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真是天妒英才! 幕僚却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想看的仔细些。 李思浅重重一声抽泣,身子一歪扑在炕前,紧握着端木莲生的手哀哀痛哭,“爷,你醒一醒!你睁开眼,奴家害怕!爷!” 李思浅正挡在幕僚和端木莲生中间,幕僚自然不能往前靠的太近,看看捶胸顿足的孟府尹,再看看痛哭不已的李思浅,重重咳了一声劝道:“府尊,太太,先别哭,照在下看,二爷许是没事,府尊,咱们不是把邵大夫带来了,赶紧请邵大夫进来看看。” “对对对!糊涂了!真是糊涂了!快请邵大夫进来!太太莫哭,黄先生说的对,许是没事呢!”孟府尹急忙叫邵大夫。 李思浅也抬起头问丹桂:“青云不是去请大夫了,怎么还没回来?” “回太太,去明州城请的大夫到了!”青云在外面回了句。 “快请进来!都请进来!”李思浅急忙叫道。 也不知道来了几个,越多越好!如今这个世间,看病全靠望闻问切,这问是不能了,诊脉么,她从前可没少见识几个大夫各说一词,硬生生把个好生生的健康人诊成重病的! 外面一排进来了五位大夫,除了孟府尹带过来的邵大夫,还有四位,都是奉国军卒请来的明州名医。 李思浅瞄着五位大夫,果然,这五位你瞧我我瞧你,明显的互不服气,李思浅轻轻松了口气,不服气,那就好办! “爷,孟府尊来看你了,还带了位杏林国手,青云也请了四位国手,他们肯定能治好你的伤。”李思浅又呜咽了,说完,起身冲五位大夫曲膝道:“请大夫救救我们二爷。” “一定!”“一定尽力!”“太太放心!” 几个大夫七嘴八舌答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干笑让着,谁也不肯先上前诊脉。 先上前吃亏,哪有最后一个诊脉做总结好! “邵大夫先诊吧,救人要紧!”孟府尹发话了,邵大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手搭在端木莲生手腕上。 诊了一盅茶的功夫,换了只手,又诊了半盅茶,再换回来,再按了好大一会儿,邵大夫这才站起来,紧拧眉头,捋着山羊胡子一脸沉思道:“你们先诊,我要细想想,二爷这脉象古怪!古怪得很!” 四个大夫齐齐鄙夷了一眼邵大夫,依次诊了脉,不是说古怪,就是说诡异,竟都要细想。 孟府尹又急切又担忧的看着这堆名医,不停的问:“到底怎么样?这毒能不能解?脉象如何?你们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幕僚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挨个看着大夫,那份急于知道到底有救没有的神态几乎都露在外面。 李思浅暗暗叹了口气,就看这幕僚这幅蠢相吧,真象是太子的人! “府尊大人,”见其它四个大夫个个沉思,明摆着他不开口,他们肯定不会先说,邵大夫只好硬着头皮先发表意见,“二爷这脉象表面上象是好好儿的,可内里却怪,确是中毒的症状,只不知是什么样的毒,竟是十分的诡异,要解这毒,不易,非常不易!” 反正先往难了说总不会错。 其它四个大夫一起点头:“邵大夫所言极是,确是如此!这毒十分的棘手,难治得很!” “那到底能不能治好?”孟府尹急了。 “先开个方子试试吧。”邵大夫不敢多说。 几个大夫其实谁也没诊出毛病,可端木二爷直挺挺躺在面前,胳膊受了重伤,一片血腥味,脸色发蓝,人晕迷不醒,伤的这么明显,要说脉象正常,没什么毛病,那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跟笑话儿一样! 可到底什么毒,这好好儿的脉象,是什么毒?如今听邵大夫这么说,自然是人人附议,彼此也都明白了,大家半斤八两,自己没脉出毛病,其它几位也没脉出来,大家伙儿一起闷声掩着脸儿吧! “容我等议议,这方子需慎重。”这会儿,几个大夫心倒齐了。 