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她就问着:“姑娘,您怎么了?” 就听得李令婉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她发现她现下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其实说实话,一开始她心里对这里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轻视的意思,总觉得他们都是她设定出来的,若认真说起来她可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呢。可是现下她却逐渐的发现,就自己那点可怜的智商压根就不够这里的人玩的。 她当初设定出来的人物是平面化,是脸谱化,可是等有一天,这些人物真的都活了,有了他们自己的思想,有了他们自己的感情,而且真的经历了那样多的事,那他们就已经脱离了她当初给他们设定的那个狭窄的范畴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个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城府极深的人了。 但苦逼就苦逼在于,李令婉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极普通的人,这么些年过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智商也就是普通人的智商,就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和杨氏那样的老狐狸玩心眼啊?她现在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心眼的事。别到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啊。 心好累。 想了想,她就又叹了一口气,抬头对小扇说着:“咱们暂且不回怡和院,去大少爷那里吧。” 目前而言,李惟元是她觉得心眼最多的人,而且也是最心狠,最难搞定的人,所以她势必得小心的伺候着。虽然说他现下对她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缓和,但李令婉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她很清楚他的性子多疑,又喜怒无常,别一不小心哪里惹恼了他,那到时前些时候她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所以这日常的好感还是照样得刷。 作者有话要说: 婉婉:宝宝心里累。 ☆、第33章 一起上学 等李令婉和小扇到了李惟元的小院时约莫已经过了一更天了。 小扇提着灯笼上前去拍院门, 片刻之后谨言就过来开了院门。不过这次谨言并没有如同以往那样, 看到李令婉就欣喜的叫她三姑娘,相反他只是对她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侧身相让,让李令婉进去。 李令婉经过他的时候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但谨言立时便低下了头去,不再看她。 他这样的一幅样子倒是弄得李令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 难不成李惟元又因为什么事恼了她,所以谨言现下看到她的时候才会这样的冷淡?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 她不由的就觉得心跳加快,手心汗湿起来。然而都已经到了这里了, 说不得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 小院子里没有点灯笼,只有西次间那里还有微弱的烛光, 想来是李惟元仍然在临案读书。 李令婉一路走过小院的青石小径,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等她进了屋,李惟元的目光就正好望了过来。 李令婉是看不透李惟元目光中的意思的。其实非但是现下, 她发现任凭是什么时候她都猜不透李惟元。不过既然猜不透, 那就索性不要猜好了。 以不变应万变, 总之只要她一门心思的对他好就行了。现下他不是已经说过往后要保护她的么? 想到李惟元前些日子说的这句话,李令婉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开始明媚了起来。 “哥哥, ”她小跑着到李惟元的书案前, 手撑在案面上歪着头看他, “我有好几日都没有来看你了, 你有没有想我啊?” 他们是堂兄妹嘛,而且她现下还小,这样的撒娇她觉得应该不过分。而且她心里也觉得, 对付李惟元这样冰山似的人就得反其道而行之,拼命的赞美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在乎他,有多喜欢他,这样他才会日渐的将她放在心上。 因为李惟元这样因着缺爱才导致后来一切的心狠手辣和心灵扭曲变态的人设心中必然是很渴望爱的,所以她就要给她爱啊,而且还要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但是李惟元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反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然后问着:“你刚刚哭过了?因为什么事哭?” 头一句问话他虽然用了个疑问句,但却是极肯定的语气。 李令婉想否认。她面上笑吟吟的:“没有啊。哥哥你看,我现在不是挺高兴的么,怎么会哭呢?” “你的眼圈还有些泛红,鼻尖也是红的,必然是刚刚才哭过。”又一眼扫过她的衣裙,“你裙子靠近膝盖的地方有皱褶,刚刚你跪过了?” 顿了顿,又用极肯定的语气问她:“你这是刚刚从世安堂过来?” 