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都市小说 - 怪我没有你喜欢的模样在线阅读 - 第26节

第26节

    “你好好休息。”郑以晨拍拍佟越的头。

    她从未看见这样过柔软的佟越,仿佛一条河,淌着悲伤的水。

    “别走以晨……”佟越伸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小腹上:“不要离开我……”

    郑以晨抬手,在他头顶温柔抚摸。

    “佟越,你看着我。”

    佟越闻言,听话地抬了头。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飘窗外洒进的月光和路灯光,从远远的地方映过来,晕在两人周围。

    郑以晨从佟越的眼里见到了绝望,那是她常常照镜子时能从自己眼里见到的目光,是她熟悉而又害怕的眼神。

    郑以晨微微蹲下,她低了头,将唇送到他面前。她闭着眼,感受佟越温软的薄唇。她曾因为他热烈的吻而感到幸福,那是她好多年没有过的感受。她年复一年毫无目的地过着生活,是佟越的重新出现让她又有了喜怒哀乐。

    可其中有多少喜、多少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做一个了断。

    或许还是她太过软弱,无法自然地享受佟越的好,最后再一脚踹开他,以达到报复他的目的,明明他对自己的愧疚,已足够捆绑他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她就是太过软弱,连自己决绝走掉都做不到,于是只能让佟越狠狠地受一次伤,明白两人之间难填的沟壑,再老死不相往来。

    佟越的回应让郑以晨浑身发软,她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的一切。

    这次的佟越很自觉,老老实实地握着郑以晨的手,一动不动。可郑以晨不满,她伸手,将佟越的手引领到自己的腰处。

    佟越感觉到她的动作,手一顿,僵硬地不敢动作。狂跳的心脏像是要冒出嗓子眼一般,佟越的声音都发了哑。他离开她的唇,在微光下盯着她湿润的双眼:“以晨……”

    下一秒,他还想说的话全被她的唇堵回了肚子里,佟越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握着,粗鲁地伸入她的毛衣里,他不自觉闭了眼,眼睛酸胀到快要裂开。

    瞬间,手掌的触感让佟越的心脏急速地收缩了,他从未想到郑以晨的伤疤面积竟然如此之大,他的手足够大了,可手掌每一寸都能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肌肤,那疤痕像是炙热的烙铁,烫得他疼。佟越的手不禁颤抖着,明明闭着眼,却还是有guntang炙热喷薄。

    郑以晨握住他手的动作不够温柔,佟越却把自己这一生从未用过的柔情,全部放在了手掌上,感受着她背部肌肤与常人不同的纹理。明明没有亲眼见到,佟越却能获悉那伤口的每一丝每一毫。

    “佟越,把手拿出来。”

    郑以晨的话让佟越的手一缩,收了回来。

    于是他亲眼见着郑以晨站在他面前,伸手将围巾取了下来、又将外套和毛衣一一脱下。

    “不要!”佟越伸手,握住郑以晨要去扯打底内衣下摆的手,几近哀求。

    郑以晨不说话,只是甩开她的手,将自己最后的遮盖解了下来。佟越看着她胸口洁白如雪的肌肤,却并不带丝毫情/欲。

    他能预料到接下来的事情,他正说服自己控制情绪。

    郑以晨缓缓转身,将自己牢牢护住多年的伤疤,一分一寸都不再掩饰地展现给他。

    佟越的眼就像有了一个照相机,就在郑以晨转身的一瞬间,将她背后那张牙舞爪的狰狞给拍了下来,一辈子存在脑海里,挠得他又疼又痒、痛不欲生。

    佟越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冷血动作,大致除了出生的瞬间,就鲜少流泪。可最近就像是遭遇了连日暴雨的堤坝,终于决了堤,一泻而下,冲毁了他的整个世界。

    “佟越,你还记得你把黎笙抱出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郑以晨依旧背对着他,轻声细语:“你说,‘衣服裹好,不然烧伤留疤,以后可怎么跳舞?’”

