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在这第二个圆筒中，能量与研究员们提前注入的不知用途的液体相会，随后液体迅速流向机器的下一个部件。接着那淡蓝色的液体经过一道道苏禾完全看不懂的工序，最终变为无色透明，缓缓流入研究员们搁在机器尾部的封闭试管中。 从能量注入到药剂成型，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并不短，但全程竟没一个人坐下。研究员们全员都站立着紧盯着机器，直到最后一滴液体滴入试管中，面色紧绷的他们才长松一口气。尤其是为首的那位，竟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后面站着的人连忙扶住他。苏禾看过去，发现那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双手竟抖得十分厉害。 中年人显然也知道自己此刻状态不对，连忙转头对扶住自己的人道：“我手抖，你去把试管拿下来。” 明明只是取下试管这种小事，被吩咐的人却像是被赋予了什么重任，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郑重。整了整衣服后他一步步迈向机器尾端，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按下机器侧边的按钮，钳制住试管的支架立刻弹开。那人一手握住试管上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试管底部，小心翼翼地将试管取了下来。 边上立刻有人推过一辆小推车，推车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打开了的小箱子。箱子中央有着一个刚好试管大小的凹槽。握着试管的人轻轻地将试管放到凹槽里，又拉过两边搭扣扣好，才总算是完全松了口气。 中年人被人扶着站稳，眼神甚至有些狂热地看着陷在箱子凹槽中的试管。接着他环视了一圈围着箱子的研究员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原来是皇帝那边派人过来了，而且直接把两位小皇子也送了过来。 皇帝虽然没有在现场，但一切过程皆被监控器无延时地传递到他眼前。见药剂制作完成，便派人将两位小皇子送了过来，要求研究员即刻为他们注射药剂。 研究员们的想法也和皇帝一样，不能在刚出生的时候为他们注射，拖了三天已经够久了，既然药剂已经制作完成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于是众人也不耽搁，又立刻把放入箱子中的试管拿出来，抽取为等量的两份分别注射进两个小皇子的身体中。 两个才出生三天的小皇子还什么都不懂，被针扎疼了自然是嚎啕大哭。但神奇的是随着透明的药剂一点点被注入他们的身体，小皇子们竟像是被什么安抚了似的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药剂注射完毕后过了一小会儿，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小皇子竟几乎同时忽地转头，睁大眼睛看向同一个方向。 在研究员们看来那个方向空无一人，疑惑不解地互相看了看，纳闷地记下皇子们这个特殊的反应。 而在苏禾看来，则是两位小皇子忽地转头看向了她。两双大眼睛满怀渴望地直直盯着她和青年所在的方向，很明显是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这倒是有趣了。苏禾微微挑眉扫视着婴儿时期的穆泽和他的双胞胎弟弟，是那珠子的能量带来的功效么？ 第149章 为了防止小皇子们一直盯着他们以致于引起研究员们的恐慌, 苏禾拉着青年离开这间房间，打算去远一些的地方呆着。 两个小皇子的视线一路追着苏禾到房间门口。发现那股让他们喜欢至极的气息离他们越来越远, 两个小皇子几乎是同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甚至比之前打针时哭得还要厉害。随行的侍女用尽法子也安抚不下来，房间内顿时忙乱成一团。 最终研究员们得出结论, 可能是药剂开始发挥作用引起了小皇子们的不适。几人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会儿后，调配出适量的不伤身的安眠药水混在奶水里给小皇子们喂下。 苏禾站得远远的，通过异能细丝“看着”啼哭渐止陷入安睡的穆泽和穆伦, 忍不住联想起未来穆泽那张沉稳的脸, 这反差真是萌得人一脸血。 待两位小皇子完全安静下来后，研究员们没有让人把他们送回住处，而是推进了研究室边上的透明观察室内, 以便出任何状况都能立即发现。 苏禾与青年于是也在附近找了个空房间休息, 时刻关注着两个小皇子的状态和那颗珠子的动向。 苏禾不担心穆泽，毕竟未来的他好的很，只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穆伦, 在未来完全被抹消了痕迹……八成凶多吉少。