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祝融临走前,想抓一下她的手,那弹滑的、柔弱无骨的小手,可最后却不敢唐突,只能捏了捏她的袖子。 祝融走后,叶如蒙洗漱了一番,这才躺下睡了,睡着时,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喜欢他,喜欢得紧。 祝融在回去的路上,便得了暗卫的消息,祝融唇角一勾,竟低低笑出声来。 待祝融回到府后,青时已在书房中等候着他。青时面容淡定,动作也自如得紧,一如往常。 祝融淡声道:“今日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祝融说着,转身就欲回屋。 青时一顿,爷这是存心让他今夜难眠?连忙唤住他,“爷,有话不妨直说。” “哦?”祝融转过身来看他,“我可无话可说。” “我、”青时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言,声音也有些低,“属下有话要说。” “嗯?”祝融双手抱臂,颇有韵味地看着他。 “爷就不想问点什么?”青时微微垂首,只觉得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丫头的?” 青时顿了顿,面上都有些热了起来,微微侧了侧身,“属下不知。” 祝融转身就走。 青时无奈,连忙跟上,“属下确实不知。大概是……很小的时候了吧。” 祝融放慢了脚步。 “属下今日犯下大错,还请主子责罚。” “责罚?”祝融停下脚步,“你自己不说说怎么处理。” “属下以为,银仪殿下不当和亲。” “哦?银仪不嫁给鞑靼王子,那嫁给你?” “属下不敢。” “本王以为,”祝融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亲了她,你还不想负责任?” “属下知错,”青时垂眸,“殿下金枝玉叶,属下不当逾越,愿任凭王爷处置。” 祝融凑了过来,“她没有打你?” 青时一怔,摇了摇头。 祝融默了默,也不知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过些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到时,你去圣上面前,求娶银仪。” “这个……”青时眸色微有慌乱,爷既然说得出口,那他就不会怀疑这个“立功”的机会,可是…… “你还顾忌什么?” “可是……殿下她、她……”青时迟疑,她喜欢他吗?他不知道,那日她的醉话中…… 祝融笑而不语,青时这只笑面狐狸也会有这么焦虑不安的时刻呀。 青时心中忐忑,爷自从认识叶四姑娘后,开始会笑了,而且……似乎也对男女之情开窍了许多,直觉简直是准到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那与鞑靼和亲之事?”青时复问。 “金仪只能是太子妃。鞑靼那边,我自有法子。”祝融道。 前世金仪嫁过去后,那鞑靼王子不到一月就被人刺杀身亡,金仪忍辱嫁给了其长兄,后来其兄即位成为了可汗,金仪也生下了一子,只是不出三年,这可汗又暴毙而亡,金仪向小元上书求归,可小元国君却敕令从胡俗,令其嫁可汗长子为妻,金仪不堪再受辱,不出三日便“失足”落入了月牙湖,从此香消玉殒。 他舅舅,小元国国君年轻时也曾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如今沉迷于女色,已日渐昏庸。前世小元太子被废黜,二皇子登基为帝,当时若不是顾忌太子的胞妹在大元为后,只怕二皇子就要赶尽杀绝了。既然鞑靼王子这么想和亲,那就让他娶二皇子的胞妹,三公主吧。 初七这日,叶如蒙一整天都呆在家中,叶长风在国子监就职,上五休二,今日带了林氏去八宝斋陆清徐那做客去了。 叶长风等人一走,叶如蒙就收到了金仪公主派谒者送来的请帖,她答应了。金仪公主的谒者在叶府大门一进一出,都落到了不少人的眼里,想来这叶四姑娘,还真的与金仪公主有交情啊。 叶如蒙在家中练字时,看到了昨夜涂的鸦,她忽而心血来潮,翻出了上次那块月白色的棉布来,犹豫了许久,在棉布上将这涂鸦绘了上去,拿来了针线篮,挑了湛蓝色的线,在上面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唇角含笑。