李令婉身份娇贵,旁人自然不敢随意的让她下跪,周氏心疼她,无论什么理由必然都不舍得让她下跪,剩下的也就只有杨氏了。 李令婉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要攻略的对象这样的火眼金睛,而且还这样的心细如发,推理能力又是这样的牛逼,她真的不晓得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若是能抱上这样的一条金大腿,那她往后无论到哪了都可以横着走的好嘛。忧的是,他这样的厉害,那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迟早还不要被他给看透啊。 于是喜忧参半的李令婉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嗯,我是刚刚从祖母那里过来的。而且我刚刚也确实是跪过了,也哭过了。” “为什么要下跪?又为什么要哭?”李惟元放下手里的书,倾身过来靠近她,追问着。 李令婉没有回答,反而是告诉了他李修松在世安堂的院子里一直跪了很长的时间,就为了求着杨氏能答应李惟元去学堂读书的事。 不管怎样,让李惟元知道这世上有人在真心实意的关心着他总是好的。原书里她设定的李修松虽然默默在后面帮李惟元做了那样多的事,但却从未对李惟元透露过一个字,所以这才导致李惟元一直都以为这世上没有人关心他,最后才变成了那样。现下让他知道李修松在背后也是为他默默的奉献了这么多,总归是会对他有好处的。 李惟元听了,果然是沉默了一会。但随即他又问着:“刚刚你给她下跪,又哭了,也是为了我能去学堂读书的事?” 李令婉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居功:“主要还是大伯出力,我在旁边至多也就敲敲边鼓啦。而且祖母之所以罚我下跪,是觉得我不该那样的糊弄她,不是因为你读书的事。” 李惟元定定的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中涌动的意思李令婉表示她压根就看不懂。不过没有关系,她可以坦坦荡荡的任由他看。 而李惟元看了一会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只沉默的望着桌上在跳跃的烛火。片刻之后方才听得他的声音极轻的响起:“婉婉,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对任何人下跪,我也不想你为了我的事在任何人面前哭。” 让你这样下跪,这样哭的人,无论是谁,他都必然不会轻易的饶过对方的。 李令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此刻内心中涌动的那股暴戾之气,她只是笑道:“往后不会了。这样好不好啊,哥哥?” 不管怎么样,听到李惟元这样的维护她,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嗯。”李惟元点了点头。 李惟元书案上面很干净,笔架都没有一个。唯一的一只毛笔也都已经秃了,镇纸只是一块捡来的洗的干净的鹅卵石罢了。 李令婉就拿了那块鹅卵石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又抬头对李惟元笑道:“哥哥,明天我们一起去学堂读书啊?” 反正老太太都已经晓得了她近来和李惟元亲近的事,那这事就算是过了明路了。而且她在老太太面前也说过了,她觉得李惟元是她的福星呢,那往后她索性就多多的同李惟元在一块,让老太太看看,不是同李惟元走的近的人就会被他给克到的,这样总归多少会改变一些老太太心中原本对李惟元的成见。 不过她随后又想着,只怕老太太心中对李惟元的成见已是极深,并不是她这样的做法就能轻易的改变得了的,她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彻底的让老太太对李惟元抛弃了这种成见才是。 因着在想到底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杨氏彻底的抛弃对李惟元成见的这事,所以李令婉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李惟元见了,不晓得为什么,忽然的就觉得心里被无数细小的针扎过一样,全都是细细密密的痛。 “婉婉,”他看着她幼滑如玉的小脸,轻声的叫着她的小名,“不要皱眉。永远都不要皱眉。” 他想让她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有笑容。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足以照亮他内心所有的阴暗和孤单。即便是明知道她对他绽放的笑容背后或许会有其他的什么目的,可是他还是极为的贪恋她的笑容。 没有关系,他在心中想着,不论你有什么目的,但凡只要你能一直这样的亲近我,一直这样的对我笑,那哪怕就是我的这条命我也都是可以给你的。反正若没有李令婉这些日子的陪伴和亲近,没有她的笑容,他整个人也只是一口干涸的枯井罢了,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李令婉正在专心的想着事,李惟元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轻,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是继续的皱着眉想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她想着,既然这句话是大觉法师说的,那解法应当也还在大觉法师的身上。但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大觉法师推翻自己先前说过的那番话呢?又或者不用他自己来推翻,可以找其他的和尚道士来推翻这句话嘛,反正杨氏笃信神佛,大凡和尚道士说的话她都会信的。哪怕就是将信将疑也好,至少也能改善一下李惟元暂且生活的窘迫和困境,不至于让这李府的下人都敢踩到他的头上,随意的欺负他。 李令婉一时就觉得这个法子实在是好。