“看着”两个小婴儿安静的睡容，苏禾心中不忍。这三天下来她蹲守在研究室边上, 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 大致弄明白了这次实验的目的。 自那次范围极广的能量波动之后，无数人得到了异能, 且接下去每一代的异能都会比上一代更加强大。只是到了现在，异能的进化似乎到了头，已经接连两代人没有任何变化了。 尝了这么多年甜头的高等人族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 于是开始人为地寻找进化的途径。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数十年的苦苦研究，终于被他们研制出一种能刺激异能进化的药剂，只是这药剂需要强大的能量来激活，他们在自己的位面没能找到，于是顺着相邻的位面找到了云虚那里，用大量的星矿向他换来了这颗珠子。 至于为何要用两位刚出生的小皇子进行实验，是因为皇族的异能基因最为强大，越强大的基因所拥有的进化的可能越大。药剂珍贵无比，珠子更是三百年才能收集一次能量，为了高等人族的未来，众人也只能冒着风险直接往小皇子体内注射药剂。 不止苏禾，所有研究员以及年轻的帝后都在眼也不眨地关注着注射了药剂的两位小皇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见两位小皇子一直睡得安稳无比，众人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下。根据研究员们的说法，只要熬过了今天晚上不发生排斥反应，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只可惜在这一天的午夜时分，众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他眼尖地发现了一件很微小，但是相当异常的事——依旧安睡着的二皇子穆伦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总之那孩子就像是忽然失去了表情。虽然依旧是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睡着，但就是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空白感。 年轻的研究员站起身凑近去看。他忽然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别的研究员忙问他：“怎么了？” 年轻的研究员于是示意众人都看向二皇子。一众人贴在透明的观察窗前仔细看了半晌，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这不对劲太过微妙，似乎也称不上不对劲。最重要的是，边上的机器显示屏上，二皇子身体的即时数据一切正常。 一时间有些难以判断，于是众人都将目光转向站在最中央的头发半白的中年研究员。 中年研究员沉吟半晌，最终道：“再看看吧，多注意观察二皇子。” 众人应了，又坐回原位继续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后，二皇子脸蛋上的红晕缓缓褪去。虽然显示屏上的身体数据依旧正常，但这下是真的能看出不对劲了。中年研究员立即蹙着眉站起来，打开观察室的门就率先冲了进去。 途中他冲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到了边上的架子，架子倒地发出刺耳的咣当声。安睡着的大皇子立刻被吵醒，蹙了蹙小眉毛后张嘴便开始哭。这下便衬得二皇子更加不对劲，他非但没有被吵醒哭泣，苍白的脸上依旧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中年研究员顾不得捂一捂撞疼的肩膀，毫不停顿地冲到二皇子的小床边，面色沉肃地俯身查看小婴儿的状况。大部分研究员也跟着冲了进来，其余几个见观察室内有些挤，便留在外面紧盯着机器显示屏。 过了片刻后，外面盯着显示屏的几人忽然开始大叫：“变了变了！数据开始跳得很厉害！” 观察室里面自然也有小屏幕显示着数据。正在用仪器一点点检查小皇子的中年研究员猛地抬起头看向挂在上方的小屏幕，只见其中几样数据正在疯狂地跳动，时而增大到不可思议，时而竟又直接暴降到零。而这几样数据所代表的…… 中年人瞪着眼睛顿了许久，最终缓缓收回拿着仪器贴在小皇子身上的手，一脸沉痛地宣布道：“二皇子的异能……失控了……”这是最坏的情况，是根本无可挽救的排斥反应。 其余研究员看到数据自然也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首席不说他们也不敢先出声下判断。随着中年人的话音落下，二皇子异能失控的结果被盖棺定论，整个研究室顿时安静了，只余大皇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气氛凝固了片刻后，原本毫无反应的小小的二皇子忽然闷哼出声，小脸上急速沁出汗珠，原本无表情的脸开始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 中年人抖着手轻轻碰了碰二皇子稚嫩的小脸，颤声开口道：“去禀报陛下吧。