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出什么事了?” 何队长不想影响消防官兵,他让大家赶紧吃饭,吃完就撤。 晚饭吃好,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何队长组队集合,带领众人返程。 高南已经在消防局外等了一个多小时,见陆适终于出来了,他从车里下来。 打量了一会儿,高南笑道:“要是在街上碰见你,我肯定不敢认。” 陆适一身臭烘烘的训练迷彩服,他自己也有点嫌弃,懒得理会这话,他挥了挥手。视线一扫,看见钟屏坐进了何队长的车里,他舔了下有些肿起的腮帮子,拉开车门说:“走吧。” 车队往来时的路开,要上国道,不需要再经过主街。 钟屏接到了章欣怡的电话,听了两句,说:“那家店在主街上,小商品市场往北的方向,要经过一家清韵书院,再走大概五分钟应该就能看见了。” 何队长听了心里一动,想买点吃的带回去,他说:“我从主街过吧,顺便也带点特产回去给我儿子,你通知后面的人。” 钟屏听见,跟电话那头说:“你跟紧我们的车,我们先去主街。” 车队往主街的方向开,没一会儿就接近了,钟屏和何队长的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 越来越近,钟屏身子向前,看向挡风玻璃外,“着火了。” 何队长加重油门,很快就进入了街道,远处上空浓烟滚滚,火势显然十分严峻。 街道上一队队的居民拎着水桶往河边跑,昨天那番热闹的场景已经被紧张杂乱取而代之,越来越多的人往起火地点赶去。 车子放慢速度,路窄人多,车辆没法轻易开过去。 片刻,终于看清浓烟冒起的位置,钟屏惊道:“是小商品市场!” 停车,何队长开门跑了过去,钟屏和队友们紧紧跟上。 昨晚开始起风,今天白天风力依旧不小,火势蔓延得极快,整个小商品市场都已经被吞没,包括市场外的小超市和居民居住的小巷子,全都受到了牵连。 消防车停在市场外,一众官兵拿着水枪在扑灭外面的火。 何队长找到消防队长,喊:“怎么回事?” 对方见到他,大声回道:“路太小,消防车根本进不去,周围消防设施全都没有,现在只能靠人力,我已经请求增援了。” “里面有没有人被困?” 消防队长严峻道:“有,还有很多。” 何队长立刻将志愿者们叫过来,让他们先远离火灾中心,再招来平安他们,协助消防官兵灭火。 群众自发组织起来,有的从家里店里接来水,有的跑去河边挑来水,可是火势实在太大,这些水根本灭不了半点火。 救护车已经赶来,增援也已赶到,消防官兵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冲进现场救出被困者。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势已然控制不住。 志愿者们自动自发的和群众一起用水桶灭火。钟屏协助着救护人员,帮忙运送伤者。 又有一名伤者被消防官兵背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钟屏脸颊上都是汗和烟灰,一身衣服狼狈不堪,她蹲下来检查伤者。 没有呼吸,心脏骤停。 钟屏紧急替他做心肺复苏,先按压胸口,过了会儿,低下头给他做人工呼吸。 警察早就已经赶到,居民大声说着火灾发生时的情况。 “是有人故意纵火,就是开网吧的那几个人,那群混混昨天还在市场里面吵架,喊打喊杀的!” “对了,我昨天听到有人说要给那几个人好看。” “他拿进去的是汽油啊,走过我边上的时候我闻到的。” 钟屏抬起头,喘了口气,复又低下来,继续给伤者做人工呼吸,一下又一下,汗水不停滴落。 陆适刚给平安搭了把手,扶住一个伤者,他四下搜寻着钟屏,终于在隐隐的火光中看见远处人行道上蹲着的人。 火光冲天,风势汹涌,她周围救援脚步匆匆,她跪在那里,满身狼藉,双手按压,过了会儿,又弯下腰来渡气。 片刻,地上的人动了动,救护人员终于将他移到了担架上。 钟屏一屁股瘫坐在地。 “记住这是在救人,不管患者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在急救员的眼里,只有患者这一个身份而已,你们是在抢救生命。” 陆适脑海中莫名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陆适将伤者扶到救护车边上,跟救护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他走向了钟屏。 “还能不能起来?” 钟屏抬头,看见是他,又点了点头,有点虚的说:“行。” “来,别坐这儿。”陆适伸手。 钟屏扶住他,借力站了起来,身子却一晃。 陆适及时把她抱住。 钟屏头有点晕,连续不停地救人,她现在有点脱力。在陆适怀里靠了几秒,她才站直了,摆摆手说:“我先过去。” 陆适知道拦不住她,也跟了上去。 火势依旧猛烈,从市场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时不时的还有轰鸣的爆炸声传出来。 又有一名消防官兵从火里冲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人,周围群众不住地欢呼感谢。 伤者严重烧伤,救护人员将他放到担架上,对方胸口剧烈起伏,烧得面目全非的手紧紧抓着裤子口袋。 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么,伤者骤然睁大双眼,情绪激动,呼吸更加急促。 救护人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钟屏正好也看了过来。 钟屏觉得不对,急忙走近,身后陆适紧紧跟着。 担架上的伤者艰难的发着声。 “呃……呃……” “呃……呃……” “呃……” 他似乎松了下手,想从口袋里勾出什么东西。 “呃……” “儿……子……” 一张照片从破损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火烧了小半幅,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笑。 担架周边散着一些纸张碎屑,隐约有几个字,“寻”,“走失”,“五岁”。 担架上的人呼吸静止,一动不动。 救援人员说:“伤者身亡。” 许久。 钟屏捡起地上的照片,拍了拍灰尘,放进了口袋里。 救援仍在继续,大火烧烈了头顶的天空。 这场火烧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烧完,小商品市场只剩下一个轮廓,里面再也不复。 天空飘起细雨,风也停了少许,整座小镇都是火烧的气味。 车队开到十几公里外,停在一家宾馆门口。何队长给大伙儿开了房间,让他们赶紧进去休息。 钟屏依旧和章欣怡同房,两人轮流洗漱完,躺回床上,一时无人说话。 好半天,章欣怡才有点沙哑的开口:“真可怕。” “……嗯。” “你以前见过这样大的火吗?” “……” “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 “小钟?小钟?” 章欣怡叫了两声,转头才发现钟屏睡着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关掉了灯。 躺了足有一个小时,章欣怡昏昏沉沉,听见另一张床上似乎有动静。 下床,开门,关门。 章欣怡迷迷糊糊睁开眼,想了想,又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敲门声,章欣怡拧着眉头,哑声问:“谁啊?” 门外静了静,片刻,“钟屏在吗?” 章欣怡一愣,赶紧起来开门。 门突然打开,陆适看了眼开门的女人,又扫向房内,“钟屏在不在?” “她不在。” “不在?” 章欣怡说:“她刚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陆适皱眉,转身走了。 宾馆不大,陆适找了一圈,很快就在电梯附近的窗口边见到了想要找的人。 窗户下面有两排假盆栽,木栅式样的长方形,钟屏坐在其中一个盆栽上,抱着膝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脸朝着窗口。 陆适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说:“睡着了?” 钟屏一动不动。 陆适问了一声,也不再开口,扫了眼从她腿缝中露出来的照片一角,他随便往地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