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完全没有。”曲蓝微微凝眉,“我真的希望不要因为蒋卓晨的事让你对我心有芥蒂。” “知道知道,之前你就说过了我的大哥。”曲淼勾着曲蓝的腰往前走,“今天过年,开心点。来。” 路过一株高大的腊梅,他抬手折了一小支短短的花下来,把开放得通透的黄色小花插在曲蓝耳朵上:“让我给你戴枝花。” “你这是辣手摧花……” 曲淼璀璨一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这么好看的人,就该配这么好看的花。” “……”你这是变相在夸自己啊。曲蓝忍不住笑起来,但这时候曲淼脸上的笑意突然凝滞,虽然只是很短的刹那。曲蓝随着曲淼面朝的方向回望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庭院的尽头。 蒋卓晨穿着黑色的风衣,在冬天的冷风里,他隔着层层花树看着他们这边。 第44章 纵使这么远,依旧挡不住蒋卓晨满身雄浑凛然的气息。 曲淼收回视线,拉了拉曲蓝的手,支支下巴,浑不在意地说:“走吧,去找点吃的,我都饿了。” 一进客厅,曲蓝就被曲靖华叫走了,曲淼走到大厅里,他妈正在和蒋卓晨的母亲以及另外两名他不怎么眼熟的女人火热地聊着。他原本想去找些东西填填肚子,结果已经被蒋卓晨的母亲看到了,那边朝他招招手,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们淼淼多不错啊,过了年他们俩该二十五了吧。”蒋卓晨的母亲腾了个沙发的位置给曲淼,让他坐在她和他亲妈的中间,他妈说:“是啊,卓晨马上也二十九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呢。淼淼,这是方瑜的mama,陈阿姨,这是你方雅meimei,小时候见过几次,怕都忘了。” 曲淼这才把坐在对面的两位看了个清楚,蒋方瑜的母亲,以及meimei,他对她们几乎没什么印象。 “陈阿姨,您好,好久不见。”曲淼礼貌地跟蒋方瑜的母亲问候了一句,微笑着把脸转到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子身上,“方雅meimei都长这么大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蒋方瑜的母亲笑道:“可不是,咱们方雅明年也二十三了呢。” 蒋方雅嘟了一下嘴,瞅着曲淼说:“哎呀曲淼我告诉你,她们这是没事想把我们撮合到一起呢。妈,你们就别瞎cao这心了嘛,人家现在又不想谈恋爱,再说了,这样那样的多尴尬啊。对吧曲淼?” 曲淼一怔,就听到蒋卓晨的母亲埋怨:“你这孩子,真是的,成天只知道玩游戏,也不好好地找个男孩子谈恋爱。” 接着就是蒋方雅的母亲的附和。 蒋方雅不高兴地拉着脸说:“我二哥跟卓晨哥不是也单身吗,我最小欸,你们急我干吗。” “说起卓晨也是,其他都没什么让我们cao心的,但这孩子……哎。”蒋卓晨的母亲突然叹了一口气。 听到蒋卓晨的名字,曲淼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空气里因为蒋卓晨的情感话题而飘来了一阵尴尬,蒋方雅受不了地“啊”了一声:“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嘛,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不兴自由恋爱吗!” 曲淼又是一愣。 蒋方雅这一句话的意思是——在座的人都知道蒋卓晨喜欢男人的事? 他一直没听长辈提起过,所以还以为—— 但原来,这件事竟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蒋方雅的mama皱着眉头说:“但始终也要找个女孩子过一辈子才行的,男人跟男人玩玩也就是了,又总不能带回家吧。” 蒋方雅说:“同性婚姻早就合法化了妈。” 这一次她母亲把她严厉地骂了。 蒋方瑜委屈地不再说话,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曲淼坐在那里,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蒋卓晨的事和他并没有关系,他自己的亲妈也没做任何表态,但他却浑身到处都不自在。 “淼淼你不舒服吗?”他妈看到他脸色不对,赶紧问了一句。 曲淼笑道:“我没事,估计是饿了有点低血糖。” “那你赶紧吃点东西,七八点才开饭呢。”蒋卓晨的母亲让附近的佣人给曲淼送点热的东西过来。曲淼端着碗吃着弥散着桂花香味的酒酿丸子,却没尝出个什么滋味。 吃完了东西他就找借口溜了出去。 为了不遇到蒋卓晨曲淼挑了一个和见到蒋卓晨的时候相反的方向,没想到后院竟然异常热闹。 宽敞的西式庭院宽阔的草地上摆放着不少桌子,有人在忙碌着在桌中央摆上装饰的花束,还有些人拖着一车的烟花,挨个地把它们放置在院子里选好的地方。许多人来去穿梭,四周也张灯结彩,一些孩子围在远处泳池旁边的几棵树下不晓得在玩什么,嘻嘻哈哈地不停叫喊。 