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祁墨看着这样的场面，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无聊透了，他站起来，看也没看寒九一眼，神色淡淡道，“有功的魔将按照往日的惯例论功行赏，剩下的，都散了吧。” 说罢，他便率先走了，那身影，不知为何却有些寂寥。 跪在殿下的魔物们面面相觑，尊主以前虽然也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却从来没如今日一般，叫人觉得…觉得… 怎么说呢？魔物们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好像对一切都没了兴趣，来这儿听他们禀告公务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寒九心知不好，他站起来笑眯眯道，“尊主这些日子为战事cao劳不已，可能是有些累了，大家这次做的很好，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等到这次战事结束，我们魔界统一天元大陆便指日可待了！” 众魔将被这一番话说得热血不已，再加上寒九乃是尊主的恩师，在魔界地位非凡，众魔将对他说得话都深信不疑，很快便忘记了尊主的不对劲，又恢复到喜气洋洋的状态，一边走出大殿，一边有些兴奋的讨论战事。 待到殿中再没有一个人，寒九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他还是低估了那少年对尊主的影响力，尊主现在，竟是连他也开始疏远了。 祁墨漫无目的的在魔宫走着，心里只觉得空芜一片，筹谋那么久的棋局已经开始，他却没了再执棋的兴致。 直到走到一颗熟悉的梧桐树下，祁墨才恍然回神，看着眼前的倾天宫，他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其实距离大婚也不过只是过了十几天而已，这大殿里还保留着当初大婚时的摆设，喜庆的红色如今刺眼无比，祁墨慢慢的走着，目光一寸寸的滑过殿中的东西，一丝丝隐秘的疼痛从心口冒出，如丝线般细细密密的缠绕着，这点儿疼痛本来对于魔尊不算什么，然而祁墨却皱了皱眉，像是有些难以忍受。 殿中丝帘无风自动，祁墨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阁下来了，不准备现身么？” 第84章 一阵寒光从耳后袭来，祁墨侧身躲避，转过身来，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讶，“楚明御，我还当真是小看你了。” 站在他面前之人正是楚明御，一身白衣，翩然若仙。只是那墨瞳深深，宛如寒渊。 “衍衍在哪？” 听见青年冷冷的声音，祁墨突然笑了，“楚明御，他就算死了，也永远是我的尊后。” “上次你大难不死，这次，却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阵巨大的波动震荡从倾天宫传来，两人一触即分。楚明御眼里闪着寒光，握剑的手极稳。祁墨指尖缓缓擦过脸颊，感受到上面的血迹，深深的看了楚明御一眼，“化神期？” “果然英雄出少年。” 两人再次交手，不约而同的飞出了宫殿，空中传来祁墨幽幽的声音，“可惜，你太沉不住气了。” 虽然同是化神期，但祁墨却是化神中期，若是楚明御能好好的再修练几年，未必不是祁墨的对手。 楚明御不欲和他废话，只是沉沉道，“衍衍呢？” 他一袭白衣，身姿挺拔，纵然面色有些轻颓，然而站在阳光下却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丝英俊，仿佛时间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不经意间便吸引着人的目光。 祁墨那原本平静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一丝厌恶，言之便是为这个人挡了他的一招，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祁墨率先出手，空气中似有黑雾渐渐弥散，他的面容若有若无，看不清晰，楚明御心中一凛，先发制人向祁墨袭去。 两人的身形在空中交斗，宛如残影。 天雷阵阵，日月无光，两人这一交手，便是三日有余。 倾天宫早就被毁的渣都不剩，那股碰撞的威压传去很远，空气中似有余威溢散，这附近的魔族早就撤退了，因此这方圆十里，竟是没有一人。 又一次刀剑相碰，祁墨神色慎重，楚明御的实力怎么会变得如此强，难不成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明御却是面色沉稳，气息内敛，完全不再像从前那样锋芒毕露。 “强行提升修为可是没有好处的，这道理楚首席不会不知道吧？” 