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这些都是行医、制药过程中常用到的器具,外面不容易买到,只好请铁铺帮忙打造…… 好在便是官营的铁铺,也不会推辞送上门的生意,只要有足够的钱,凭着那一群工艺精湛的匠工,打造这些细致的器物根本不在话下。 郁容研究过旻国的金属制品,对现今的铸造技术还算放心,至少满足他的基本要求是没问题的。 唯一要做的,只是付钱。 文钱所剩不多的年轻大夫,毫不心疼地直接拿出银锭作交易货币,又以一点碎银作为银针的铸造材料。 铁铺倒是通情达理,知道银锭比文钱贵的道理,最终要价不算离谱。 这一番下来,铁官的态度竟有所舒缓,又另允再购“半件”农具——采药专用的药镰——正合了郁容的心意。 郁容心有感激,临走前,从宽袖间掏出一个纸包送给了对方。 “小民见大人面有斑白、气色不虞,想是有些咳证或哮病,或常感腹痛、虚劳……这些果子,大人若有兴趣,回去后炒熟,空腹服用几颗,或有些许疗效……” 铁官没有因被指明“有病”感到生气,只是问了句:“此为何物?” “有人称之‘使君子’,乃岭南山间野果,或有奇效,不过,此物内含轻毒,还请尽量勿要生嚼。” 铁官不再多言,不管信与不信,未曾推拒好意。 直到走远了,陪同左右的林三哥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小郁大夫,你刚才在大人跟前真是……”憋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郁容却反应了过来,歉然一笑:“是我莽撞了。” 林三哥摇摇头,叹道:“官民不同。” 哪怕铁官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也不是平头百姓得罪得起的…… 这样当人面指出“有病”,如是某些讳疾忌医、或者小肚鸡肠好颜面的,说不准就这样得罪了人,到时真是惹祸上身。 “我记住了。” 郁容明白,不是林三哥胆小怕事,却是自己考虑不周。 这个时代,看着再怎么开明,阶层的等级划分还是极为分明的。之前“赠药”的举动,确实贸然,甚至冒犯人了……“感谢”差点成了“得罪”,真是思想觉悟太低啊,得反省反省。 不过,没太多后悔的感觉。 那铁官,看着就是刚正浩然的汉子,正是壮年,身上的疾患却是不宜久拖了…… 说起来就是蛔虫病,放到现代根本不是问题,可在这个时代,这病严重了,也有可能送人命的。尤其,针对驱虫的医治手段与药物都没有太大成效。 对天朝传统医学的发展史,和相关的轶闻传说,郁容可没少读过,自是知道真的有人死于蛔虫病下。于是,心有不忍,职业病使然,忍不住有了“赠药”之举……尽管,使君子不一定必然能治好那位铁官,但或多或少会有效果。 林三哥没再多嘴,他与郁容不过是初识,不宜交浅言深。 在药局与铁铺花费了许多时间,日头已经向西了。 便赶着时间,朝南船北马行去。 郁容的目标是雁洲最大的陶瓷专营店。那里不但交易成品陶瓷器具,同样接受“定制”,因为他们在汝县有自己的窑口。 ——有系统的奖励,配合之前在铁铺定制的东西,治疗用具基本齐备了,专门用与装药盛剂的器皿却是没有,自是少不得购进一些。 挺远的就看到一座高大的牌坊,“南船北马”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郁容环视周遭,算是明白为什么林三哥如此推崇这儿了。看惯现代都市的灯红酒绿,不至于大惊小怪,但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这种“综合性生活广场”的经营模式,可堪奇思妙想。 作为一个现代人,乍一看到这儿,差点都误以为回到了仿古式步行街呢! 可惜没太多闲心慢慢逛了,要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村子,现在得抓紧时间了。 很快找到了陶瓷店。 郁容看到商号,不明所以:“匡万春堂?” 林三哥点头:“正是匡万春堂。” “这卖瓷器的和药局是一家?” “诶?我没说吗?”林三哥说,“不仅这陶瓷店是匡万春堂的,连整个南船北马都是呀!” 郁容十分惊讶。 林三哥见他好奇,便简略地说明了下:大抵是,匡氏当家人年少时遭逢家变,区区舞勺之年,毅然决然扛起了家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仅让匡万春堂摆脱了困境,其后更是雄心勃勃,建立了南船北马…… 郁容听罢,不由得感慨——简直是标准的起点男主角的待遇啊! 要不是系统坚定地说明,一个时空只有一个穿越者,怕要忍不住怀疑那一位会不会也是穿越者了。 好吧,其实,穿越者没什么牛批的。 看看他吧,现在还在各种适应中,衣食住行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个窝都没有…… 人与人,不能比。 还是别乱想了,正事要紧。 店面果然够大,陶器、瓷器种类式样繁多,从小到大,从低廉到珍贵,陈列有序,让人一目了然。 郁容大概看了一圈,在伙计的解说下,对这里买卖的陶瓷有了大体的概念。 挺巧合的。 在新安府与其西南的通江府毗邻之地,有旻国现有四大窑之一的“汝窑”——与郁容所知道的“汝窑”同名,地理位置则完全不一样,因那里被称为古汝地而由此得名。 