丹桂将五人引到外间,送上纸墨,五个大夫凑在一堆,嘀嘀咕咕连争带吵足足‘讨论’了一顿饭功夫,才开了张方子出来,话说的还算好,“这毒必是极少见极难得之毒,我等诊不出来,这张方子能护一护心脉,大约能让这毒发作的缓一缓,太太还是赶紧再寻名医,或是从太医院要些解药的圣药。” 李思浅接过方子就哭出声了,孟大夫脸色灰败,也滚落了几滴才泪,“太太且止泪,还是赶紧想办法往京城求救,下官回去就写折子,把这事禀报上去,太太若有能用的人家,赶紧让人进京,越快越好!” 李思浅连连点头,眼角余光却一直瞄着那个幕僚。 那幕僚神情比刚来时轻松,却仍微蹙着眉,时不时瞄一眼直直躺在炕上的端木莲生。 李思浅心里微动,难道他知道莲生会中什么毒?知道这毒的症状?自己抹的颜色不对?这才让他疑心不去? 要不要让人把他捉回来审问? 还是不要,她和莲生要扮病重,要示弱,一捉人就瞒不住了。 怎么才能让他深信莲生中毒快不治了呢?李思浅紧紧捏着帕子,一边抽泣一边飞快的转心思。 第240章 京城 “端木二爷这会不会……”幕僚干笑几声,“会不会是劳累过度,脱了力,这才……没醒?” 孟府尹皱眉看向幕僚,却没说话。 邵大夫和其它几个大夫对视了几眼,看向李思浅,李思浅却先开口了,“几位都是国手名医……”后面的话,李思浅一声哽咽,仿佛说不下去了。 邵大夫等人脸色顿时难看了。邵大夫重重咳了一声,“老朽行医四十余年,难不成连睡着还是晕迷都诊不出来?”其它几个大夫也跟着或冷‘哼’或翻白眼以示不满。 “府尊,若真如这位先生所言,妾……”李思浅用帕子掩着嘴,悲伤的差点又要说不下去,“妾唯愿夫君安好,另无所求,求府尊,叫醒夫君!” 李思浅掩着脸哀哀哭泣,孟府尹尴尬万分,狠盯着幕僚。 幕僚极其不自在的来回挪着脚,厚着脸皮冲邵大夫拱手道:“要不,邵大夫扎一针试试?说不定就扎醒了呢,啊?是吧?呵呵,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孟府尹脸上已经有了薄怒,邵大夫人斜了他一眼,看看孟府尹,又扫了李思浅一眼。 李思浅回身扑过去紧握着端木莲生的手,“莲生,你醒醒,求你醒醒!我一个妇道人家,该怎么办啊?” 端木莲生的手指在李思浅手心里轻轻划了一划,李思浅又哀哀哭了两声,仰头看着邵大夫道:“求您施针,若能唤醒夫君,妾必定厚谢。” 邵大夫冲李思浅揖了一揖,冷冷横了幕僚一眼,取了银针,半跪到床前,稳稳的进了一针。 端木莲生一动不动。 孟府尹虽说早在意料,却还是满脸失望,幕僚却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 李思浅放声痛哭。她家莲生白挨了这一针,受苦了! 送走孟府尹和邵大夫等人,青云拿着方子十万火急去抓药,李思浅站在窗前,侧耳听着马蹄声从院子门口渐渐远了,这才回过身,端木莲生已经坐起来了。 李思浅急忙扑过去看他被银针扎的那个地方,“疼不疼?”一边问一边用嘴吹。 端木莲生失声大笑。 端木莲生剿匪受伤中毒的消息经由各个渠道,飞快的传进了京城各家后院书房。 王相公在二门里下了车就问:“大郎来了没有?” “已经到了,正在书房候着。”管家急忙答话,看相公这气色,今天心情不好,得小心着侍候。 王相公脚步匆匆进了书房,见李思清正对着红泥炉调弄茶粉,站在门口顿了顿,一颗心已经略略放松。 “收到明州的信儿了?” “收到了,舍妹八百里急递,说是莲生受伤中毒,一是想请高王爷到太医院求些解毒丸子,二来,莲生这病只怕要静养些时日,明州缺医少药,舍妹的意思,若能回到京城静养最好。”李思清说着话,手下不停,调了碗茶汤递给王相公。 王相公凝神听完,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笑道:“能静养,那就是无碍,真受伤了?” “伤是真伤了,四名刺客,三名外来,一个是当地人,四个人都是当场死亡。舍妹信中附了半片小衣,说看着象是景和三十七年松江府奉旨织的那批细布,她看着象,却不敢断定,让我拿给当年经手过这批细布的乔掌柜看看。”