楚明御不可置否，剑尖斜斜指地，只是执着问，“衍衍呢？” 两人已经交手三日有余，此时都有些力有不逮，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而且两人在魔宫交手，几乎将这魔宫摧毁了一半儿有余，祁墨也被他问的烦了，不管他说什么，这个人像是只知道问那一句话。 祁墨垂目，“我将言之送回林家了。” 楚明御沉默了瞬，不过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寒九出现在祁墨身旁，犹豫问道，“尊主，要不要…？”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毕竟连续三日战斗，纵使楚明御修为高深，也不一定能走得出魔界。 祁墨只是看着楚明御的背影，淡淡道，“不了，让他走吧。” 他突然间便想到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想起少年清脆的叫他“祁大哥”，那些和少年在一起的日子，竟是他人生中最有色彩的一段时光。 痛到极致，便不会感觉到痛了。 ※※※ 楚明御正在御剑飞行向林家赶去，天空中仿佛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轻轻的落在林家府邸前，楚明御罕见的犹豫了，还是那守门的小厮看见了他，试探问道，“楚首席可是要见家主？” 他来林家太频繁，以致连小厮都认得他了。 楚明御回过神来，淡淡的恩了一声。 小厮刚想要进去通报一声，便碰见要出门的林青阳，显然林青阳对见到楚明御也很吃惊，但不过瞬间，他脸上就挂上了一副疏离的神色，仿佛和这个人并不熟悉，“不知楚首席来此有何贵干？” 楚明御：“我要见小衍。” 林青阳一听到小衍两个字，眼神立马锋锐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的堵在大门中间，“小衍怎么样，在霰月城的你还不清楚么？当初你没保护好他，现在又来这儿干什么？林府不欢迎你。” 楚明御沉默，眼里有极深的痛苦一闪而过，但不过瞬间，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林青阳都怀疑刚刚是不是他看花了眼，楚明御：“若我今日一定要见呢？” 林青阳哼笑一声，“那你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明御却没有再多言，让林青阳不禁有些心惊，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若说楚明御以前锋芒毕露，那现在就好像是锋利的剑外面套了一层剑鞘，让人只感觉深沉不已，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楚明御：“我不会杀你。”念在你也姓林。 说罢，他便向擦过林青阳的肩膀向门内走去，林青阳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惊疑不定的打量了楚明御一眼，却发现这人身上的气息早就深不可测，他元婴期的修为，竟然也感觉不到楚明御现在的等级。 眼见着人就要往里走去，林青阳气急攻心，大骂道，“楚明御！你敢！” 楚明御脚步不停。 林青阳：“家主正在给少主护法！你不能进去！” 转瞬间楚明御便到了他的眼前，面无表情的模样也被激动所代替，他一把抓住林青阳的衣领，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你说什么？” 林青阳实在不愿告诉他这个消息，然而若是不说的话，楚明御进去了，造成的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林青阳将楚明御攥在他衣领的手一巴掌打下去，整整衣襟，后退两步道，“我说，家主正在给少主护法，你不能进去。” 楚明御现在也找回了点理智，只是掩藏在衣袖里的手依旧攥得死紧，“衍衍…还有救？” “当然。” 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仿佛一朵烟花在胸腔炸开，楚明御眼眶有些湿润，闭了闭眼，又问道，“要多久？” 林青阳也被他这模样有些吓到了，在他的印象里，楚明御一直是高傲冷漠，无心无情的首席弟子，他身份尊贵，天资绝艳，何曾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林青阳仿佛有些知道了为何少主这么依恋他。 “十五日后。” 楚明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我十五日后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许是都有着共同的担忧吧，说完这句话，楚明御便御剑离去了，林青阳转身，又回到了林府，这些日子，他还是好好的待在府中吧。 