不过一小柱香的时间,就将浑圆的滚滚给绣了出来,一气呵成,活灵活现的,叶如蒙想了想,又挑了一个极浅的蓝线,在爪子旁绣了一个“容”字,这极淡的“容”字几乎隐在了月白色的棉布当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叶如蒙绣好后,心跳有些快,又有些羞,只将这棉布按在了胸前,可心中却是欢喜的。她喜欢他,这是不同于对宋大哥的喜欢。 她对宋怀远的喜欢,犹如昙花一现,是淡淡的喜欢,可是对他的喜欢,却是极其浓烈的,她满脑子,满心间,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声音。或许,如果她与宋怀远有缘,也会这般喜欢他吧,可是,宋怀远已经迟了,她的心已经让他先占据了。 下午的时候,宝儿过来了一趟,叶如蒙连忙问起颜多多的事。 宝儿道:“我哥哥今日已经被放出来了,是容王爷放的呢。” “容王爷?”叶如蒙吃了一惊。 “我娘都说没想到,容王爷会出手帮我们。”颜宝儿感慨道,“蒙蒙你都不知道,容王爷有多利害呢,他一查就查出来,那个吴尚留其实是个人渣渣,他自家屋里都囚禁了好几个小女孩,以前还弄死过一个良家姑娘,听说才十一岁,现在那小姑娘的家人都找上门来了,容王爷秉公处理,判那吴尚留流放三千里!那尚书大人都不敢吭声。” “哦。”叶如蒙淡淡应了,有关于容王爷的事,她是不敢多说的,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想了想,又道,“那你五哥会打他,应该也是那吴公子做了坏事吧?” “嗯,”宝儿点头,“我五哥说看到他欺负人家姑娘,所以才出手教训他的。可是五哥又不肯说那吴尚留欺负谁了,就被我爹打了一顿鞭子。早上的时候,那户人家才找上门来,可是我不能说。”宝儿捂住了嘴巴,“蒙jiejie对不起,我答应过我五哥,这事不说出去的,五哥说要是传了出去,人家姑娘名声就不好了。” “嗯嗯,那你千万别说。”叶如蒙想了想,点头道,“你五哥做得对,就是委屈他了。” “是啊,”宝儿一脸心疼,“我去将军府看他的时候,他趴在床上,好可怜。他盖着被子,也不让我看,说一点都不疼,可是我觉得看起来好像好疼的样子,他一动手就出满头汗。我觉得我爹好可怕,打起人来居然用的鞭子。”宝儿脸都皱了。 “这个,”叶如蒙摸了摸头,“我听说你五哥从小到大经常挨打的。” 宝儿一听,未免觉得有些丢人,好像也是这样。 “不过你放心,颜将军不可能会打你的。” 宝儿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下,趴到叶如蒙耳旁道:“我今天看见我娘打我爹了。”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颜夫人打颜将军? 宝儿小小声,“我也是不小心看到的,就那户人家来了之后,说我五哥救了他们家meimei,他们家本来准备亲自上大理寺说情的,结果还没出门,我五哥就被放了回来了。后面我看完五哥去找我娘,看到我娘好凶,在屋里用手指使劲戳我爹,我爹低着个头,就像个孙子一样。” “噗嗤!”叶如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儿也咬唇笑,“所以,我也觉得我爹不会打我,他好怕我娘的。” 叶如蒙笑定后,看着她,“宝儿,你还不回家呀?” 宝儿低头,有些难为情,“我……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我初十就要回家了,到时你一定要来。” “真的呀?”叶如蒙惊喜。 “这是我和我爹提的,我爹要是不打五哥了,我就回去了。” “你爹答应了?” 宝儿点了点头。 “太好了宝儿,你早该回家了,到时我一定会去的!”叶如蒙这会儿开心得紧,答应得十分爽快,可是她若是知道容王爷也会去的话,估计就会好好思虑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难自禁 二人又拉着说了好一些话儿, 一会儿, 叶如蒙悄声问道:“诶宝儿, 你知不知道‘人道’是什么意思啊?” “‘人道’?什么‘人道’?”宝儿一脸不解。 “就是‘不能人道’的‘人道’,我听说那吴二公子被打得‘不能人道’了。”叶如蒙一脸懵懂。 宝儿想了想, 很认真回答道:“我知道那个吴二公子被我五哥打断了腿, 应该是站不起来或者不能走路的意思吧?” “这样啊?”