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郁容听了,心里不由一松。 唉, 他向来不是长于讲道理的人,说这一通真有些心累。 心累也得跟这男人把话说清楚。 不管是什么问题, 沟通是为交流彼此的思想与感情, 也避免一点芥蒂生成了嫌隙。 以郁容对聂昕之的了解,尽管常爱腹诽对方小心眼儿,但如今次这般, 因着一声“老”的戏言而置气……是从没发生过的。 事实上,也没觉得这男人是在生气,反而像是被什么给困扰住了。 但以聂昕之的心性,如何会因蝇蚁蜗虫之人与事而觉困扰? 便显得异常了。 郁容不觉得,年富力强正当时的男人,真会认为自己“日迫西山”了。 兄长可不是妄自菲薄的性子。 不免感到担心。 想着,今日对方原是去“上班”了,这才过了晌午,早不早、晚不晚的,突然回来,确有几许奇怪。 种种想法,充斥着大脑,郁容表面故作沉默。 不出他所想,聂昕之见他不吱声了,张嘴说明了起来:“有异人与我言语了几句。” 郁容好奇:“谁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人那么大本事,几句话居然动摇兄长的意志? 要知道,聂昕之的本性其实与聂旦几许相近,堪称为醒狂,除了寥寥几人,在他眼里皆可归纳为“无谓之人”。 郁容在心里嘀咕着。 真是…… 好气! 想想嘴拙的自己,费了好大一通的口舌,却也不知到底有无成功开解这男人…… 觉得心气不顺意难平,不是理之当然麽! “一道人。”聂昕之简短解释,“言我活不过卅五。” 郁容一愣,遂是怒了,也不管啥子不顺难平了,转身就要朝外走去,急道:“那道人现在在哪,一点儿口德没有,走,抄了他的场子去!” 咳,这么凶不过是虚张声势,装个模样,好以缓解一下气氛。 当然,郁容对这样的言论也是真的不高兴,谁没事喜欢听别人诅咒自己或亲近的人? 这与迷信与否无关。 聂昕之行动上相当配合,适时地拉着了人:“容儿。”他说,“莫气。” 郁容故意不忿:“怎么可能不生气?就因着那人胡言乱语,害得兄长都不搭理我了。” 聂昕之否认:“没有不搭理。” 郁容绷着脸表示他不想听。 聂昕之浅声道:“无谓之人说无聊之言,何需理会。” 郁容破功了:“兄长这是打自己的脸?” 聂昕之也不知听没听懂,却是应了一声“嗯”。 郁容失笑,张嘴正要再说,忽而瞥了眼男人的神态。 跟得了面瘫症似的,偏偏自个儿很神异地能读出一些情绪…… 哪天回到现代,说不准能混个微表情专家当当? 赶紧收回发散的思维,郁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兄长还擅长乐器,要不教我呗?” 想当初上了大学,陡然就发现周围的伙伴们,会唱会跳、文舞双全,好像不会个一两门乐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作为连口哨都不会吹的半音痴,简直要自惭形秽死。 勉强只好秀一手毛笔字,装一装那啥了。 聂昕之二话没说,直问:“容儿想学哪一样?” 郁容扫视着一大屋子的乐器,琴瑟琵琶什么的应有尽有,笑问:“兄长会哪些?” 聂昕之有问必答:“箜篌……” 没等对方说完,郁容出声:“箜篌?” 对他来说,箜篌比编钟还陌生的感觉,难免觉得惊讶了。 而且…… 潜意识里有偏见,认为这玩意儿是女性弹的。 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想笑,想象一下一米九的大男人弹箜篌的画面,太喜感了。 便是正色,他语含期待:“不知容是否有幸一饱耳福,听兄长奏一曲箜篌?” 一方面对真正的箜篌感到好奇; ——曾无意间在电视上瞄过一眼,隐约记得说这种乐器在天朝业已失传,现代箜篌是参照竖琴和什么琴复原的。 一方面就是出于恶趣味。 聂昕之道:“幸甚。” 郁容暗搓搓地等着,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忽而道:“诶,兄长,箜篌不是在哪麽?” 兄长的眼睛没吃饭吗,那么大一个东西竖在边上,怎么会没看到……等等。 聂昕之取出一个……仿佛古琴与筝混合体般的琴。 郁容仔细一看,发现自己不认识。 聂昕之道:“此为旻箜篌的一种,”看了眼竖箜篌,“彼是胡箜篌。” 郁容一脸了然:“原来是这样啊。”有听没有懂。 不由遗憾,其实他想看聂昕之弹竖箜篌的……算了,以后总有机会。 他对见所未见的旻箜篌也是好奇得很。 聂昕之席地而坐,姿态挺像某些狂书生弹古琴的样子,琴身一头触地,一头压在盘膝之间。 遂拿竹片,轻拨琴弦。 郁容看着倍觉新奇,便也兴致勃勃地坐在了琴边。 俄顷清音响起。 声有琴的清远,又如琵琶铮铮然,音色还带着丝丝筝的意味? 郁容也不是很确定,他对各类琴音不算特熟悉。 反正,挺好听的就是。 不过…… 随着音乐渐至高潮,郁容总觉得有些耳熟,明明他没听过几回旻朝的乐曲。 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哼—— “想和你跳超短……” 顿时回过神。 郁容囧囧有神地看着威仪不肃的男人,拨弹着他哼过的现代小曲。 由于只会四句,久了他连原歌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怀着诡异的心情,郁容听完了聂昕之弹完了一整首曲子。 完了拍起巴掌,他故作夸张的神态,喝彩:“安可安可。” 聂昕之微微点头,肯定地应了声。 郁容“扑哧”笑出声。这家伙挺会装模作样的,其实根本就没懂自己的意思。 只是,真的很厉害! 他只会四句的歌,对方居然在没重复旋律的情况下,演绎出了起码有五分钟的长度,还特别的协调,风格一致,浑然一体。 要是在现代,这男人说不准能去音乐圈混一口饭吃。 这边某人浮想联翩,那头聂昕之出声问:“可要学?” 郁容瞄了瞄琴弦,感觉这玩意儿难度太大,视线不经意地转到适才编钟的位置,双目一亮:“先学敲钟吧?” 敲钟感觉比拨弦简单些……吧? 聂昕之皆随其意。 其后,郁容发现自个儿太想当然了。 一整个下午,他也只做到,将编钟敲响…… 不成音律。 郁容暗叹。 看来他这个半音痴得升格成全音痴了。 原先之所以自认半音痴,不过是因着他没亲手碰过乐器,还妄想过可能是天赋未被发掘。 不管是不是音痴,包括编钟、箜篌在内,乐器的声音都好听得紧,便是玩得不亦乐乎。 敲够了编钟,又试着拨弹箜篌。 跟弹棉花似的,要是还在现代,怕不得被邻居举报扰民了。 也是聂昕之好定力,听人弹了一下午的棉花,面色丝毫不见变化,甚者在被询问弹得如何时,非常认真地表示好听。 郁容闻言,笑得开怀,也是他颇有自知之明,否则天天被聂昕之夸赞,真当自个儿成了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