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儿,也是着了这样鲜亮的颜色,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高洁,让人看了就想征服她,好让她低下头... “贞儿...”许桐呢喃一声。 彦青打了个突突,老爷怎么突然喊起先夫人的闺名了? 魏芙蕖身形一顿,转回身,放柔声:“许大人,您是在叫我?” 本就微弱的光被魏芙蕖的身子遮住,许桐的视线更浑浊了,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人儿,只好伸出手,手指曲着,手腕也摆不直:“别走...” 魏芙蕖走回来,欲伸手去扶许桐。 恰这时,一个清软的声音响起:“父亲喊的好像是贞儿呢!” 魏芙蕖的脸立时臊红了,只好收回手:“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回先生的话,我来接应我父亲呀,连您都知道我父亲醉酒了,我若是不知道的话岂不是说不过去吗!”许泠有些讥讽道。 魏芙蕖本来有几分羞愧的,尤其是被心上人的女儿撞见了她的所作所为,这个女儿还是她的学生! 但是一听许泠的话,她就有些气了,辩解道:“我不过是好心为许大人熬了碗汤...许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心想着报答他,却不曾想被你这样看...” 许泠也恼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魏芙蕖竟然存了这个心思! 可是若是大大方方承认也就罢了,或许顾氏还会“好心”的把她抬成姨娘,给她名正言顺接近许桐的身份。这样被人揭穿,接着恼羞成怒,遮遮掩掩,却有些让人不齿了。 她打心底看不起这种人! “我父亲自有我母亲照料,至于醒酒汤,我母亲也早已备好了,就不劳烦先生费心了。我父亲请您回来是想让您教导我和二姐,救您的事只是顺手为之,换成旁的任何人他也还是会救,所以您对他最大的报答就是指导我和二姐的课业。若是您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那我们又能学到什么呢!先生回去可以看看《女戒》,里面有些东西恐怕先生还没有悟透。”许泠越说越气,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这个人还是她的课业先生! 魏芙蕖一言不发,细看才发现她的手背上的青筋都显眼了几分。 “先生到底是何意恐怕只有您自己知道,泠儿就先告退了,我还要送父亲回母亲的院子,就不送先生了。这更深露重的,先生一人还是小心些好。”许泠淡淡道。 说罢,她摆手吩咐身后几个健壮的婆子:“你们几个,把老爷扶回去。” 这几个婆子是顾氏派出来的,正好跟被她吩咐找人的辛夷遇上了,辛夷就把她们带过来了。 几个婆子都吃的腰膀粗圆,几下就把魏芙蕖挤到了一边。 魏芙蕖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奈何压根说不出什么来。 可她还是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要回徐州了,恐怕就要和先生分开了!二姐最是尊敬先生不过,还请先生一直保持您的形象,别让二姐也看轻了您。”许泠用那带着些童音的声音说出这种话,却出奇的让人觉得没有半分不妥。 深吸一口气之后,魏芙蕖开口拦住许泠:“三姑娘,你知道溺水的时候有人能把你拉出水是什么感觉吗?许大人于我,就是那个把我拉出水的人!” “如果我说,我懂呢?但是,先生要知道,往往你认为会救你的人,才害你最深!”许泠的声音突然就有些缥缈了,里面含着无数的惆怅。 魏芙蕖指尖一颤,是呀,这三年她痴负一片芳心,但是那个人却从来都是一副不知晓得样子,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却轻易的伤了她的心! 听说他们一家要走了,而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她知道,徐州许家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哪里用的着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生除了一个幼弟,好像还有一个幼妹吧,只不过听说在来晋北的路上就夭折了...”走出几步之后,许泠才幽幽道出这句话。 许泠主仆几人已经走远了,但魏芙蕖还僵在原地,过了许久,她才瘫软在地上。 是的,她还有一个幼妹。当时遇到水匪的时候还是幼妹提醒的她,那个meimei多可爱呀,白白嫩嫩的,说话也甜,她很喜爱这个meimei的...可是那时候家人都被杀光了,还有匪人见到有人下水了,若是不抛出幼妹引开他们,那她和幼弟也活不下来! 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若不然,她们三个都有可能死去。而幼弟是魏家唯一的男丁了,若是丢开他,那魏家的血脉可就断了! 幼妹一直是她心里的痛,是她自私的见证,是她从来不曾让人窥探过的阴暗... 可是,许泠为何会知道? 其实,许泠就是猜的而已。 上一世的宫闱生活经历,让她不自觉的就开始多长了个心眼。做任何事,她都喜欢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她也习惯了去搜集信息,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所以,她清醒过来没多久,就把许府上上下下摸清楚了,魏芙蕖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结合了魏芙蕖的经历和性格,看魏芙蕖从来不提及她的幼妹,再加上听说当时许桐救上来的时候她还抱着幼妹的尸体痛苦...肯定有些隐晦的原因! 到了白梅院,顾氏看见女儿又来了,自然免不了一番抱怨。 但许泠把遇到魏芙蕖的前前后后都说给顾氏听之后,顾氏也沉了脸。 “没想到她还存了这个心思!”顾氏只说了这一句话。 但许泠知道顾氏心里肯定已经有打算了,她也就不打算插手了。她一直都相信顾氏的能力,去年那个害她落水的于盈,今年可不就嫁给了一个年逾四十的破落户! 要说不是顾氏的手笔,她才不信呢! 又过了两日,程香又给她下了帖子,约她一起骑马踏青。 可是许泠哪里会骑马,前世的她身体羸弱,病时连走路都艰难,哪有那个精力去骑马。而之前的小许泠却觉得学骑马太累,只学了一天就嚷嚷着不学了,顾氏宠她,自然没有逼她再学下去。所以,她还是不会骑马! 但是拒绝又不大好,毕竟程香算是她的手帕交了,于是她就提议改成上街。 自上次遇到拐子之后,许泠再出门就变得很艰难。一来是因为许桐和顾氏仍对许泠差点被烫伤和拐走的事情后怕不已,索性就不允许她出门,二来是许泠自己不愿意出门,她实在是怕了一出门就惹出祸端。 可是过不多久她就要回徐州了,这里她还没有好好逛过,不去看看,多少有些可惜! 好在经过她的一番软磨硬泡,顾氏答应让她出门,只不过身后跟了一二十个丫头婆子,还有两队护院紧紧的跟着。 