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永宁帝皱了皱眉,许久才恍然道:“朕记着……是高家的一位小姐?” “正是。”玄一道,“那位高家小姐并没有死,而是被充为官妓,后来竟然被德城候给暗中救了出去,还生了个儿子。” 永宁帝眯起眼睛:“儿子?” 玄一点点头:“可属下看这人与德城候并不相似,反倒隐隐有些魏王的影子。” 永宁帝愣了一下:“果真?” 玄一摇摇头:“属下也不敢确认,若非他暗中查高家的旧事,恐怕属下还注意不到他,可如果他真是魏王之子,以魏王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任由儿子当侯府的外室子?”这也是玄一犹豫不决的原因,以当年高家的地位,高锦汶恐怕是配不上魏王的,不过魏王倾心于她,故而屈身求娶,这在当年也是一桩美事,后来高家受了牵连,高锦汶没死,而是成了官妓,以魏王之高傲和对高锦汶的喜爱都不曾出面营救,这才让人相信魏王真的死了。 “去查!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清楚!”永宁帝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他在查高家的旧事,他如今是什么身份?” “他叫简余,如今正是赤甲卫统领。” 第七十章 小伙伴 容禛站在客院门口, 竟然感觉到一种胆怯,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不由得为自己这种懦夫的心态摇头,然后推开客院的门。 陆徵恰好从里面将门打开。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瞬,陆徵才开口问道:“楚王殿下, 你有什么事吗?” 容禛顿了顿,才道:“我领了旨,马上就会出征。” “哦。”陆徵应了一声, 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刚好想跟你说,我找了唐知府, 请他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是去青溪县当县尉, 我……” 容禛的下颚绷紧,他冷声道:“如此, 你是要同我告辞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陆徵摸了摸鼻子,小声道。 容禛上前一步,却见陆徵仿佛受惊一般后退了好几步。 “你怕我?”容禛停住了。 陆徵有些不自然道:“没……没有啊……” “青溪县在南夏郡, 我虽未曾去过南夏, 但我麾下有一名参将就是南夏人,据说南夏气候湿热,你长居燕京,去了那儿恐怕不会适应。”容禛淡淡道,“据我所知, 燕京的杏林药堂有祛湿和防虫的药,你走之前不妨带一些。” 陆徵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容禛,他的脚步有些踟蹰,最终还是抬起头道:“对不起……” 容禛轻轻地勾起唇角:“县尉的任期是三年,三年后,我在燕京等你。” 陆徵坐在马车中,手里捧着一本《青溪县志》在看,柳枝跪坐在一边,拿着茶壶在倒水。陆徵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对于青溪县了解不多,这本《青溪县志》还是陆彻给他找来的。 陆徵对于这个大哥心中是很复杂的。和云氏他们不同,陆徵可以理解云氏的心情,不管了尘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对于云氏他们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占据了他儿子身体的孤魂野鬼。陆徵固然会觉得难过,可终究还是能够释然,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可对于陆彻,他恐怕是最早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但他居然能够一直忍耐,这让陆徵觉得心寒,可他来到古代后,陆彻也给过他很多帮助,对于陆徵来说,这是一个亦师亦兄的存在,所以他才格外难以容忍陆彻的做法。也正因为如此,陆徵宁肯去找交情不深的唐敏,也不愿去求陆彻,唐敏倒是并没有因为和陆彻之间的关系拒绝陆徵,反倒认为陆徵是不愿意依靠家世自强自立之人,居然对他极为欣赏。 大夏朝的基层官员分为两类,一种是进士出身,或者进翰林院或者外放出京做一县之首的县令,这种是能够正经被人称作老爷的,而另一种则是一些屡试不中的举人和一些世家的庶出子弟,这种人身上没有功名,所能做的也唯有掌管仓库文书的县丞或者负责一县治安和牢狱的县尉。 陆徵断案功夫强,原本唐敏是想让他去哪个郡做个负责断案的推官,可这种职位可是被人争破头的,好在陆徵也不挑,恰好青溪县上报先前的县尉丁忧,陆徵就应了。 答应了之后,陆徵才想起他这做法只怕是狠狠地打了陆彻的脸,可事情做都做了,他也没有办法。谁想到陆彻并没有生气,反而还派人给他送了《青溪县志》和一些盘缠。 陆徵很想不接受,但实际上他早已囊中羞涩,不接受陆彻的好意就意味着他得去求容禛或者简余,可这两个人的心思,又让他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 简余将柳枝带了出来,容禛又帮他拿到了柳枝的卖身契,陆徵原本想将卖身契还给柳枝,再留些银子给她傍身,让简余帮忙照看些就好了,可柳枝万般不愿,最后陆徵只能租了一辆马车,和柳枝一同去青溪县。 