咳嗽。不过,过了冬天就没事了。”何子衿说着就有些担心,想着,自己在老家时,朝云师傅还有个说话的人。如今自己来了帝都,朝云师傅那里该冷清了。 穆元帝道,“无妨,待过了年,叫夏神医去给朝云看看,调理一二,就能大好了。” 何子衿顿时面露喜色,笑道,“那我先代朝云师傅谢过陛下了。朝云师傅这病,我请我们县里最有名的大夫看过,也不见大好。夏神医我听说就是我们蜀中人,可惜以前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请了。”这么想着,何子衿又觉着薛帝师为人不够意思,夏神医听说就是薛帝师教出来了呢。当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夏神医的医术比薛帝师还要好。 穆元帝微微一笑,“昭云是朕的表弟,哪里用你谢。朕知道你们县城,叫碧水县,是不是?” “这也不稀奇,您要是连朝云师傅住哪儿都不晓得,才稀奇呢。” 穆元帝笑,“朕还知道,你们那儿有个饭庄,极贵的,一盅鸽子汤就要一两银子。” “这是因为鸽子是精心饲养的,就是炖鸽子用所的材料也十分珍贵,再加上人工,一两银子也不为过。不然,喝汤的也不是傻子啊,谁就那么容易花一两银子喝这盅鸽子汤呢,必得物有所值才行。”何子衿道。 穆元帝道,“这么维护那饭庄子,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不是。我家开的是酱菜铺子。”何子衿道,“不过,开饭庄子也不外人,是我表姐夫家。后来,他家饭庄子也关门了。” 穆元帝笑,“你也很会做生意吧?” 何子衿谦虚滴表示,“一般一般吧。” 穆元帝哈哈大笑。 何子衿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还是说,做皇帝的人,笑点都低。 穆元帝说是想问一问朝云道长的事,但何子衿觉着,穆元帝问她的事问的更多。什么她念书的事啊,她购置房产的事啊,她的书铺子啥的,当然,也问了碧水县的书院,朝云道长的道观。 穆元帝还说,“你怎么说太|祖皇帝的字不好啊?” 何子衿这才想起来,头一次在太平居门口遇着,她正说太祖皇帝字一般呢。何子衿也没打算改口,她道,“太祖皇帝的身份是开国之君,又不是书法家。他的丰功伟绩是造福天下百姓,书法家只是书法上的造诣成就罢了。我也没说不好,就说一般。这也是实话,好不好的,现下人的评论不算。得千百年后,叫后人去评,这才是真的。” 穆元帝笑,“放心吧,朕没追究你的意思。” “我知道,陛下一看就是有心胸的人。” 穆元帝给她拍的又是一阵大笑,何子衿暗道,笑点实在太低啦。 何子衿发现这个皇帝就是喜欢听她说些乡间生活,何子衿说的活泼有趣,非但有乡间生活,还有县里的,还有州府的。以及乡间的变化,“以前我爹念书时,县里没有书院,就得去私塾先生那里念书。到我弟弟他们念书时,我们县就有了书院,还请薛帝师来讲过学呢。” “唉哟,你还见过薛帝师不成?” “岂止见过,我书铺子里还卖薛帝师全集呢。我还给薛帝师送过蕃茄酱,薛帝师给我签过字。”何子衿很是荣耀。 “什么叫签字啊?” “就是在薛帝师写的书的扉页写上薛帝师的名字。”何子衿道。 穆元帝极聪明的人,道,“这样就能扯虎皮做大旗的,以后你那书铺子卖起薛帝师的书肯定好卖。” 何子衿笑眯眯地,“一般一般吧。” 穆元帝大笑,问,“你们县里书院如何?” “特别好。”何子衿道,“想进书院念书是要考试的,得考过了才能去。要是考不上,花多少钱都进不去。我弟弟和阿念一考就进去了。而且,每年念书好的小学生,前十名都有银子奖励。我家阿念每年都拿五十两的头一等。” 穆元帝道,“书院收费高么?” “一个月二两银子,也不低了。”何子衿道,“念书的都是有些家资的人家,不然怕是念不起。但,如果当真天资出众,也不怕,书院里考第一名的,年下能奖五十两,说来还剩三十两。这三十两应付平日花销,一家子吃喝也够了。” 穆元帝听着,不由微微颔首。 一时,内侍来禀,陛下是不是要传午膳。 穆元帝都觉着,没说几句话啊,就到午膳时候了。 何子衿忙起身道,“陛下,民女该告退了。” “不急,还没看绿菊呢。先用膳,你尝尝,宫里的鸽子汤,炖得可好。”穆元帝喜欢听何子衿说话,也喜欢同她说话。虽然知道何子衿有些紧张,也有一些防备,但只要说起话来,何子衿就能把那些紧张抛诸脑外,眉眼丰富的说起种种趣事。 见穆元帝又拿绿菊说事,何子衿心下不大乐意,也不好再拒绝。 何子衿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她自家条件有限,可朝云道长对饮食一向要求高的,鸽子汤什么的,她喝过好些回。这回喝宫里的鸽子汤,当然味道也很不错就是了。 穆元帝很是关切,还问她,“味儿如何?” 何子衿点头,“很好。汤清色澄,味道又是醇香的,好汤。” 穆元帝命内侍赏了这厨子十两银子,又招呼着何子衿吃别的菜,不论什么菜,何子衿都能说上个一句半句的。气氛甭提多融洽了,连穆元帝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待用进午膳,穆元帝请何子衿帮他看了绿菊,何子衿是养绿菊的老手,说了些冬天绿菊的注意事项,便告退了。穆元帝命人拿了件银狐裘,穆元帝亲自给何子衿披上,道,“外头冷。” 何子衿瞪圆了一双眼睛,都不会说话了。 穆元帝笑,道,“去吧。” 何子衿福一福身,告退。 背后,穆元帝一双眼睛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怀念。 何子衿出宫后,沈素还在等她,还有内务司的那位牛郎中,对何子衿谢了又谢。何子衿也没多什么,就是多看了牛郎中一眼,牛郎中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沈素依旧是与外甥女同乘,在车上,何子衿就把事情同她舅说了。沈素吓一跳,没多问,道,“回家再说。” 沈素自己都没有单独陛见的经历,何子衿却是跟穆元帝呆了半日,还在宫里留了饭。沈素担心的要命,一到家就叫了外甥女到书房说话,何子衿道,“陛下是找我问了些朝云师傅的事。” 沈素松口气,何子衿又来一句,“不过,我早就见过陛下了。就是那天阿玄带我和阿念在太平居门口遇到过一回,后来,我们去西山汲泉水,又遇到了一回。要不是在宫里见面,还真想不到那就是陛下。” 沈素又问在宫里说了些什么,何子衿大致说了,沈素道,“除了话太多,倒也没什么问题。” 何子衿道,“陛下问我,我又不能不说。” 沈素道,“你当少说,能说一字,不要说俩字。” 何子衿表示记住了,沈素也知道对于一个话唠,不让她说话有多难受。 舅甥俩正在说话,何老娘已经忍不住过来了,见着自家丫头就问,“宫里那花儿还好吧?”哎,说来,她家丫头这手艺还真没的说,比宫里的花匠都强。 何子衿道,“没什么事,就是冬天有些冷,让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