之所以说“巧合”,这里的“汝窑”其天青釉同样独特,闻名天下,说是当地土质十分与众不同。 不过,汝窑每年烧出的瓷器太多了,天青釉倒不算多么稀罕,只比最普通的白釉,常见的天蓝釉,卖价高一点。一般而言,黑釉与红釉更贵重一些,其中偶尔才能烧出的曜变釉堪称珍宝,胭脂釉的地位则仅次于曜变釉。 扯远了。 郁容对这方面既不是太了解,也没特别大兴趣,于他而言,白釉的瓷器就挺好的,彩釉的少量添置一些便够了。 主要买的是药瓶、药壶、水盂等盛药器皿。 店里都有,质量也过硬。 郁容还需要一些瓶身、瓶口形状特殊的药瓶,只能找掌柜的细细说明,“定制”一批了。 药壶、陶罐以及水盂等亦是如此。 不过…… 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买这些瓶瓶罐罐。 郁容拿出了一张图纸,鉴于要求太过复杂,还是花去了近半数贡献度,借助系统才完成了这一“不明觉厉”却不会“惊世骇俗”,以现有的工艺水准,理论上应该能制造出来的器具设计图。 若是“汝窑”能烧出符合标准的,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掌柜的一开始看不太懂图纸,经郁容仔细讲解,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这东西虽然考验技艺,工序又极为复杂,但汝窑一定烧得出来的。 郁容暂且先相信了,把图纸交给了掌柜。 ——不是他大方,而是没有图纸的精确数据,只靠摸索,便是汝窑技艺再如何超绝,也不可能造得出来的。反正,就算图纸给对方了,东西造好了,别人想贪,也绝对不会用……再者,文书可不是白契的,旻国的律法也不是作摆设看的。保密什么的无须太担心。 到这一刻。今天的任务算完成了。 郁容顺着南船北马的“步行街”,从西向东漫步而行,到路的尽头就是东渡码头。 之前与船家约好了,在这边的码头碰头,所以不需要回赶,一路直走——如遇到需要的或感兴趣的——一路还在买。 商户,铺席,走商的流动摊子,当真是什么样的物品都有得卖。便捡了些漏,比如跟薄衾同价的仿西域毛毯,又如在养蜂人那都买不到的蜂蜜,还有一些连摊主都不知道名字的乱七八糟的种子…… 即使在铁铺与陶瓷店都用了白银代钱,到最后,兑换的一万三千多钱,仍是没能剩下几百。连板推车都快装不下了,“跑车”为此不得不另行加价…… 夕阳西下,乌篷船终于离开了东渡码头。 满载归去。 东西太多,不乏贵重物品,林三哥自然跟着一起回了村。 一人留在船上看东西,另一人去找了头牛车。之后请夜宿河边的水手们帮忙卸货,待牛车装满,两人总算回到了村子。 天已大黑。 牛车驶过庄子,捧着碗窜门的村民们,和聚在一起打闹玩耍的孩童,都伸长脖子好奇地探望。 “周二嫂子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是小郁大夫给她瞧了病吗?” 提着纸糊灯笼的女人,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主要是与郁容——遂擦身而过,未有更多交流。 男女有别,旻朝虽比前朝开放,在这方面到底得顾虑点。 郁容没多想——反正林三哥就是没事搭搭话——肯定地点了下头。 “挺可怜的一个女人……偏偏遇到那张油子。” 对村民各家各户的事,郁容根本不了解,就没接话了。 林三哥也没再继续感叹,义庄快到了跟前,这一车的东西还得好一番收拾。 第17章 满满一牛车的东西,看着很多……好吧,确实挺多,两人合力卸着,速度还是挺快的。 郁容暂宿的房间不是很大,不过合理地利用空间,这增添的诸多物什倒也能摆放得井井有条,像炭啊炉子,米粮干货,送厨房放着——反正就他一个人住在这边——水坛子之类,直接摆在井边,用起来方便。 占了牛车小半空间的棉花,干脆就不搬下来了。林三哥是帮忙帮到底,知道郁容对周遭不熟悉,打算明天走一趟,帮着将棉花送去作坊打棉。布料则留了下来,村子上有一家住户,专门做裁缝的,手工很好,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毛毯与薄衾直接铺床上。 笔墨纸砚与书籍有专门的箱子放置。 今天在南船北马淘了个二手的木柜,看着挺旧,质量却相当不错,半人高、一臂宽的,不特别大,正好勉强够放药材、成药,以及医药器具。于是小木箱可以横架在柜头,不会另外占空间。 蜂蜜是好东西,郁容表面上将其塞进柜中,合上门时不着痕迹地收入了储物格。 最后就是两只猫了,它们还在“卖猫”附赠的笼子里,橘猫仍旧高冷,“白手套”不安分地喵喵地叫着。 郁容没立时将它俩放出笼子,可也不想让新来的小伙伴们饿坏了,翻出猫粮——其实就是晒干的小猫鱼——每个笼子放了一些。 时辰差不多是戌时了,总算是忙完了,剩余一些琐事,一个人就可以了,郁容不好意思再麻烦林三哥,便出言相邀去客栈吃晚餐。从一大早到现在,除了在脚店歇息时吃了几口茶点,两人基本没有再进餐,早就饿了。 尽管厨具、粮食都有了,可郁容迫不及待想进食了,哪有闲心自己慢慢烧煮。 晚餐没什么好说的,菜式什么都不讲究了,只要快熟,先填饱肚子再说。 得幸亏他们没去得太晚,否则客栈的厨房也要歇火啦——农村不像城市,晚上休息得都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