    郑以晨已经没有泪了,她的声音平静:“后来你第一次来接佟阮,问我为什么不跳舞了,为什么要在幼儿园工作。答案其实很简单,你知道作为一个舞蹈生,身体和容貌有多重要的。”

    “可你到底有什么错呢?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想来想去,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是我心里的那串钥匙,可以打开每一个回忆箱子,哗啦啦抖出来的全都是可怕的回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回忆就像背上狰狞的伤疤一样,一直在那。郑以晨看到伤疤早已不会挣扎痛苦,想起回忆也不会难受纠结,可佟越就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内心每一处的疼痛,那可怕的感觉放大了无数倍。伤疤跟回忆,全都拿着刀,用力的朝着她心上捅,血rou模糊。

    佟越眼睁睁看着郑以晨指若青葱,背过来摸着自己的伤口,纤长白净的手指与后背的狰狞产生了可怕的对比,刺眼到佟越几乎不敢看。

    “这就是我受的伤,我渡的劫。”郑以晨蹲下来,从地上捡起她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

    “佟越,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事到如今,你我都没有必要再互相伤害了。”

    佟越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意志,恐慌的情绪达到最高峰。他猛然站了起来,颤抖的双手不可控制地握住了她的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想跟我在一起?”郑以晨和佟越对视了好久,才正色问他。

    “想。”佟越郑重点头,一下又一下,坚定执着。

    “可是,你爱我吗?”郑以晨的脸上分明是嘲讽的笑。

    她的问话让佟越哑口无言。

    “你看,没有意义。”

    郑以晨再不与他多耗,将他一人留在黑暗的卧室里,独自离开。离开时,她细心地将那双白色拖鞋放回了包装袋里,整齐地摆回鞋柜。

    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第28章

    郑以晨沿着回家的路走了好久,直到腿脚麻木没有知觉,她才拦车回了家。

    好不容易洗漱完,郑以晨累到极致,躺在床上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白莲靠边站。

    郑以晨想起mama略带鼻音的声音,心里的不安剧烈翻涌。

    郑以晨的一颗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不是大病,不至于要住院检查。

    往往越是可怕的预感,似乎越是容易成真。

    郑以晨给爸妈的手机都弄了定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姿,她还是找到医院去了。在医院的楼下,郑以晨打了电话给mama焦云,那边很久才接,鼻音却依旧浓重。

    郑以晨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她发现自己喉头干痒,连说话都觉得磨得慌。

    “mama,我在医院,告诉我,你们在哪儿。”

    “在……血液科……”

    电话那边的焦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郑以晨震惊,声音拔高:“血液科?爸爸很严重?”

    “童童,你先上来吧。mama慢点儿跟你说……”

    焦云的哽咽让郑以晨的心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郑以晨仿佛一个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飘着,孤立无援。好不容易躲过了狂风暴雨,下一秒却又遇到暗礁险滩。

    她上楼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像是去听自己的死亡宣判一般。

    郑以晨远远就看到坐在医院走廊上沉默不语的爸爸和默默落泪的mama,她就那么忽然顿了脚步,一步也迈不动了。

    她张了张嘴想叫爸爸mama,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生,为什么那么累。

    似乎感受到郑以晨的目光,郑林和焦云同时看了过来,两双无助的眼就那样盯着她,压迫得她几乎倒下。

    “童童……”焦云站起来迎,泪落得很凶。

    “mama,怎么了?”

    “你爸爸……白细胞是普通人的好多倍,所以明天要做骨髓穿刺,看看是不是会确诊……”

    郑以晨的眉一直皱着,胸口急速地上下起伏,她难以置信地问:“白血病?”