柳枝将茶杯递给陆徵:“少爷,看了一路了,您喝些茶润润嗓子吧。” 陆徵接过茶杯,想了想还是道:“柳枝,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少爷了吧,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柳枝笑了笑:“少爷,这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您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这个问题两人已经说过许多回了,柳枝早就找到了方法应对他,陆徵无奈,只能将茶喝了,随后又撩开车帘:“车夫,这到哪了?” 车夫回过头:“这才刚出燕京地界,您饿了吧,要不要在前头用些饭食。” 陆徵看了看日头,点点头道:“也好,用了饭休息一会,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先住一晚。” “好嘞!”车夫一扬马鞭,“您坐好了,一会就到。” 待到了路边的茶寮,陆徵他们才慢慢从马车上爬下来,坐了一上午车,实在是腰酸背痛,车夫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赶着马去后头吃草料了。 陆徵和柳枝走进茶寮里,正想叫店家拿吃的来,忽然听见背后一个声音道:“哎,前头这位公子,在下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陆徵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回过头:“包大哥!” “哎!打住!我可没有这么个不讲义气的兄弟!”包铮一脸严肃地摆了摆手。 陆徵忙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包铮理都没理他,一边扯开衣领子一边大喊:“店家来壶茶,这一路上跑的我马都快累死了!”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到不对又回过头,把呆呆站在原地的石斛一把拉了过来,“愣着干什么,喝茶吃饭!” 陆徵顾不得他这故作不熟的姿态,连声道:“这是我的错,我本以为……”经过了陆彻的事情后,陆徵也有些心灰意冷,如今看到包铮他们快马来相送,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包铮“嘿嘿”笑了两声:“行了,没怪你,谁都有难言之隐,我老包也不是这样的人。” 石斛看了看陆徵又看了看包铮,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也……是。” “也是什么啊你!”包铮拍了拍石斛的头,想了想还是摸着鼻子对陆徵道,“陆兄弟你看哈,你马上要走马上任了,你身为县尉,这责任多重大啊,总得有点自己的班底吧,我老包你也是知道本事的,哦对了,这小子,那仵作功夫可以一流,在你手底下混点饭吃还过得去吧?” 陆徵瞪大了眼睛:“什么!” 石斛咬了咬嘴唇,为难地看着包铮:“包大哥,不然……还是说……实话吧……” 包铮挠了挠头,才道:“其实,我们确实是出了点事,赵家那嫡长子赵瑾你知道吧……算了这种人渣你也没必要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这人心眼太小了,我呢,小小地得罪了他一下,就丢了差事,连小石头也跟着倒了霉,我担心他还有阴招,就干脆来投奔你了。” 陆徵消化完了他这番话,其实对于包铮他们过来,陆徵还是觉得很欢迎的,毕竟是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有自己人帮手的确会顺畅许多。 既然就这么说定了,包铮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你这也算是当官了,以后我们就称你大人,你呢,就叫我老包,这是小石头,就这么说定了!” 陆徵也是哭笑不得:“我都还没上任呢!” “迟早的迟早的!哎!店家怎么还没上饭呢~” 几人吃饱喝足,包铮自然是骑了马,把石斛赶进了马车里,他倒是很光棍地就承认了,自己的积蓄也就够买这匹马了,如果不是赶上了陆徵他们,只怕今晚就要和石斛餐风露宿了。 陆徵十分无语,觉得自己曾经认为包铮这人靠谱那真是瞎了眼,这货本性这么放飞,真的靠得住吗? 几人这么吵吵闹闹地上了路,谁知还没有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 这呼声隔得远,如果不是石斛耳朵灵,只怕就要错过了。 几人停了车,没多久就看见不远处一头灰色的小毛炉驮着一个干瘦的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个黑壮的小子,那小子背上还背了个包袱,跟着毛驴居然也没有被甩下来,反倒是那个男人,坐在毛驴上居然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慢点、慢点,哎我这腰!”那男人颤颤悠悠地从毛驴上爬下来,一双豆眼眯起,脸皱的像风干了的橘皮,正是游小五。 陆徵倒不认为自己和游小五交情好到这种程度,不过看到对方千里迢迢来送,惊讶之余也有一点感动,不过经过了老包的事情,他有点谨慎地控制了一下自己感动的情绪。 “游大哥,你们这是?” 游小五拄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满面不客气道:“陆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人我这月拿了消息去英国公府找您,可那门童居然说您要去青溪县,哎,别的不说,你这一个月的工钱总得给我吧。” 陆徵看着游小五身后的毛驴和铁蛋身上的包袱,好笑道:“为了五两银子不惜买头毛驴追上来,还带着全副家当,你也真是执着的。” 游小五心虚地咳了一声:“这……这也是没办法不是,俗话说,千里马也要伯乐,小人这一身本事也就您看见了,我当然得跟着,不是有句话说……说什么来着?”他问铁蛋。 铁蛋无语:“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游小五点点头:“对对对,这恩情啊……等等,谁说无以为报了。”他露出谄媚的笑容看着陆徵,“银子还是要付的对吧。” 看他这财迷样,陆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看我这一身,我现在可不是什么英国公府的三公子,县尉每月俸禄才五两呢,我可养不起你。” 游小五rou痛道:“那不然……三两?” “再见。” “等等!二两!二两!不能再少了,得留着给铁蛋娶媳妇呢!” “老包,我们走。” “好好好!不要钱!包吃包住总行了吧!” “上车。” “连饭都不包!太欺负人了吧!” “……我是让你们上车,不然就你那毛驴,驮着你跑到明年都到不了青溪县。” 马车“咕噜噜”地往前走着,伴随着游小五的抱怨和包铮爽朗的大笑,经过燕京的界碑,景色从大片大片的平原渐渐地过渡到了崇山峻岭,他们宛若随着春风一起,渐渐绿了路边的景色。 第四卷:红衣盗 第七十一章 青溪县 青溪县在南夏郡偏东的地方, 是南夏郡的一个商业要道, 离灵川港很近, 骑马过去只要一天的时间,因此青溪县在南夏郡也算是比较繁华的县城。 陆徵去之前,吏部的任命文书就已经通过驿站到了青溪县, 因此他们一到青溪县就直接去了县衙,谁想到到了县衙之后,居然苦等了半个时辰, 才有一名师爷模样的人姗姗来迟。 “学生符治仪见过县尉大人, 您这一路上辛苦了。”符师爷是个身量中等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 一双细长的眼睛,下巴蓄着短短的胡须, 他一来就露出热情的笑容,又问了包铮几人的身份, 才将他们引入了后衙。 稍稍安顿好,陆徵便道:“不知县令大人在何处?可方便在下前去拜见?” “哎呀,这可不巧了。”符治仪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几位乡绅有请, 马大人赴约去了,恐怕今日难以归来。” “哦。”陆徵又道,“那县丞大人呢?” “这……”符治仪见陆徵皱起眉头,才道,“最近正是农耕时节, 晋大人去了几处农庄,只怕也是没空啊。” 陆徵没有说话,若说他先前还有一丝怀疑,现在却是已经确定了,这位县令大人是在给他下马威呢。他的任命文书早就到了,他到达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这位县令就算有急事,至少也该把县丞给留下,让区区一个师爷来接待他,可不是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吗? 包铮等人还没有想的这么深,但游小五只是眼珠往符治仪和陆徵两人脸上的神情一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嘿嘿一笑,站了出来:“符师爷,我家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就怕耽误了事情,这吏部的任命文书上可是限半月之内就要交接,如今县令大人与县丞大人都不在,莫非符师爷能做主吗?” 符治仪脸色一变。 陆徵暗中给了游小五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才慢慢道:“两位大人都有事,本官也能理解,只是这朝廷的法度不可违背,本官是已按时到了,若交接出了纰漏,本官也只能如实向吏部回复了,却不知符师爷能否担得起这个责任。” 符治仪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他连忙道:“陆大人见谅,学生马上就去寻马大人和晋大人,绝不敢耽误交接的时间。”说完,急匆匆就告辞离开了。 虽然怼走了符治仪,可陆徵的表情并没有好转,他很清楚,这位马县令的态度这般不友好,恐怕以后他的日子也难以平静啊。 这边柳枝已经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县衙的环境自然称不上好,因为任期轮换,所以一般县令都不会修缮县衙,就算修缮,也不过是前面的正堂罢了。他们自己是不会住在后衙的,先不说有当地乡绅借“地主之谊”送的豪宅,便是不接受,自己也会去外头买或者租一套房子。 陆徵倒并不是很在意住的地方,而且到了以后才发现,虽然久不住人,但这后衙还算干净,包铮上了房梁检查了一遍,也没有老鼠什么的,只是显得十分空荡,想也知道,这地方没住人,自然也不会配什么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