二皇子殿下已经开始痛苦了，还是……还是尽早了结的好。” 立刻有人用通讯器联络了皇帝那边。但其实皇帝也并没有睡，一直通过监视器关注着研究室这边，二皇子逐渐不对劲的过程和首席研究员下的判断他都全程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示意前来禀报的人闭嘴出去，年轻的皇帝转头看向自己身边安睡着的妻子。 为了让刚生产完身体虚弱的皇后避免彻夜焦虑等待，他骗她说明天才是注射药剂的日子。前半夜一直好好的，他本以为明早定能告诉她一切平安的好消息，谁想却忽然间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年轻的皇帝犹豫片刻，轻轻推醒了皇后…… 由于二皇子出了事，而且是无可挽回的失控状况，听了首席研究员的话后，原本在别的房间远远关注着这一切的苏禾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走了几趟后还是拉着青年快步回了研究室，直接穿墙而过进入两位皇子所在的观察室中。 苏禾的气息一出现，原本哭个不停的大皇子穆泽顿时止住了哭声，而神情越来越痛苦的穆伦也奇迹般地微微松了松紧皱的小眉毛，似乎身体的难受都缓解了些。 将大皇子抱起安抚的侍女对于他突然的安静有些茫然，不过还是立刻将他小心地放回小床上。苏禾正好站在穆泽小床边。婴儿的小脸蛋满足地往苏禾的方向蹭了蹭，闭上眼睛在自己喜欢至极的气息下重新入眠。 苏禾看了看穆泽，又看了看小手紧抓脸蛋扭曲的穆伦，觉得自己此刻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用自己身上他们喜欢的气息稍微给他们点安慰了。 苏禾于是挪了挪位置站到两张小床中间。已经熟睡的穆泽跟着苏禾的动作翻了个身，而另一边痛苦挣扎着的穆伦竟也微不可见地转了转自己的小身体，尽可能地离苏禾近一些。 看不见苏禾的研究员们并没有在意这些微小的举动，只以为大皇子是普通的翻个身，二皇子本来就在微微挣扎，小幅度的转身更是不会让人多想。 而苏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喜欢自己，却能知道他们动作的含义。见小穆伦这样的举动心里更是酸痛，看了看研究员们确定他们没有发现异常后，在两张小床间半蹲下来，伸手小心地碰了碰穆伦的小手，又碰了碰他嫩乎乎的惨白小脸。 青年也跟着苏禾蹲下身，安抚地扶住苏禾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苏禾顺势轻轻靠在青年肩头，一手尽自己努力安抚着小穆伦，另一只手则和青年紧紧扣住，仿佛在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后，年轻的皇帝和被忽然叫醒告知噩耗的皇后推门冲了进来。研究员们立即躬身冲帝后行礼，他们还未直起身皇后便扑到了小穆伦床边。 第150章 苏禾向来不大敢看这种场面, 站起来拉着青年背过了身。 皇后趴在小床边抱着小穆伦哭了一会儿后，皇帝在她身边蹲下身, 犹豫片刻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道：“好了, 让他去吧……拖得越久，他……他越痛苦。” 皇后哭得喘不过气来, 被皇帝半抱半扶地带到了一边。 在为小皇子们注射药剂之前，各种结果自然都考虑过，发生什么情况该如何做也都提前安排好了。见皇后已经告别完, 头发半白的首席研究员便上前轻声向皇帝询问是否可以开始。 皇帝将皇后抱得更紧, 艰难地点了点头。 首席研究员亦是一脸沉痛，上前握住二皇子小床的把手便要推着床离开。边上一个年轻研究员忽然靠近他，轻声道：“老师, 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虽然按照提前做好的安排, 是由他一个人送小皇子走。但这人是他最器重的学生，首席研究员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年轻研究员立刻将手搭上推床的扶手, 帮着老师推动二皇子的小床。 推着小床即将离开研究室房门时，首席研究员顿下脚步, 回头看向皇帝。皇帝抱紧怀里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皇后, 冲他点了点头。这回研究员没有再停顿，转回头径直推着二皇子出了门。 苏禾看了看一片静默的研究室, 又看了一眼依旧静静躺在边上机器的隔离箱中的珠子，拉着青年也跟着首席研究员离开了。 按照苏禾的性格，原本是不大愿意跟来看这种令人难过的事的, 但不知怎么她这次就是鬼使神差地跟来了，也许是青年在身边让她比原来多了些勇气，也许是为了用自己的气息让小穆伦在离开前舒服些，也许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有事要发生。 首席研究员带着自己的年轻学生加快步伐，将躺着小皇子的推床推到了离研究室不远的一间小房间内，途上遇到的守卫均是一脸沉痛地脱帽垂首。 