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韩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恍惚间她还以为是周末她和杨钒回家, 午睡后醒过来时光。 但是窗外隔壁王叔的那句“孝子叩首谢吊！”一下子就将韩晓拉回了现实。奶奶死了, 奶奶真的死了, 想到奶奶韩晓的泪就刷的就下来了。 灵堂前传来一声声的唱和，韩晓觉得不对, 她还在屋里，外边叩谢前来吊唁的相亲又是谁呢。 韩晓心底有个声音，但是却不敢相信。迅速的下了床, 穿好孝衣带好孝帽, 心如鼓锤，踉跄着出了屋。 不用走近, 隔着那么一段距离，韩晓看着那个跪在灵堂一旁, 对着来吊唁人跪谢的背影就知道，杨钒，是杨钒回来了。他没有事，没有出事，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撑了韩晓三天的这口气，一下子就松了, 韩晓再无力向前, 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 旁边帮着招待人的婶子, 听见韩晓的哭声，看她蹲在地上哭的差点抽过去，赶紧上去劝她, 还以为是因为韩奶奶呢。 外边的许婆婆听见韩晓醒了，赶紧端了碗热水过来，“晓晓，喝点糖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许婆婆关爱的问她。 “不用了。”韩晓被两个人婶子扶着，一手捂着嘴不让哭声传出来，一手冲许婆婆摆手示意自己吃不下。 “唉，多少吃点吧，杨钒回来了，你家杨钒没事，醒过来就过来了，你看。”许婆婆指着杨钒的方向给韩晓说。 许婆婆的语气明显的轻快了不少，杨钒不仅人没事，还披麻戴孝的以儿孙礼来送韩奶奶，这事不得不让人感到欣慰。 当初她和韩婆子只是想着将来她们这些老家伙没了，给韩晓找个依靠，能在她难的时候拉她一把，不至于将来在婆家每个娘家人被人随意欺负磋磨，谁知道这一养，还真养出个“孝子贤孙”。 许婆婆看着穿着孝服，跪在堂前绷着脸，跟着王二的唱词拜谢前来吊唁的杨钒，心里不由一叹。是个好孩子，韩婆子没有看走眼。 韩晓喝了点水，实在是吃不下去东西，许婆婆就让人把韩晓扶到杨钒旁边跪着了。 人家来吊唁，不仅需要子孙谢孝，还要有哭的女眷呢，所以韩晓还要在灵堂哭灵。 韩晓跪下来之后，杨钒趁着换人拜祭的空隙，在宽大的孝服下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 半下午的时候，来家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帮忙请的吹喇叭的乐班也过来了，在灵堂前开始吹奏。 有了杨钒，韩晓少cao心不少，扑在灵堂前哭了个天昏地暗。最然家里到处都是人，需要他们招呼的地方还有太多，但是杨钒还是抽空让找了一下韩涛，让他去镇上弄了蜂蜜，他怕韩晓的嗓子哭毁掉。除此之外他还让许三婶帮忙在韩晓休息睡觉的时候给她眼上用热毛巾捂捂，这几天韩晓眼泪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他怕她眼睛过后出事。 但即使这样，韩奶奶下葬那天韩晓的嗓子还是哭哑了，眼睛也肿的不像样。 第五天的时候，可能是村里人知道他们家就剩这两个半大的孩子了，不知道是同情可怜，还是真的热心，反正家里那天早上来的人挺多的，今天奶奶要入坟。作业韩晓一个没睡，守着灵堂。 一切繁琐的事既需要他们，也不需要他们cao心，因为村里王二叔会一道道唱和的提醒他们该做什么。 四五天，不停的哭，不停的来祭奠的宾客跪谢，杨钒和韩晓除了因为奶奶去世心里上心，剩下的折腾了几天都有些麻木了。 随着一声“起灵！”悠长的传遍整个村庄，韩晓和杨钒踏上了送奶奶随后的一程。 鞭炮开道，最前边是抬着祭品的，然后是哀乐班的喇叭手，之后就是十六个人抬着的棺椁，后边跟着杨钒和韩晓。 摔完瓦盆，杨钒扛着引魂幡，韩晓抱着奶奶的照片，两人披麻戴孝的哭着送奶奶入葬。 跟在韩晓和杨钒身边的事许家和村里其他关系和韩家和韩奶奶不错的几个婶子大娘，最后边是一圈拿花圈的孩子。 农村人最看重的就是死后有没有人送孝，杨钒知道以前村里是怎么说奶奶的，入了韩家，他就是韩家人，是奶奶的孙子，他替奶奶送孝，所以本应该是儿子孙子来做的事，杨钒全做了。 送葬的时候一般都是每个路口会摆祭，放鞭烧纸，让亲友跪着哭一会儿，但是棺椁不下地，从抬起的那一刻起，直到坟地，都不会在放下。 灵起，除了韩家院子，杨钒直接三步一跪三步一叩，以在高的礼送奶奶。 当村里人看见杨钒的举动的时候，好多看“热闹”的人，全都惊讶不已。因为只有特别孝顺的儿子孙子才会这样三步一跪一叩，这种事多少年在他们十里八村才发生一次。 “老韩家没白养他这几年。” “行呀，这杨钒还挺有良心的！” “是个孝顺！” “能被这样送一程，韩婆子怎么着都能闭眼了。” …… 议论的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夸和羡慕的，不过这全都跟杨钒和韩晓无关，韩晓的已经头脑发昏，悲伤不能自已，整个人都被许家两个婶子架着，身体跟个木偶一样，但是哭声却又悲又伤，听得不少人都抹了抹眼睛。 