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兄长!” 郁容黑线,这家伙真当自己才九岁吗? 便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 郁容尚未反应得及。 聂昕之却是眼明手快,伸手捉住即将掉到他家容儿头上的—— “洋……荆条虎!”郁容不由得惊呼。 荆条虎是旻朝的说法,现代学名为刺蛾,在他老家,称之“洋辣子”。 顶顶厉害的带刺毛虫,正如“洋辣子”之名,又毒又辣。 第131章 虚惊一场。 洋辣子确实又毒又辣, 好在聂昕之十分机智,张开手将其接在了掌中心, 掌心没有毛孔, 毒刺不好扎进皮肤,倒是没有被“辣”着。 郁容关心则乱,一把抓起对方的手, 仔细检查了一遍,半晌,确认其无碍,蓦然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仰头,看着大槐树心有余悸, 赶紧拉着男人,跑回檐廊下, “刚正想着采摘些槐花制茶呢。” 日了过得太舒适, 一时疏忽了毛毛虫这些“猛兽”的存在。 聂昕之浑然不在意适才差点被蛰到的事实,浅声道:“我去采摘。” 郁容连忙阻止:“别。外边卖槐花有的是,没必要浪费功夫。” 万一被毛虫什么的蛰了,人也太遭罪了。 聂昕之听罢, 没再说什么。 清风和畅。 丝丝绕绕的槐花香钻入鼻腔。 被洋辣子闹这一出,郁容有些恹恹, 难得生起的童心瞬间消泯。 所谓童年, 除了爬树掏鸟蛋、下水摸河蚌,怎能忘了,被洋辣子辣得哇哇叫的“难得体验”。 郁容突发奇想, 出言道:“我去制些喉症丸,兄长自便。” 若被洋辣子直接蛰了,其实倒还好——尽管这玩意儿毒得很,被蛰到的皮肤又痒又辣,着实折磨人——但只需当场去了毒刺,就地取个洋辣子体内的绿筋涂抹在患部,很快就能止痛,不多时便恢复如初,堪称奇效。 更糟心的是,在无意之时,无知无觉地沾到了毛虫之毛,遂起了全身的红疹,瘙痒带着痛,一通罪遭得莫名其妙。 这时,用药不可避免。 喉症丸,顾名思义,是治咽喉等炎症的药,对诸如洋辣子等毛虫毒刺造成的蛰伤,亦有显著效果。 分析其方子,所需的药材诸如牛黄、冰片等,或有清热之效,或具消肿之能,可祛毒,可止痛……能解毛虫的蛰伤,理所当然。 药丸便于随身携带,一旦被毛虫毒到了,浑身大面积地起疹子,再以水化开药,涂抹在患处,解毒之效立竿见影。症状严重的,可同时内服个几粒。 一共十味药,该研磨细粉的研粉,混合后再与牛黄、冰片搅匀;同时对猪胆汁滤液,跟酒制的蟾酥溶液搅和一起,再入药粉泛药丸,包衣取用百草霜与青黛,阴晾完了再打光。 有帮手的协助,喉症丸一次性制成,足有好几百粒。 郁容拿着几瓶药丸,出了药房,准备送给他家兄长防身,却见两名侍药者围着水井忙活。 “这是……” “什么”尚没问出口,郁容就看到几大淘篓的槐花。 侍药者们正忙着清洗新鲜的槐花——经由短暂焯烫,即可晾晒,干燥后储存,随时可以取用。 一人见到郁容,唤着“公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简短地作出说明:“这些是主子亲自采摘的。” 郁容默然,又是感动,又觉好笑。 一下子薅掉这么多的槐花,不知大槐树可还好? 这样寻思着,他与两人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这个小院。 尚没得及去观察大槐树是否被薅秃了,就听到主院好似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便是犹豫,怕不小心打扰到聂昕之正事,下一瞬郁容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郎卫,几步上了前。 不等他出言询问,邹禹城先一步说道:“正巧遇到公子,指挥使大人特遣我来请您。” 郁容不再纠结,朝着主院而去,随口问:“可知什么事?” 邹禹城迟疑了少刻,道:“秦姑娘的家人带人找上门闹事,被我等擒拿,指挥使大人正在质审他们。” 郁容倏然止步:“怎么回事?” 秦家的人,他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昨天,给秦氏女复查病情,与他们打过照面,一家子看着挺“正常”的,对他也是十分感激,为何今日…… 邹禹城有问必答,却没说得太清楚:“说是庸医杀人。” 郁容听了,越发迷惑:“庸医……”第一时间想到害得秦氏女差点自尽的不明人士,转而又意识到不对,面露犹疑,问,“莫非说的是我?” 邹禹城只道:“信口雌黄,简直忘恩负义。” 郁容微微摇头,暗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具体如何不简单法……还是与秦家人见上一面。 疾步进了院子。 