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绝对不是郁容忍无可忍而出手打昏对方的。 “请公子恕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郎卫,低头拱手告罪, “属下来晚,竟让宵小之徒伺机靠近了您。” 郁容连忙出声, 劝解:“邹力士言重, 这不过是一文弱书生,过来也是为感谢我当日为其施治之举,应该不是歹徒。” 邹力士是一板一眼的性子,行动果断, 干净利索地将昏厥的小青年束缚,神态严肃—— “指挥使大人特有指示, 狼虫虎豹、不知凡几, 但有不明身份者接近公子,皆视为居心叵测之辈。” 郁容闻言囧了,他家兄长也太小心, 过了度吧? 想是这样想,也没阻止邹力士的行为。 比起素不相识、身份确也未明的陌生人,他还是看重自家保护欲过头的兄长。 尽管这满口“大姐”的家伙,看着脑子好像不好,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但也说不准,万一呢…… 毕竟聂昕之不是寻常人。 郁容可不想来个“万一”,让人拿自己当突破口,威胁到他家兄长的安危等。 退一步说,对方果真没有恶意,逆鸧郎卫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查明了其身份,自然就放人。 于是,邹力士像拎只野鸡似的,将五花大绑的小青年给拎走了。 黄花坡附近,只剩郁容一人。 目送着邹力士的身影消失在细竹林里,他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除自己外的第二个人。 但,一想到邹力士的说法,他家兄长下达的对自己“严防死守”的命令,说不准在哪里藏着别的保护之人。 又是感动又觉无语的,真真一言难尽。 暗自摇头,郁容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注视着眼前的一片姹紫,心思重归到曼陀罗上。 一边细致地挑选着药用之花,一边盘算着方剂与用法。 除却用于制作蒙汗药与麻沸散,曼陀罗花药用的功效也是颇多,譬如贬义十足的狗皮膏药,少不了曼陀罗花的成分。 其实狗皮膏本无错,对治疗风湿痛、关节炎,包括挫伤肌rou痛等,效果十分显著,可惜某些江湖郎中爱拿它的名头坑蒙拐骗,导致其声名远扬,却是臭名昭彰。 ……扯远了。 眼看竹篓装了满满的曼陀罗花,郁容果断打道回府。 回了后,趁着太阳尚有余温,顺手将紫花撒放在竹匾上晾晒。 遂取水清洗一番,回房换了一套衣服,推开门就看到男人坐在主位上,低眉翻阅着一封信件。 听到动静,聂昕之抬目:“容儿。” 唤着这声的同时,将信件递了过来。 郁容有些不解:“什么东西?” 接过信扫视了一遍,不由得哑然。当是什么机密,原来是下午那“野鸡”青年的身份、家世以及生平。 然而,连篇累牍描写的全是其风流韵事。 郁容瞥了他家兄长一眼,这家伙……以为自己不明白他的小心眼吗? 明明都答应了要娶他,咋还这么缺乏安全感? 不过…… “我没瞧错,这路宝爱还真是个浪荡儿。”郁容顺着男人的心意,义正言辞地批判,“果真负心多是读书人。” 路珎,字宝爱,就是那个“野鸡”小青年,惹得他家兄长乱吃飞醋的罪魁祸首。 聂昕之不语。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 邹力士拎着路宝爱进来了,放到地上推搡了把:“公子在此,道歉罢。” 路宝爱早没了之前的口花花,手忙脚乱怂巴巴,连看也没敢看郁容一眼,揖首道歉:“小生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大哥,多有得罪,还请大哥原谅则个。” 头一回被喊“大哥”的郁容,感到有些新奇——刚看了这家伙的资料,其人倒不真如给人感觉的那般“流里流气”,虽然浪荡了些,也谈不上“负心”——对其的态度不免缓和了些。 他便张嘴欲言,却忽听聂昕之早一步出声了,是不冷不热的语气:“邹禹城,送客!” 邹力士领命,将野鸡变鹌鹑的路宝爱拎着,带出了正屋。 郁容默默阖上嘴,偏头盯着他家兄长看。 搞啥幺蛾子哟! 聂昕之静静回望着年轻大夫,没头没尾说了句:“我不喜读书。” 郁容:“……” 兄长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遂是迟疑,他不确定地回:“不喜读书也没什么,反正兄长你又不需考试。” 