楚明御回到太虚仙宗后，见到了楚贺，楚贺看到他的化神期修为仿佛并不惊讶，只是太虚仙宗的许多公事，楚贺都渐渐的交给了楚明御。 楚明御变得更加沉稳内敛，将这些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不再锋芒毕露，却叫人更加忌惮。就连刚入宗门的小师妹小师弟们一提到这位首席大师兄，都眼含崇拜，钦慕不已。 “唉，楚师兄也太冷冰冰了，要是他能对我笑一笑，就是让我死了也甘愿。” “得了吧，你做梦呢。” “嘻嘻，想想也不行吗？怕是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楚师兄笑呢？” 这些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讨论的不亦乐乎，只是有那入宗久一些的弟子们听到这些话，淡淡一笑。 师兄怎么不会笑呢？只是那个能让他笑的人，已经不在太虚仙宗了。 楚明御的回归，仿佛让太虚仙宗的弟子们找到了榜样与目标，这位惊才绝艳的首席大师兄，不仅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神期，更是机关阵法样样精通，布局筹谋缜密，一步一步，皆打的魔族阵阵败退，以一己之力，竟将此时对正道不利的局势扭转了过来。 “等他醒来，我要还他一个太平盛世。” 天然峰的小院中落叶渐渐飘散，似有轻轻的叹息声响起，“小衍…”。 ※※※ 十五日倏然而逝。 楚明御站在石室前，低垂的眉眼掩去了他眼中的神色，“林家主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青阳心中也紧张的不行，罕见的没有和楚明御对呛，“我也不知道，耐心等等吧。” 两人便这么站在石室外，从清晨等到了黄昏。 气氛寂静，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无尽的沉默在石室外蔓延。 秋风呼啸而过，皎皎明月垂于夜空，漆黑的夜幕闪烁着几颗星子，石室的门缓缓开了。 两人身形一动，便出现在石室前，神色有些疲惫的林云渊出现在他们眼前，林云渊看见楚明御，顿了会儿，“我已经将九转轮回丹彻底炼化在衍儿的身体里，剩下的，便要听天由命了。” 他目光又转到林青阳身上，“这些日子魔族有什么动静？” 林青阳看了楚明御一眼，回道：“太虚仙宗出了不少力，魔族已经渐渐显出颓势，但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在以退为进。” 林云渊颔首，感受到楚明御的修为后，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快便到化神期了？不要贪功冒进。” 楚明御：“多谢家主关心，明御知道。” 林云渊见他神色沉稳，不像是被冲昏了头的样子，便也不再过问，“衍儿醒了告诉我一声。” 炼化九转轮回丹费劲了心力，纵然林云渊时大乘期修士，灵力也几乎耗尽，更是因为这几乎是逆转轮回，规则对他也做出了惩罚，现在又是正魔交战的敏感时期，若不快点恢复修为，这事儿又传了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青阳与楚明御显然也很明白这点，“家主，我们会好好看着小衍的。” 林云渊走后，两人对视一眼，便走进了石室中。 石室空旷无比，只有一张显眼的石床坐落在石室右侧，上面躺着一位素衣少年，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般。 楚明御每走一步，那些回忆便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前世今生，命运纠纠缠缠，终究是让少年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他必然不会再放开少年的手了。 “小衍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握住床边少年的细腕，楚明御感受到那里的脉动，心中定了定。 林青阳抿唇，还是将林云渊的那番话告诉了楚明御，楚明御听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不到一成吗？” 起死回生哪是那么容易的，牵魂草与九转轮回丹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两者合在一起，也从没有人成功过，林云渊说出这一成的希望，也许还是私心里放大了说的，楚明御大手缓缓抚摸着少年有些消瘦的白皙脸颊，轻轻道，“没事，他便是下地狱，我也要将他找回来。” 这句话说完，仿佛感应似得，少年的手指极细微的动了动，正握住少年手腕的楚明御心中一颤，“衍衍，衍衍？” 林青阳也走上前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