曲淼愣愣地站在碎石路上,以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空间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他沿着路往前边走,萧瑟的深冬灌满了凄凉的寒意,与此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热闹暖意冲撞着越发冷下来的傍晚。 庭院里渐渐亮起灯,那些光芒随着曲淼的脚步而越发通透。 他走过那片热闹,停在角落里一道灌木丛的背后,在旁边舒适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他躺在上边,弧形脚的椅子缓缓地晃动,他把藏在内袋里的烟掏出一支点上。夜幕愈深,大年三十这一天,蒋宅灯火亮如白昼。曲淼躲在一方安静的角落抽着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李浩站在路边,看到高大的男人渐渐出现在视野。路灯在蒋卓晨的脚下拉出一条深长的影子,橘色的亮光蒸发掉静寂之中的凌厉,在他脸上打上几丝的温和。 蒋卓晨走过去,李浩侧开身子,男人走上灌木丛背后的阶梯,几步之上的实木平台上,那个人无声地躺在那里,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支烟头落在地上,四周洒满了烟灰。 蒋卓晨脱下外套,极轻地搭在曲淼身上。而后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睡着的年轻人,连呼吸也放缓了节凑。 在他可以随意地接触他的时候,他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直到连靠近都变得小心翼翼,蒋卓晨才知道自己曾肆意挥霍的是他可以拥有曲淼的所有。 李浩看着他的老板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如他身后岿然不动的柏树,在夜幕下弥漫着傲然却寂静的漫长沉默。 他不知道蒋卓晨看着曲淼的时候在想着什么,但只有在一个人有所失的时候,他身边的空气才会仿佛都冰冻凝结。 曲淼觉得脸上有什么拂过,就像一阵很轻的风,或者是一片羽毛的触感,那让他在迷蒙中产生一种倦怠慵懒的舒服感,在那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渐渐的,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 “……吃晚饭了,醒醒……”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遮挡了光线的男人的脸,他看到他醒过来,终于停止了轻摇他肩膀的动作。 唐天予的声音里有点无奈的责怪:“怎么在这里睡?夫人让我找你回去,该吃年夜饭了。” “嗯?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曲淼迷糊糊地坐起来,只怪这椅子太舒服,他原本没想睡觉,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一直搭在他身上的衣服滑了下去,曲淼揉着眼睛把它捞起来递给唐天予,“你自己穿着吧,别着凉了。”他没注意到唐天予的西装好好地穿在身上,保镖今天并没有穿更多的外套。 唐天予拿着那件衣服刚要说话,突然发现李浩盯着他。 曲淼摇摇晃晃地往来路走,没注意到两名保镖之间眼神的交锋。唐天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外套,他渐渐猜到了这件衣服是谁的。李浩不想让曲淼知道,之前还有一个男人来看过他。 路过后院的时候,之前那些桌子前已经坐满了人。桌上也摆满了酒菜,人们已经开动起来。 曲淼看了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些人是?” 跟在后边的李浩说:“都是蒋家的佣人和他们的家属,因为每年都有人没法回家过年,前年蒋总就让他们过年把家人接过来了。这几年过年都这么热闹。” 曲淼倒是笑起来:“怎么这么像红楼梦。”越是热闹,越像一场繁华的迷梦。 回到屋里顿时暖了起来,曲淼脱了外套,饭厅那边早就聚齐了人,两张大圆桌子,长辈一桌,小辈一桌,十几号人,现在差的似乎就只有他。 曲淼走到正中央的大桌前,态度良好地赔不是:“对不起,我,咳,躺了一会儿,忘了时间。” 他亲妈佯怒道:“每次迟到的都是你,今晚你要陪你爸跟你伯伯们多喝几杯赔罪。” “这是当然的。” 他妈笑了:“你快去坐着吧,你也该饿了,多吃点,慢慢吃。” “好。”曲淼回过身,他背后隔了有个位置空着,就在曲蓝旁边,他看也没看直接坐了下去。 “哪里去了,又这么晚才来。”曲蓝问完就看到曲淼一脸还没完全消退的睡眼惺忪,忍俊不禁地,“你又跑哪里偷偷睡觉了?” “就在外边。”曲淼把围巾取了搭在椅子上,他并不欲将视线转移到更宽的范畴。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刻意不去看这一桌的人,所以连蒋卓晨在哪都不知道,一想到一转脸说不定就会看到坐在某个位置上的某个人,他的心就烦躁地乱跳。 