她没有直接去街上,而是按照程香的要求先去了趟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 ☆、自请抗倭 坤和殿是康帝居住的地方。 康帝年纪小, 待人温和,宫人们都愿意来这里伺候。 然而,此时的坤和殿却有些不寻常的安静。宫人们都只低头做事, 偶尔有一两个抬眼打量的还被曹总管一个眼风瞪的缩起脖子。 这是为何呢? 只见殿外两个小太监本来正在扫地,远远看见曹总管迈步走来, 他们都埋下头行礼。 曹总管根本没有理他们,他的白眉皱成一团,神色紧绷着,没几步就绕过两个小太监。 等曹总管彻底离开了,两个小太监才探头探脑的往殿里瞅一瞅, 却什么也看不到。 其中一个小太监用胳膊肘兑兑另一个:“你说今日这是怎么了,皇上自太傅那里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闷口不言,听说连午膳都没有用几口呢!” 另一个小太监捂住他的嘴:“慎言!皇上的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当心被人听去!” 那个小太监撇撇嘴,嘟囔道:“这有什么,谁会去听我们两个小太监说什么...你说, 是不是皇上受委屈了?我听有人说摄政王不打算放权呢!摄政王如今权势滔天,小皇帝还羽翼未丰。虽然本来摄政王说等小皇帝十六的时候就放权,但是我看小皇帝的身体怕是撑不过十六呀,上次还被那狠心的临郡王妃下毒...呸呸呸,她现在即使活着也不再是王妃了, 临郡王和世子都被贬称庶民了...” 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同伴“咕咚”一声跪下了,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颤巍巍的回头去看,原来他口中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大人正冰着一张脸, 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小太监快吓尿了!谁能告诉他摄政王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摄政王生的高大、猿臂蜂腰,端的是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他往那里一站,就随意的挡住了一片日头。 没了阳光的照耀,小太监觉得一阵阵阴寒,但背上额上却又汗岑岑的! 想到摄政王的种种手段,小太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再想想方才说的话,小太监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么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去的!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下,颤着音道:“奴才...见...见过摄政王大人!” 然而赵显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让人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就带着身后一帮人走向了坤和殿。 独留两个小太监在风中颤栗着。 赵显身后的曹总管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意思是以后再收拾他们。 没想到摄政王竟然没有惩罚他们!两个小太监心里松了一口气,被太监总管收拾不过是辛苦一点或者是挨一顿板子,但若是落摄政王手里,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这并不是说赵显狼戾不仁。 其实赵显在百姓百官面前的形象一直是英明神武、受尽爱戴的,多亏有了他,大盛才能国泰民安。但随着小皇帝日益长大,摄政王的身份多少有些名不言顺。 独属太监的尖细嗓子捏出一个声:“摄政王驾到!” 接着,赵显身后众人留在殿外,只赵显一个走了进去。 坤和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虽然被龙延香遮盖住一些,但因为长久用药的缘故,殿内的药味却是消散不去的。 见赵显进来了,殿里跪下一片宫女太监,行礼问安声却是出奇的一致:“见过摄政王!” 赵显却皱了眉头:“把帷幔拉开,窗枢打开。” 立马有宫人轻手轻脚的扯开了几道帷幔。殿内登时明亮了许多。 殿外的微风卷着海棠花的香味飘进来,让人的心神放松许多。 赵显顺着打开的窗向外看,只见那里有几枝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在随着风摇曳。 他的视线飘得更远了,就随着那摇曳的花枝向远处遥望,那里有一座银瓦堆砌而成的宫殿...那里,曾经是她生活的地方! 赵显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不知为何,当他想起永安的时候,脑海里却总是会莫名冒出那个小姑娘的身影。除了相貌和声音,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是永安的翻版!甚至她对付歹人的方法也和永安一样独特... 听说她父亲要调来京城了? 闭目驱逐了脑海里小姑娘的身影,片刻之后,赵显才迈开长腿,朝着殿内的小书房走去。 盛揽琛正端坐在金丝楠木雕龙的书案前,案上放了许多经书、史书。 少年面容俊秀,身体有几分消瘦,就那样坐在那里,眉眼间是道不清的干净味道。他肤色白皙,又因了病容染上了几分苍白,唇色也是浅浅的,眉型很好,那双星眸是他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是单纯无害的。 但皇室里的人,又哪里有真正单纯无害的呢?若是有,怕是也活不长久! 见到赵显进来了,盛揽琛像刚回过神似的起身相迎。 “皇上在做何事?”赵显在盛揽琛对面坐下,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水,缓缓问道。 “孤在思考今日所学。”盛揽琛眉头紧缩着,似乎有什么困惑一样。 “说来听听。”赵显放下茶盏,星辰一般深邃的眸子看向盛揽琛,那里面是一贯的从来都是让人看不真切的,却又不敢让人妄自揣测的情绪。 “太傅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摄政王以为如何?”盛揽琛问赵显。 “《礼记大学》中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赵显如是答道。 “那若是一人德行有亏,不仅不能修身,他还枉顾孝道、人伦,抛弃妻子,不问父母...摄政王以为这样的人当得大任吗?”盛揽琛追问,语气有几分急切,还有几分隐隐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