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郁容冲对方拱手:“便劳烦烛隐兄了。” “望你别怪我就好。” 郁容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说定了,赵烛隐不再废话,一个纵身,三两个跨步,跃上了墙头,忽又转头,微扬起嗓门:“小鱼大夫,你也别怪责老大……他,嗯,其实还不错,有时候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就多担待一点吧?” 听罢,郁容朝墙头上的青年笑了笑,没作表态。 院门吱呀,被人从外头打开。 郁容下意识地看过去,遂又失望了。 不是昕之兄。 面相三十左右的汉子,身穿皮甲、头戴武弁,腰间挎着刀,对上少年大夫的目光,第一时间便垂下头,躬身行礼:“见过公子。” 习惯被叫“大夫”的郁容,乍一听到这人一本正经地唤自己“公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再纠结,他开门见山:“现在我能出去了?” “请公子恕罪。”汉子一板一眼回道。 想到之前赵烛隐被气成那样,郁容也没跟他计较,点了点头,道:“那么,可否请力士转告一下昕……你们主子,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谨遵公子之令。” 郁容:“……” 奇离古怪的。 檀木门再度被锁上了。 小院复归清寂,郁容站在桃树枝下,发着呆,好半天才有动静。 看不进去书,又觉得一个人无聊,不如进虚拟空间学习罢。 这些天积攒了近万点贡献度,够他“临床实习”好一段时间了。 便喂食了猫儿,又备着猫粮与清水以防万一,郁容吃了些点心填饱肚子后,回卧室躺倒在床上…… 意识浮沉。 霎时间,场景变换,是一家“医院”。 忙于给病证不同的“病人”诊治,郁容几乎不遑暇食。 直到系统发出提醒,他才意犹未尽地中止了实习。 考虑到虚拟空间与现实存在“时间差”,系统的服务十分人性化,在宿主身体或精神达到临界值,抑或需要解决生理问题,又或现实中遭遇什么突发变故,俱会及时地发出警示。 自觉在虚拟空间待得有些久了,郁容没多想,“存档”之后果断选择了退出。 “……”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每一回醒来都会以为又穿越了的感觉,着实一言难尽。 耳边风声呼呼。 郁容睁着眼,默默地盯着男人的侧脸,遂是悠然一叹:“终于愿意露面了啊,昕之兄。” 聂昕之沉默着,半天不出一言。 分明感觉到揽在腰间的手臂加大了力气,郁容扯起了嘴角:“昕之兄。”唤了这声,他语气认真地表示,“我觉得很生气。” “抱歉。”男人这一回回应得特别及时。 害得郁容下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家伙,道歉也太果断了吧? 须臾。 郁容才又出声:“昕之兄可否先放我下来?” 浑身裹着毛毯还是什么来着,被人横抱在怀里,感觉也忒娘里娘气了。 有什么话,得先下了马,再慢慢说。 第49章 薄暮。寒意入骨, 郁容下意识地拉严衣襟,裹紧了披风。 道间人烟稀少, 目光环顾, 四野荒茫,让人心底油然生起一阵怆凉。 “这是哪?” 眼生的环境让郁容意识到这里绝对不在青帘附近。 聂昕之回:“荷蛰之郊。” 郁容默然了。 荷蛰距离京城沧平没多远了吧,从青帘到这边, 骑马的话,正常速度需得小一天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一觉睡了就跑到百多里之外了……简直是玩笑成真,趁着他睡觉,这男人把他卖了都不晓得。 半晌, 他没头没尾地问:“用药?” 聂昕之却懂了,道:“眠香。” “……” 放弃追究自己是如何在睡眠时被换了地方的问题, 郁容转而问起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直截了当:“昕之兄为什么将我关了这些天?” 聂昕之语气平淡,不答反问:“你想成亲了?” 郁容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问:“你从哪听……”倏然顿住了, 便是张大双目,眼神带出一丝不可思议, “昕之兄你……”迟疑着, 十分不确定地问,“不会因为这个才……” 语未尽。他觉得自己肯定想多了,这男人一定会断然否认, 或者干脆不理会这种荒谬的猜测。 事实出乎意料,聂昕之不但点了头,还确定、肯定、不容置疑地应着声。 郁容:“……” 风声寥戾。 郁容撇开了脸,不再与男人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对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人一马不得不让道,迁移到官道之外。 踩着杂芜,郁容注视着路边的河水,许久不言。 “容儿?” 聂昕之这一声低唤,打破了古怪而沉寂的气氛。 郁容瞬间被这个雷人的称呼给惊过了神,表情一言难尽,口吻是难得的毫不客气:“能别这么叫我吗?” rou麻死了! 聂昕之不语。 郁容猛然心生一股无力感,少焉,幽幽地叹了口气:“昕之兄……” 男人凝视着少年大夫的目光未有一刻游移。 “下一回不要再这样好吗?”郁容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语气轻柔,却是认真无比,“昕之兄赤心相待,郁容铭感五内,亦愿推诚相与。但是……”略作沉吟,斟酌着用词,“如果遇到什么事,尤其是牵涉到了彼此,私以为,应该事先沟通一下想法,或许是为上策……你以为如何?” 聂昕之安静地听着他表达自己的想法,听到了反问,却是沉默,看不出到底是赞同或者有异议的意思。 郁容没在意他的态度,嘴角弯了弯,继续道:“试问,若我为你,像今次这般,一言不合便将你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昕之兄你会作如何想?” 聂昕之这一回终于开口了,直言表示:“皆随君意。” “所以说……诶?!” 郁容囧了,瞪着男人,无言以对:这家伙,难不成是“抖爱麽”吗? “是我举错了例子。”须臾,郁容有气无力地表示,“不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这个男人的脑回路跟他不在一个次元,害得他完全提不起说教的兴致了。 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后,道:“我知道了。” 郁容看了对方一眼,心里犯着嘀咕:这人真的领会了他的意思吗? 像是察觉到少年大夫的怀疑,聂昕之复又出言,语气平静,似若承诺一般:“没有下次。” 郁容犹疑了少刻,终是颔首朝对方笑了笑。其实到现在,他的心里没多少生气了。 只是…… 想到这一次遭遇的起因,心里瞬时又不好了,唉。 这个时候,再说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根本是自欺欺人。 素来老成的少年大夫,苦恼地在床上打起了滚……是难得的幼稚。 与聂昕之说开了后,他又跟着对方回到了之前的小院——天晚了,想赶回青帘一时来不及,反正家里有哑叔几个,没什么可担心的——其后知道,他在虚拟空间学习时,被男人误以为昏迷不醒,才会被抱上马,准备赶去城内,让国医“抢救”。 滚来滚去,郁容忽地坐起身,在腰间摸索了一下,摘下了那块玉牌。 之前没怎么在意,理所当然就受了这份贵重的礼物,现在心情不一样了,不免多想,便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了起来。 玉体温润,四角柔滑,表面没有一点新鲜的刻痕,绝对不是新玉。 指腹摩挲在润泽的玉身之上,郁容不自觉地皱起脸,越发犯愁了。 纠结。 却是纠结不出个所以然。 感到憋闷得慌,郁容从床上爬起,将玉牌往袖中一塞,果断打开了房门,焦虑的步伐突地一顿。 回廊之间,三只猫儿亲昵地蹭着男人的小腿。 看着聂昕之拿小鱼干喂猫的样子,郁容的心情十分复杂,一面觉得这场面实在违和,昕之兄铮铮铁汉的人设有些崩坏,一面心生出一股不忿,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就说,这几只的适应性也太良好了吧,换了个地方,丝毫没有畏惧不适,感情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某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收买”了吗? 有点心酸。 “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