于是她的眉头也不皱了,脸上的笑容也重新绽放了。 她要为李惟元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将他送上他命中注定会有的宰相位置。到时有个做宰相的哥哥罩着,她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的嘛。 想到自己的未来会是那样光明的场景,李令婉只高兴的将手里拿着的鹅卵石往上抛,随后又伸手接住了。然后她又歪了歪头,对着李惟元笑的眉眼弯弯的:“哥哥,你往后要好好的读书啊。” 下半年可是有童试的,李惟元是要参加的,而且他可是要做案首的。 李惟元不晓得她为什么会叫他要好好的读书,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李令婉就接着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哥哥,等往后你做了宰相,可要罩着meimei我啊。” 李惟元闻言心中微凛。随即他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李令婉。 李令婉还沉浸在往后自己会有个做宰相的哥哥罩着,她到哪都可以横着走的美好畅想中,面上的笑容极其的灿烂,越发的显出她明艳照人的五官来。 李惟元面上神色未变,但心中波澜已暗生。 为什么她这句话说的这样的肯定,倒仿似她晓得他将来一定会做丞相一样?这到底只是他多心了,还是面前的这个人其实...... 于是李惟元就不动声色,声音平和的问了一句:“婉婉,你怎么知道我往后会做宰相?” 他的这句话犹如一桶冰水兜头哗啦一声倒了下来一样,瞬间就将正沉浸在美好未来畅想中的李令婉给拉了回来。 糟糕!一时得意忘形说漏嘴了。 但李令婉也是个多少有点急智的人,所以她立时就笑的更为明媚灿烂了,又做了天真无邪的模样出来,说着:“因为哥哥你厉害嘛。婉婉相信只要哥哥好好的读书,将来你一定能做宰相的。” 不过虽然面上这样说了,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也不晓得这句话到底能不能糊弄的过去。 但很显然是糊弄不过去的。因为李令婉听到李惟元问出来的那句话时,她面上的表情瞬间就一僵。而李惟元已经眼尖的捕捉到了她的这个表情,所以随后她的那个笑容和那句话在他看来就显得更加的欲盖弥彰了。 所以李惟元不得不怀疑,李令婉心中必然是知道什么的。她知道什么?知道自己将来会做宰相?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她才会这样的亲近他,讨好他,才会这样的对他笑? 可是李令婉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且还是个极少会出门的小女孩,她如何会未卜先知,知道以后的事呢? 再是联想到李令婉是在上次摔到头再醒过来之后才变成现如今这样,而自己那时候明明的看到她流了那样多的血,双眼惊恐,面色煞白,只以为她是会必死无疑的,如何后来她会一点事都没有,而且醒过来之后性子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而且还这样刻意的亲近他,讨好他...... 李惟元放在书案上的手陡然的就紧握了起来,望着李令婉的目光幽深的像阴天里的深潭一样,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李令婉被他这样的目光望着,陡然的就觉得心里一惊,同时手脚冰凉。 李惟元现下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勉力的按捺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快速跳动的仿似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小心脏,随后开口迟疑的叫了一声:“哥哥?” 只是心中实在是害怕,所以连这声音都是发着颤的,面上也有些煞白。 看的出来小姑娘确实是被吓到了。 李惟元立时就别过头,不再看他,同时低声的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李令婉勉强的在脸上扯了一抹笑意出来:“没,没事,就是,就是想叫哥哥你一声。” 李惟元又轻飘飘的嗯了一声,顿了顿,就轻声的说着:“夜也深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李令婉心中实在是不安,但是她也并没有想到李惟元已经在心中对她起疑的事。毕竟在她的心目中还是觉得,这里的人怎么会晓得有穿越这样的一回事呢?便是现代的许多人都是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件事的。 但是她忘了,以前是有附身这样的一个说法的。各种的志怪小说里经常会记述有这样的事,而且这时的人都这样的相信鬼神,所以反倒是较现下的人更容易接受这样的事了。 最后李令婉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咬着唇转身默默的走了。 她实在是不大敢在李惟元这里继续的待下去了。一来她猜不透李惟元为什么会忽然那样目光幽暗的看着她,二来也是再待下去她怕她会真的露出了什么马脚来,所以暂且也只能是先撤了。 不过回去躺在床上之后她就懊恼的要死,觉得自己怎么就那样的笨呢。李惟元才稍微的对她有一点好颜色,她就开始得意忘形起来,在他面前说话都随意了许多。现下可好了,前面的那些努力全都白费了,后面又得重新开始在李惟元面前刷好感了。但最关键的是,也不晓得李惟元会不会在心里恼了她,往后随她怎么刷好感他都不会再理睬她? 李令婉这晚睡着之后又开始做噩梦。梦里还是那个场景,破庙。大雪。割了舌头,喂了断肠草的自己。身披鹤氅气质闲雅出尘的男人。望着她的目光冰冷阴狠,让人望而生畏。 很痛苦,很绝望的感觉。 纵然是醒了过来,可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好像依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