李思清还是不紧不慢,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喝茶吃饭的小事。 “确是那批布?” “是。” “那批布后来是都赏了死了的二爷,可当年监督织造的,是长乡侯乔康顺!欲盖弥彰!”王相公脸上浮起层薄怒。 李思清手下顿了顿,看着王相公道:“这事难说,林家……” “不会是林家!”王相公摆着手,“林相公一死,林家还有谁?如今他们倒巴不得端木华重掌兵权,好歹也是亲戚,端木华死了,与他们有什么好处?报仇?” 王相公摆着手,“林家没那个志气,你以为人人都象端木华那样?这必定是俞相公……唉!”王相公一下接一下重重拍着椅子扶手,“鼠目寸光!短视!无知!” 李思清抬头看着王相公,“解毒丸子我已经让明哥儿寻高王爷去太医院寻了,回京静养的事?” “嗯,他也该回来了。”王相公点了点头。 李思清暗暗松了口气。 小高一听端木莲生受伤就急眼了,“什么?这是哪个王八龟孙干的?敢伤我妹夫!” “行了行了,你在这里叫有什么用?赶紧去寻解毒丸子是正事!”李思明一巴掌打在暴跳的小高头上。 “对对对!赶紧走!拿个大筐!咱们得把太医院的解毒丸子都拿了,谁知道用到哪一种!” 小高跳起来就往外奔,李思明一把揪回他。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不能稳重点?阿浅这两年不在京城,你看你看毛糙的!弟妹平时怎么教导你的?” “这多急的事!”小高要急眼了。 “坐下!”李思明一把按下小高,弯腰凑到他耳边,“急什么急?你也不想想,几号中的毒?咱们药丸子送过去又得几号了?你急什么?药的事不急,阿浅是想回来,你怎么这么笨呢!” 李思明忍不住又照小高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嗯?”小高圆瞪着双眼,根本没觉出李思明那一巴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咱妹夫没事?真没事?” “不是没事,是一时半会死不了,至于以后,就得看咱们能不能把阿浅和莲生接回来静养了!这回听明白了?” “噢!”小高长长一声‘噢’,又长长吐了口气,“早说啊你!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我还以为……那这解毒丸子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阿浅让你要,那肯定得要,不过我琢磨着吧,这事吧……”李思明岔开拇指食指托着下巴,“咱们跑过来要吧,不妥,咱们不能这么要,过来,我跟你说!” 小高急忙伸头凑过去,李思明在小高耳朵嘀咕了好一会儿,小高拍着桌子连连点头,“这法子好!好!就这么办!你等着,我这就去!你就瞧好吧!” 第241章 返京 太子带小高去了趟太医院回来,一张脸铁青,东宫属官、如今正得太子宠信的太子洗马刘成林忙迎上前,“殿下回来了,怎么气色不大好?” “端木华在雁翎山遇刺的事,你听说没有?”太子劈头问道。 刘成林双眼立刻瞪的溜圆,“什么?端木二爷遇刺?这岂不是要……”刘成林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要什么?跟孤说话你也跟吞吞吐吐?”太子瞪眼了。 “不是吞吞吐吐,”刘成林抬手轻拍自己的嘴,“殿下也知道我,这张嘴不好,说话太直,我的意思是说,端木华是国子良将,将来殿下的南半边天,还得打发他去守着,殿下,到底谁这么胆大,非得要了端木二爷的命不可?” “你难道不知道?还好意思问我!”太子突然怒了。 “唉!唉!唉!”刘成林竟一口接一口叹上气了。 “你唉什么唉!孤这口气……刚才孤陪高王爷去了趟太医院,要了些解毒丸子给端木华快马递过来。”太子烦躁的拧着眉,他被小高那些话说的满肚皮火气和不自在。 “这事蹊跷。”刘成林捏着下巴紧拧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