叶如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宝儿想了想, “晚点我回去问一下陶哥哥, 陶哥哥什么都知道的。”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 “其实我这次要回去,也挺舍不得陶哥哥的。”宝儿想到这有些闷闷不乐,“不过,陶哥哥离我家也不远。蒙jiejie,你家要是也能搬到城南来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都跑来找你玩了。” 叶如蒙也愁, “可是城南房子好贵,如果想在城南附近买房子,可能得把这里给卖了。” 宝儿听了, 撇了撇嘴。 次日,叶如蒙如约出了门,来接叶如蒙的是一辆镶绿翡翠,垂珠玉帘的华盖马车,银仪身着华丽的宫装,端庄坐在轿里,身旁坐着一位乖巧可人的婢女。这婢女名唤小茵,是金仪公主的贴身大丫环。小茵有个双胞胎meimei,名唤小拂,姐妹二人自小就伴随在二位公主身边,形影不离。 此次银仪冒充金仪过来,一路上也多得了小茵的指点。 叶如蒙此次只带了紫衣蓝衣二人出门,上了马车后,一行人去了摘星楼。 明面上,叶如蒙与金仪公主是在摘星楼用早膳了,实际上,这二人早就换了衣裳从暗道里溜走了。 银仪仍是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叶如蒙则换上了一套胡服,上穿翻领窄袖袍,腰束郭洛带,下配紧窄小口裤,脚踏长靴,二人头上都戴上了帷帽,让人看不清面容。 待出了暗道后,叶如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郊外,隐蔽的道口旁,已经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等候着了。 年轻的车夫见了她们,恭敬地掀起车帘来,银仪推了推叶如蒙,让她先上马车,叶如蒙一抬脚,便看到从车里面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 “蒙蒙。”祝融唤了一声。 叶如蒙迟疑了一下,才将手放到他手心里。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一下子便将她拉了上去,她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出力。 轮到银仪上马车时,里面也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比起祝融的,稍微纤瘦了一些,笔直如青竹。银仪面上一热,也将手放了上去,他手心微凉。 待四人坐稳后,马车才平稳地走了起来。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在南山山脚下停了下来。祝融与青时二人背上行军囊,便带着叶如蒙和银仪登山了。他们走的这条路线坡度较缓,走走停停,倒也不算太累。 刚开始叶如蒙还有些拘谨,可是一路上有银仪作伴,二人有说有笑的,便也渐渐放开了。 这一路行来,景色实在是太美,远山层峦叠嶂,雾霭绵延,枫林红黄相连,秋意正浓。一路上的湖泊溪流皆是清澈见底,青绿黄蓝都有,有时同一片湖泊便能看到好几种颜色的湖水,湖面波光粼粼,秋色美不胜收。 待爬到半山腰后,日头渐大,见叶如蒙有些走不动了,祝融挑了一处有树荫遮挡的草地,准备休息一下用膳了。 草地已经泛黄,秋草软绵得紧,青时铺好地垫,将吃食都摆了出来。叶如蒙取下帷帽,去附近的湖边洗了洗手,这湖有些深,底下还有不少沉木,湖水清澈得连沉木的枝桠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如蒙正看得入神,忽然,湖中出现了一张覆着面具的脸。 叶如蒙笑,仰起头来看他。 祝融蹲下身子,洗了洗手,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又被扰乱了。 叶如蒙看着他的手在璀璨的水花里涤荡着,都有些看恍眼了。他的手好漂亮,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手指修长,略有丰腴,指节处也是好看得不像话。 “累吗?”祝融侧过脸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