正厅里,聂昕之高坐主位,秦家父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二人身后,七八个壮汉,看着像是护院或者打手一类的人物,被几个郎卫凶狠地按压在地。 “容儿,”男人第一时间察觉到郁容的靠近,没头没尾地问,“这等污蔑你的声名之人,当如何处置?” 郁容略觉无语,几步走到他家兄长身旁,目光扫过地上一众人,温声道:“兄长莫要动怒。他们如何就污蔑了我的声名?” 聂昕之没直接回答,看向跪在那里的中年男人。 一郎卫短促出声:“说罢。” 中年男人,即秦家当家人,语气紧张,话语是几分断断续续:“小女服、服用了你、您的药,便发癫了,看大夫说是中、中毒。” 郁容闻言一惊:“秦姑娘没事吧?” 秦家当家忙摇头:“没、没事……” 大概是看这年轻大夫不像一众郎卫“凶神恶煞”,中年男人说着说着,语句渐渐就顺畅了。 郁容总算明白了事件大概经过。 中午,秦氏女按时煎服了汤药,没多久却突然“发癫”了,吓得一家人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这位秦家当家近日觉得身体不适,今天刚好请了一位名手在家,便连忙去叫大夫。 经由诊断,大夫确定是中毒。 其不愧是本地名手,医术颇是厉害,当场以针刺之法,稳住了“发癫”之人,遂取绿豆皮、甘草等,缓解了毒性。 待秦氏女安睡了,秦家当家便彻查了起来,然后找到郁容开的汤药,喂食了猫,猫的反应特别剧烈,确定汤药有毒。 秦家当家怒不可遏,当即带着长子,领上护院,来找“庸医”的碴子。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先恶整一通,再抓到衙门送关大牢。 ——显然,他们不知这座占地面积不十分宽广的小院,其真正的主人是谁。 空气的温度似在一瞬降至零下。 中年男人当即阖了嘴,噤若寒蝉。 郁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他家低气压状态的兄长的手,嘴上道:“我开的方子里,有银花、连翘等药,本身便有解毒之能。” 老实说,拿猫试药什么的,不靠谱。 譬如峻猛之剂,因是针对重症,药材往往自身带毒,正常人或者动物喝了,中毒不是理所当然。 再退一步说,有一些药材含有特殊成分,对某一类动物有特别效果,诸如兴奋,或是中毒……但放在人身上,适量使用,反而有良效。 秦家当家连连点头:“曾大夫也说,若非药汤里有银花、连翘,小女恐怕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无力回天了。” 照这中年男人的说法,那位曾大夫的言下之意,并不认为毒药真的是郁容故意混在方药里的。 不过彼时怒火冲头,秦家当家无心分辨什么真的假的。 郁容沉吟了片刻。 他不欲插手别人家的私事,可秦氏女是他的病人,且牵连到自身,自己差点成了害人的庸医……遂多嘴了一句,言语不算直白。 “令爱前次被误诊是腌臜病,且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如今归家不过数日,莫名中毒……想问秦先生,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明显是有人在药里下毒麽! 这秦家当家的,分明看着挺精明,怎的脑子转不过弯? 秦家当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秦家有人心怀鬼蜮?” 郁容不予置否,瞥着秦家父子难堪到极点的神色,侧首看向他家男人,温声道:“兄长且放了他们吧?不过是一场误会。” 聂昕之沉默了少刻,缓缓开口:“送客。” “等等,”郁容仍是看着他的兄长,“我也一起去秦家看看秦姑娘,到底是我的病人。”心知这男人心里不豫,柔声道,“兄长今日无事,麻烦你担当一回我的护卫如何?” 聂昕之自无不可。 秦家父子俩,则是不敢有半点异议。 秦家一行,去得急,回来得也快。 确定了秦氏女果真没什么事,郁容便拉着他家兄长回了住处,毕竟天晚了,在别人家久待不宜……且得照顾一下盛醋勺子的心情。 那位曾大夫手法不错,秦氏女虽是余毒未清,好在处理得及时、到位,调理一番应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就如郁容说的,下毒者借着汤药作掩饰,混入了剧毒之药。 不想,这汤药本身就能作解毒之用,中和了毒性,乃至秦氏女喝了后,没有暴亡,不轻不重的毒素,约莫对神经系统有兴奋的作用,从而引起了“癫证”,使得秦家人当场察觉到异常,恰逢家里有现成的医者…… 那无辜倒霉遭受这一切的女子注定命不该绝。 既是蓄意谋杀,自有公人查办。 秦氏女无大碍,郁容虽放下了心,到底还是有几分惦念。 他家特别善解人意的兄长,便在第二日,极高效率地查明了真相。 拿着一纸口供,郁容好奇地翻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