就在这时候,他对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他抬起头,看到一名两三岁的小男孩趴在他正对面的凳子上,只露出脑袋,耀武扬威地喊:“这是我的位置!” 坐在曲淼旁边的陌生年轻女人顿时怒了:“马俊俊,那是你大伯的位置,你给我过来!” 一道深灰色的影子就在此时闯入曲淼的视线,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的穿着毛衣的男人弯下腰,单手就把对面的孩子捞了起来。 “去跟你妈坐,我伺候不了你。”他把他抱进臂弯里,马俊俊却在他肩上闹了起来。 “我就要坐这里,我要挨着我小姨!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嘛!哇哇哇——” 唯一的小朋友一哭,满屋子的人都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蒋卓晨的母亲喊道:“卓晨你和方菱换个位置好了,就让俊俊挨着方雅吧。” “怎么这么皮。”蒋方菱端着碗筷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蒋卓晨说,“卓晨你到我这边来吧,不然他要闹一晚。” 对面的人要换过来。 曲淼一把抓起筷子,他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菜,可是当那人一步步地走过来,最后压着光线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去的时候,他仍旧有一瞬间的脑袋发麻。 他该不该直接用一只筷子杀了他。 他该不该假装还是去年、前年以及更早之前的曲淼,也把蒋卓晨当成去年、前年甚至更早之前的蒋卓晨? 在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后,他却仍旧要和这个人坐在一张桌上,甚至在各自的左右,交错觥筹一夜欢声? 一大块rou被人放进了曲淼碗里,“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曲蓝的声音拉回了曲淼的神思。 曲淼轻眨一下眼睛,这才稍稍松了握筷的力道,他转头,咧嘴对曲蓝说了声“谢谢。”背后另一个男人明明靠得也不是那么近,但那种只属于他的气息却仿佛如影随形。 曲淼还没动碗里的东西,旁边那一桌,蒋宅的主人开始邀请举杯共饮。 两桌人都站了起来,共同庆贺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后就是喝酒,吃菜,喝酒,吃菜,喝到后来,杯里的红酒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果汁。 曲蓝说:“再喝你要醉了。” 曲淼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冲曲蓝笑:“不会的,我现在看你还没有变成两个曲蓝。你的脸真红,你长得真帅。” “对,我最帅了。”曲蓝无奈地躲过曲淼调戏的贼手,“别玩了曲淼。” 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曲淼放了杯子醉醺醺地趴到曲蓝身上,听到有人在说待会儿放烟火,满桌子的人都陆续站起来离开了座位,只有隔壁桌的爸妈们还在不急不忙地聊着。 曲蓝说:“喝点醒酒汤?” “我真的没醉。”曲淼放开曲蓝,慢吞吞地站起来,“我们也出去吧。” 他转过身,旁边的座位早已经空荡荡。系好围巾,穿了外套,曲淼招呼着曲蓝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 外边热闹得翻了天。这里的主人、客人、佣人和他们的家人这时候都聚在后园,一个男人正在给所有的孩子发红包,平时那么霸道强悍,许多人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这时候却成了最受欢迎的人物。 发完了孩子的,还有所有的佣人、保镖、厨子、看门的甚至是花园的园丁,留在这里过年的,每人都拿到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曲蓝拖着曲淼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坐着,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 曲淼在熏熏然中瞪大眼睛:“但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曲蓝果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包,他把它交到曲淼手上,笑着道:“里边并不是装的钱,是我对你的祝福。希望所有的不幸和不愉快都在此结束,明年的你会获得你想得到的幸福。” 曲淼的胸中流过nongnong的暖意,他把曲淼的红包收好,紧紧地抓着曲蓝的掌心:“我希望你和唐天予也能好好在一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