到达小房间内后，首席让自己的学生关上门，然后示意他跟自己到边上的隔间里换上专门的衣服。 既然他们是换衣服，苏禾便没有跟进去，当然也没有用异能细丝窥探，只是觉得这换衣服的时间稍微有些长。 隔间的门重新打开后，年轻的学生率先出来了，衣服却并没有换。他的后面跟着他的老师，衣服也没有换，且那首席研究员走出门后竟就站立不动了，眼神呆滞面上神情麻木。 苏禾惊讶地看了看应该是被控制了的首席研究员，又看向他的学生。只见那年轻人从自己的空间钮中取出一管药剂和一支针筒，用针筒抽取了药剂后伸手按住小穆伦的脖颈，从他颈侧将药剂尽数注了进去。 药剂发挥效果的速度很快，原本微微挣扎着的小穆伦顿时全身瘫软，虽然依旧神情痛苦，但似乎是睡过去了，也可能只是不能动不能发声了。 看着小穆伦更加不舒服的模样，苏禾皱眉看着这年轻人，心中暗暗猜测着他的目的。 很快答案便被揭晓。就在年轻人给小穆伦注射药剂之后没多久，房间的门便被轻轻地敲了三下。 年轻人立刻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在门内也轻轻地叩了三下门。他这边叩完后，门外又立即传来两长一短的叩门声。暗号对上了，年轻人当即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怀中抱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 年轻人立刻侧开身让中年人进来，又赶紧关上门。接着他走到小穆伦的床边将小穆伦抱起来。中年人则打开自己怀中的黑布，将一个双眼紧闭唇色青白，显然已经死去的小婴儿放到了小床上，然后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小婴儿，点点头后将小穆伦交到中年人怀里，然后推着小床来到房间侧边一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的巨大管道口子边。接着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按了推床侧边的一个红色按钮，推床顿时自动抬起，床上的小婴儿便顺着抬高的坡度缓缓滑入管道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年轻人回头看向自己的老师。看着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年轻人唇角扯出个嘲讽的笑，然后推开房间另一边的窗户，和中年人一道跳了出去。 苏禾犹豫了一下，想到珠子还在这栋楼里，便只是将异能细丝黏在小穆伦身上，没有追出去而是留了下来。 偷盗皇子的人就这么轻松地逃走了，苏禾看向被控制了的首席研究员，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在年轻人走后约莫过了半分钟，研究员开始动了，不过眼神依然呆滞。他先是走到窗边关上耀武扬威地大开着的窗户，然后走到房间内那根管道旁边的小窗口便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全封闭的小瓶子被一只机械手臂从窗口送了出来。研究员拿过小瓶子，紧接着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眼神忽地变回了清明。 研究员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捧着的瓶子，神色肃穆地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苏禾跟在研究员身边打量着他郑重捧着的瓶子，觉得……这大概就是类似于骨灰的东西？ 果然如苏禾所猜测的那般，研究员将瓶子送回皇帝皇后所在的研究室后，皇后抱着瓶子继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抱着瓶子坐在依旧在观察期的穆泽身边，默默垂泪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也有细心些的研究员向首席询问和他一起去的那个人怎么没回来，首席竟一脸自然地回答说他是家里忽然有事回去了。 一堆人艰难地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幸运的是，被紧张地关注着的穆泽除了偶尔醒来哭几声之外，没有出其他意外。 研究员们给他做了细致的检查之后，虽然苏禾看不懂电子屏幕上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报告，但看研究员们那一张张强行压抑住兴奋情绪的脸，也知道大约是进化成功了。 仔细检查确定穆泽身体完全没有问题之后，心情复杂的皇帝皇后带着穆泽离开了研究室。劳累了许久的研究员们也都陆续离开了研究室打算去休息。 苏禾和青年则依旧留在研究室中盯着珠子。因为那个让苏禾无比在意的、被控制过的首席研究员也并没有随着众人离开，一脸严肃地留在了研究室里不知道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