    焦云终于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身边的郑林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苦笑着说:“这不是还没确诊吗?我烧退了不少,也有可能不是呢。”

    “是啊,mama你别急,明天做完检查再说。”郑以晨开口,这才发现自己声音不可抑制地发着颤。

    医院这个地方总是拥有着太多的痛苦与绝望,郑以晨不爱来这里,小时候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直到她那时好久都没踏入过家门,每天都在医院度日,才发现,世上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健康,便已算是万事如意。

    郑以晨本想陪床,却被mama拒绝了。现在只是检查阶段,并未确诊,焦云一个人陪着没关系,更何况医院有护士。

    想起明早还要早起上班,郑以晨只能不放心地回家了论伦敦塔的倒掉。

    她一整夜都在祈祷,可依旧忍不住会想,如果真的确诊应该怎么办。爸爸一辈子为了他那个小玩具厂奋斗,为了她和mama奋斗着,如果真的确诊,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郑以晨的泪湿了枕头,命运似乎真的放弃了她,把她随意丢进深渊,让她不断承受着下坠的痛苦,永无止境。

    等待结果的日子总是煎熬,好在爸爸的症状已经通过输液得到了好转。看郑林精神好了一些,郑以晨的心态才稍微好了些。

    在确诊以前,郑以晨还不能请假,于是依旧要去上班,她的精神不是很好,上课心不在焉,好几次课上到一半,不知道自己说到哪儿了。

    孩子们因为她的走神变得吵闹,都讲起了小话。郑以晨无心再讲课,只能发了玩具让他们玩。

    焦云的电话就是在此刻打到郑以晨手机上的,郑以晨拿着手中正握着一把雪花积木瓣要发给孩子,手机一响,她手一松,手中的积木哗啦啦全掉了。

    孩子们惊呼出声,郑以晨无心去捡,请生活老师帮忙看着,出去接电话了。

    “mama,结果出来了吗?”郑以晨接起电话,焦急地问道。

    那头的焦云并不说话,郑以晨的心瞬间就凉了一大截,再次开口催促她,一开口泪就掉了:“mama?”

    “童童……”焦云终于哭出了声。

    郑以晨呆呆站在那儿,长久地忘了下一个动作应该是什么。今天的风很大,方向感十足的风精准地找到郑以晨裸/露在外的皮肤、找到她并未裹紧的袖口,钻了进去,凉进心里。

    郑以晨一路哭着去请了假,直奔医院。郑林已经住了下来,进行一系列的治疗。看着爸爸在病床上的样子,郑以晨的泪总是止不住。

    她忽然理解了自己受伤时mama每日的痛哭流涕,就算自己不是当事人,却也在切身地疼着。

    郑以晨把焦云拉出病房,有些崩溃。她语无伦次地问mama:“mama,我在网上查了,是不是可以通过骨髓移植来治愈?爸爸不会离开我们,对吗?”

    焦云顿在那儿好久没讲话,急得郑以晨忍不住握着她的肩膀摇:“爸爸没有兄弟姐妹,只能是我来试试了。我先试着做一下配型,如果可以的话就可以做手术了。我已经请假了,实在不行我辞职算了,行不行?”

    焦云却好似无动于衷,只呆呆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mama!”郑以晨有些气恼,声音更加不稳,泪水决了堤,翻涌奔腾。

    “不用做配型,医生说先做化疗,后续再看情况。配型花的钱也多,也不一定能配上,不着急。”焦云没有看郑以晨的眼睛,只是直直盯着地面,仿佛念台词一般说着。

    郑以晨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未深究,只放轻了声音,问:“爸爸没关系的吧?对吧?”

    “恩,没关系。现在医疗很发达,让你爸爸努努力。”

    “mama,我辞职回来照顾爸爸吧重生之表小姐。”

    “不用,这马上也要放寒假了,没必要辞职。这段时间厂里我先不去,等你放假了就来换我。”

    郑以晨想不出mama突然的奇怪是从何而来,却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只能照做。

    郑林和焦云两人一起开着一个小小的玩具厂,每年挣得不算多,但手头宽松,一年下来还能攒一些钱。

    可郑以晨那时发生事故以后,虽然有保险,却依旧花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厂里也一度因为两人在照顾她而濒临倒闭。所以如今虽然过得不算苦,可实在没有多的存款了。

    郑以晨工资不高,时间也比较局限,这让她站在郑林病房门口都觉得自己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