不知是否被成功安慰到,聂昕之没再就这话题继续说什么,转而道:“西南道贡奉了一批西青果。” 郁容瞬间转移了注意,眼前一亮:“西青果?是……诃子的干果?” 聂昕之颔首。 “在哪,多不多?” “随我来。” “……” 看到估摸有好几十斤重的西青果,郁容简直喜出望外,作为医者,他好的就是这么点儿物事。 生长于山高路险西南道最西南的西青果,可是在药局根本买不到的一味药,旻朝的医书药典上也没见到有记载,还当这个时代没有发现这一物种呢! 从药用角度上,西青果有清热解毒之能,长于治疗肺炎、咽喉炎及扁桃体炎等,对痢疾也有一定的效果。 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功能,胜在实用又好用,副作用也不大。 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着实不易取得,眼下有这么多的份量,郁容当然高兴了。 便让人将大部分放回去,这些西青果是干燥处理好的,存储起来不麻烦。 留下了少许,他决定制成西青果茶。 有几个相熟的郎卫,比如成力士,都有慢性咽炎,喝些西青果茶恰到好处,制成茶片方便携带,也省得抓药吃。 制备西青果茶耗时较长,真实cao作起来却不算麻烦。 水煮煎熬干果二次,滤液浓缩得到清膏,再倒入好几倍量的白酒,搅匀后静置个整整两天,再进行二次滤液并浓缩。 西青果口感甜中带有些微酸涩,为调和口感,宜搁入适量的蔗糖,混匀了压制成小块,干燥后即成茶片。 清热祛火,利咽生津,一小块的茶片,泡上一杯茶,一日三餐地喝,效果显著。 郁容取了几个药瓶,将干燥的西青果茶分装,手上的动作忽是一顿。 隔了两三天,他猛地想起了,聂昕之说他不喜读书一事。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男人突如其来提那么一嘴,其实回的是他那句“负心多是读书人”吗? 囧了个囧。 他就随口一说,毫不负责任的。 院子门口忽是一阵嘈杂。 正好忙活完了,郁容遂将药茶储入药柜,带着些许好奇,循声走出了药房。 看到拉拉扯扯的几人,不由得愣了愣,他将目光投向那几分面善的小青年脸上:“他……” “回禀公子,”负责“安保”的邹禹城禀报,“此人连日徘徊于小门外,其形迹可疑,鬼鬼祟祟,或有不轨之意。” “没……”路宝爱弱弱地出声,意欲辩解。 邹禹城厉色看过去,吓得他霎时噤声了。 “请问公子,该如何处置此等鬼蜮之辈?” 听到邹力士的用词,郁容莫名想发笑,清了清嗓子,掩下笑意,没直接给出决断,先行问向小青年:“敢问路公子,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聂昕之不在家,做主的就是他。 在不确定事实真相前,还是莫要轻易给这看起来没什么担当的家伙“定罪”吧? 路宝爱面色一喜,如或大赦,急忙忙地说明来意:“大……恩人大哥,小生并无歹意,只是想请您医治一个人。” 郁容略有意外,转而也觉得理所当然,这家伙就是个颇有家资的书生,哪能真像如同患有“被害妄想症”的聂昕之及他手下一干人担忧的那样,轻易搞出个什么阴谋诡计来? 自己是个大夫,勉强对其有救命之恩,想接近自己,多是为了求医或买药罢! 既是上门求医的,郁容自然而然就放低了些姿态,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病者是为甚么人?可知其所患病证?” 路宝爱忙道:“是个小女子,暂时住在我家,所患的病……” 忽而住嘴,神色之间可见踌躇。 郁容耐心地等待着,病患及其家属说及病症时有些难言之隐,是很常见的现象。 性子冷硬的邹力士却是不满,呵斥了一声:“有话快说,须要耽搁了公子的正事。” 路宝爱像是特别畏惧这位郎卫般,当即不敢迟疑,脱口而出:“是花、花柳病!” 第129章 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 路宝爱回的话可谓出人意表, 郁容听了,微愣了愣。 遂是郎卫邹禹城疾言遽色的怒喝:“大胆狂浪青皮, 竟敢拿这等龌蹉污秽之事, 腌臜公子的耳。” 路宝爱被斥得一惊一乍,忙不迭地出声:“对、对不住,小生并非有意, 是那小女子着实可怜,这、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