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两分钟一班的地铁,十几节车厢,一节车厢那么多人,就算刻意约好也不一定碰上,这都能遇上? 这么巧的事情都能发生,真的不是什么好预兆啊? 又过了一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出站,回小区,为免尴尬,走在后面的丛容拐到小区的超市里晃了一圈才回家。 前一天晚上加班太晚,第二天早上丛容实在起不来,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心安理得地一直睡到十点,才磨磨蹭蹭地出门。 她本来就没睡醒,电梯门关上时才猛然发现电梯里有人,不只有人,还有…… 那狗似乎对她颇有印象,吐着舌头靠近。丛容浑身一僵,被大白毛团逼到了电梯角落里,她紧紧贴着电梯壁一脸警惕地看着大狗,可狗的主人这次忽然转了态度,没再主动让大狗去走安全通道,反而对眼前的情况视而不见。她强忍了半天终是妥协,“温少卿,快让它闪开!我怕狗!” 温少卿静静看她半晌,挑了一下眉,慢条斯理地笑着开口:“不继续装不认识我了?” 丛容咬了咬唇,带着嗔怒瞪他一眼。 温少卿轻笑了一声,继而带着疑惑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丛容现在缩在角落里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问!” “听说……”温少卿顿了一下,又饶有兴致地盯着丛容半天才放出炸弹,“你跟别人说你喜欢我?” 丛容脸上一热,立刻奓毛,“没有的事!” 从和他在小区里超市门口重逢以来,丛容一直假装不认识他,就是怕他会问出这么一句,结果他果然还是问了,只是没想到才相认便出了这么个大招。 温少卿极轻地蹙了蹙眉,“哦?那既然这样……” 他边说边松了大狗脖子上的项圈,大狗立刻欢快地向丛容扑过去。 丛容忍住尖叫妥协,“是真的,是真的!快让它走开!” 温少卿的目的达成,低声开口:“让一让,让一让。” 丛容又往电梯壁上贴了贴,吼他:“我还能怎么让?!” 温少卿抬头看她一眼,看到她生动活泼的表情之后终于满意,招呼了大毛团到身前,弯腰揉着它的脑袋开口解释:“我没说你,我在叫它。正式介绍一下,它叫让一让,小名滚。” “……”丛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正常人会给自己的宠物起这种鬼名字吗?偏偏那只大狗听到那个字还特别兴奋地蹭了蹭温少卿。 温少卿并没打算放过她,“握一握手,认识一下吧。” 丛容仔细打量了一下,萨摩耶,灵动,乖巧,天生微笑着的唇线在嘴角处略向上弯曲,看上去可爱和善,有着“微笑天使面孔,捣蛋魔鬼内心”之称。她忍不住抬眼扫了温少卿一眼,得出结论——宠物随主。 微笑天使果然笑着伸出前爪等着,丛容看了它的笑脸半天,虽然知道它是天生的笑脸,可还是不忍心,最后终于克服了心底的恐惧,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让一让的前爪,然后迅速撤离。 几分钟后,两人一狗坐在小区的长椅上。 温少卿微微弯腰顺着让一让的毛,那只大狗吐着舌头一脸惬意,忽然转头看向丛容。 丛容立刻浑身一僵,又往远离它的方向坐了坐。 温少卿有些好笑,“真的那么怕狗?” 丛容一向抵触长毛动物,点了点头。 温少卿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状似无意地来了一句:“几年没见,头发长了。” 丛容转头看了温少卿一眼,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己也属于长毛动物喽? 温少卿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挑眉询问。丛容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示意自己放松。放松之后,便觉得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使他们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她心头一热,也缓和了语气,“我妈不让我剪短发,所以每学期刚开学,我从家里到了学校就会去剪成短发,等学期结束差不多也留起来了,回家也不会被发现。当初你见我的时候,才开学没多久,自然是短发。” 说完她极快地扫了温少卿一眼,“你也白了不少。” 温少卿自嘲地笑,“整日里在医院待着,想不白都没办法。” 丛容听了也一笑,澄澈的眼眸里泛着清润明快的光辉,温少卿看着她不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的时候总提着一颗心,见到了且气氛融洽却让丛容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温少卿开口打破了沉静。 “丛律师,我有个专业问题咨询你。” 丛容开着玩笑,“我的咨询费有点贵啊。” 温少卿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畏罪潜逃是不是应该罪加一等?” 丛容心中一凛,踌躇半晌斟酌着开口:“畏罪潜逃,是指犯罪嫌疑人在犯罪以后,害怕被追究刑事责任、受到制裁而逃走,逃避法律追究。按照我国目前《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畏罪潜逃是不会增加刑期的,因为犯罪嫌疑人犯罪以后,出于逃避法律追究,潜逃是人之常情,因此,不能将畏罪潜逃作为加重刑事处罚的条件。不过对于主动投案自首的,法律规定是会减轻或者免除刑事处罚的。不是量刑的情节,潜逃期间继续违法犯罪的除外,一般不做量刑或从重处罚的依据。但潜逃后自首的依法还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犯罪较轻的甚至还可以免除处罚。” 温少卿听她面色严肃却眼神飘忽地说完,捕捉到了弦外之音,“人之常情?主动投案自首?” 丛容提醒他,“刚才……电梯里……” 刚才在电梯里的行径说“投案自首”有点牵强,可“态度良好”总算得上吧? 温少卿似乎没打算继续纠缠,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开口:“果然专业的人做起专业的事情来比较擅长。” 丛容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发毛,她实在不清楚当年那场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温少卿那句“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他和林辰有没有因为她而翻脸,还有,他为什么没有找她算账,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心事终于有了宣判,她没有惴惴不安,反而有种被判了死刑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丛容忽然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你现在住的地方……我对门,是租的还是买的?” 温少卿不答反问:“你的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温少卿微微一笑,“这么巧,我也是。” 丛容心里哀号一声,最后的希望在温少卿的笑容里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