杨钒难过、伤心，他哭，但他知道他不能失了理智，这是韩家的大事，这是奶奶最后的大事，他是个人男人，他的扛起自己的责任，只有他强了，他担起了这一切，韩晓才能有个纯粹的悲伤。 他不愿她就连祭奠也要被人打扰。 韩家在西凹屯是没有祖坟的，当初韩爷爷是葬在后山的一块坡地上，现在韩奶奶也要往那下葬，虽不同xue，但能比肩相伴。 哀嚎一路，留下的除了鞭炮的燃烧后的硝烟味道，就只剩随风飘散的纸钱。 去的时候轰轰烈烈，回来的时候三三两两，莫名的让人感到悲凉。就这样，一个人一生，就这样走过了最后的过场。 奶奶下葬，填土，韩晓直接就跪在那哭晕过去了，她是被人背回来的。杨钒没让人掐人中给弄醒，而是悄声的嘱咐许家婶子：“晓晓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让她就这样睡会吧，不然醒了还是哭。” “好好，让她睡会儿吧，唉，可怜了这孩子。” 杨钒叮嘱完没有说太多就出去招呼院子里乡邻了，人家帮着办事送葬，这是要管人家一顿饭的。 虽然有人负责看着，但是杨钒还是到处转了转，拿起一条烟，挨个的给几个cao心管事大爷叔叔送过去，给人道谢。 其实事情到这还没完，中饭上来之后，感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才在一个管事的爷爷带领下，杨钒开始了真正的最后一道程序：孝子谢客。 今天从里来了过半的人，韩晓当然不能一直睡着，再难过，她也是要出来谢客的，因为这是礼貌，所以在杨钒去谢客之前他就让人把她给叫醒了。 孝子谢客杨钒是跟着管事爷爷的唱词鞠躬就可以，韩晓更简单，因为一般谢客都是男人的事，是没有她这个女娃什么事的，但是韩家除了她没有女眷，所以韩晓要给坐女客的每桌转转，对这些帮忙的婶子、大娘、嫂子等的女性表示感谢。 一圈下来，两个人都感觉要累脱了形，因为即使你很伤心，这个时候处于礼貌也要应付。 谢完客，基本上打家也都吃的差不多，该走了。杨钒和韩晓有重点的送走了这些天一直帮着他们忙个不停的几户让你家。 杨钒让韩晓进屋去吃点东西，他跟着留下的一些人，去拆灵棚，收拾桌椅板凳，等一会儿给人家把东西一一送过去。 韩晓站在门前边看着杨钒搭手帮着拆灵棚，没有转身进屋，而是去了灶台出。 “韩晓来啦。” “你去歇着吧，这有我们。” “就是，就是，用不到你，歇着吧。” 几个婶子在收拾餐后的盘子和筷子，自已家的事，韩晓哪能不通人情的真的进去，把摊子都留给帮忙的。 “没事儿的，我没事，帮着大家一起干。”韩晓撸起袖子就开始下手刷盘子。看着旁边拿一盆盆的剩菜，韩晓想想说：“谢谢婶子、大娘们这几天的帮忙，这些菜我和杨钒也吃不掉，一会大家回去的时候，都端走一些吧。” 村里过事的规矩一般也都是会给帮忙的一些剩菜，所以大家都没推拒。笑着应和完，手上干活更有活力。 这些后续的事，两人一直忙到六七点才算将借来的东西都还完，将剩菜，按照规矩给该送的人家一一送过去一碗。弄完这些，两人身心俱疲的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谁都没说话，家里少了一个人，感觉哪都是空落落的。 “晓晓，”杨钒将虚弱疲惫的韩晓拉进怀里，紧紧的搂着她说：“不要伤心，奶奶虽然走了，你还有我呢，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 杨钒的话和他的怀抱让浑身感觉冰冷的韩晓感到那么一丝丝的温暖，她握着杨钒垂在她身前的手，却没说一句。 “晓晓，相信我，这辈子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随着杨钒的话，他胳膊上的力道明显加大，韩晓被箍的有些不舒服，抬头正想让杨钒松松手，却看到杨钒墨黑炯亮的双眸。 一瞬间福至心灵，某些想法在头脑中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七点 第55章 122.312. 杨钒回来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杨钒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现在的他不再是简单的十七岁少年, 而是一个拥有两辈子记忆的男人, 和韩晓一样，虽然年少的身子里住这一个成熟过得灵魂。 “你怎么知道我是之前的我？”韩晓能认出杨钒不奇怪, 但是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确定她也有上辈子记忆的。 杨钒想了想才开口说：“上辈子我们相遇的很晚，而且也只有你个傻子会为了帮我找那么拙劣的借口。” 韩晓知道他指的事当初他们初相识的时候是事，有想想自己当初的借口确实挺烂的, 再回想有宁愿没发生过, 太羞耻了。 激动完之后，韩晓冷静下来问他受伤的事。自那天回来到现在为止俩人并没有多少私人的时间呆着, 所以韩晓只看到他没事，还不知道他身体具体怎么样。 “你头上的伤还疼吗？胳膊怎么样？”窝在杨钒怀里韩晓还记的当初大夫的说过脑袋觉得比较严重, 而且右胳膊拽断了。 “没事，头倒事没事，就是胳膊还有点用不上力，不能乱动。”其实大夫乃天本来是让杨钒在住几天院观察一下的，但是他醒来记起了前世，还有奶奶的事, 让他一刻都不想在医院呆着, 立马和许叔打招呼说要回家。 这时候许家人已经过来说过韩奶奶夜里去世的消息, 所以许大叔也没有拦他。 “对了，你不是该有石膏的吗？”之前韩晓只顾着奶奶的事伤心呢，根本就忘了杨钒胳膊断了这事。 “去掉了。还好啦, 只要不做动作还是能动一动的。”杨钒笑着用左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韩晓。 本来医生是给他胳膊是给石膏固定的，但是奶奶出事了，他肯定要帮韩晓顶起家里的事，头上带着绷带就已经够了，如果胳膊再吊着肯定会让村里人议论纷纷，奶奶的丧事他不希望出意外，所以临回家的时候给去了。 “给我看看！”奶奶去了，韩晓心里窝的难受，现在她就怕身边唯一的杨钒再有个好歹。 韩晓转过身，将杨钒右胳膊上宽松的孝衣往上边撩，一看见他的rou，眼泪就下来了。 整个胳膊又红又肿，根本就没一点正常的样，刚才，刚才他竟然还帮着大家拆灵棚搬桌椅。 “啪！”韩晓冲着杨钒的左肩就是猛的一下，“为什么不说，都肿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吭一声。”说完韩晓自己就受不了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上辈子也是这样，伤了痛了为了不让人担心，从来都是自己忍着，不吭一声。 “奶奶的事比较重要，能忍的。”杨钒知道奶奶对韩晓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一切都已奶奶丧礼为先。再说了，这点痛，他真的忍忍就过了。 “你怎么就没变成忍者神龟呢！”韩晓带着哭腔吼了一句。从他怀里爬起来，拉着他左胳膊让他也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说：“走，我们现在就去镇上，让大夫给看看。” 杨钒抬头看看天，现在是夏天虽然快七点了，但是天还没黑全，而且想着留下家里一会韩晓没事做停下来肯定会又想奶奶，所以斟酌了一下说：“好，咱们去镇上。” 两个人进屋换下一直没来得及脱下的孝服，然后带上钱，韩晓骑着自行车带上杨钒往镇上去。 一出村，看着不远处的坟地，韩晓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在骑车呢，后边还做着杨钒，她不能再摔了他，吸吸鼻子，努力的止住泪水，默默的对着坟地的方向说：“奶奶，你一路走好，我一会照顾好自己的，奶奶。” 十里八村有一点事都传的很快，尤其是韩家这一下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且家里情况复杂的，所以医院里也有人谈论他们，医生多多稍稍知道点，看见肿的特别不像样的胳膊也没说教他。 重新给处理好，打上石膏就放人回去了，不过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韩晓：“千万不能再让他胳膊用力了，要养着，如果再错位就长不好了。” “嗯，知道了医生。”韩晓和医生道完谢，拿了药给和杨钒一起回家。 接连忙碌了几天，现在猛地一松下劲，两个人都觉得十分疲累，随便的吃了点中午的剩菜，就各自休息了。 之前韩晓都是和奶奶一起睡的，所以躺在床上，那些被她可以掩盖的情绪又跑了出来，抱着奶奶的枕头，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着。 杨钒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本身前世记忆这种事就够让他吃惊了，再加上还有奶奶死的冲击，以及韩晓也和自己一样有双重记忆，这些堆在一起，挤压的他脑袋晕晕的，还没好好梳理。 隐隐的他好像听到晓晓的哭声，立马忽的做起来，翻身下地。走到韩晓房间，看到拱起的被子下小小的一团，以及从里边不断传出的呜咽声，杨钒懊恼的用左手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不该丢晓晓一个人在这的。 “晓晓，晓晓。”杨钒轻轻把她的被子，想把人头给露出来。 韩晓正伤心的哭的起劲呢，听着杨钒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打着嗝带着哭腔从被子下边钻出来：“杨钒。” “走，跟我去那边睡，今晚咱们睡西间。”奶奶走了，韩晓太过伤心，正敏感的怕一不留神杨钒也没了，所以很顺从的杨钒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跟着他去了对面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