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其实,云初一只是想着哭一哭,秀秀演技,不说让云王爷心生恻隐,顾及顾及也是好的,可是哭到最后,那眼泪当真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管不顾的更像绝了堤的湖,汩汩往外涌,夹着委屈与心痛不甘与不愿,哭得震天动地,荡气回肠,惊起云王府小鸟趋巢,也哭得所有人失了心神。 开始云初一不明白,后来恍然一瞬她发觉,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原主在这一刻借由她,由心的,发泄。 哭吧,哭吧,女儿哭吧哭吧不是罪。 而云初一身旁,奶娘已经彻底呆滞,颤抖着双手,不知该做什么,只因为云初一在哭之前小声对她道,“一会儿我要哭个惊天动地,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既然字字都在说安王,那安王爷你能否说出我是如何投毒的呢,是左手投的还是右手投的。”正当众人面露杂色,静侧妃看着云王爷的面色暗道不好想着计策之时,云初一的哭声却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眸光微扬,看向安王。 声起时,无人准备,停住时,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以至于这位见过大风大浪在场面的安王一时间竟神色微滞。 “王爷。”安王身旁的护卫轻唤。 安王瞬间回神,须臾,目光轻微一落,便触到了那趴在地上的云初一身上,云初一此时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一张脸因为哭过,头发绫乱的,当真是丑得……可是偏偏这样水蒙蒙的看着景知煦,倒让其一震。 只因这眼神,虽然隔着水汽,可是太过清冷冽寒,全然不似一个此刻奄奄一息的柔弱女子散发出来的。 而此时,不知为何,所有人也都莫名的下意识的都顺着云初一的目光看向安王,似乎,在真的等着他的解说。 是啊,先前只是突然就说大小姐下毒,于是,所有人峰拥而至,加之安王作证,静侧妃又言之凿凿,所以一切事情便被定了案。 云王爷此时也看向景知煦,精亮的眸底也带着问询。 景知煦看着地上趴着浑身是血的女子,半响,眼底突然转过玩味,随即似笑非笑道,“两只手一起放的。” 靠,这不按常路出牌啊,不要脸,不就是想娶云花衣为妻吗,所以这么明显赤裸的冤枉她,你妈知道了好吗。 “那两只手如何放的,是左手接盖,右手放药,还是右手揭盖,左手撒毒。”云初一也不是盖的,心思只是一转,立马道。 这下,不止景知煦俊长的眉拧起,就连一旁的云王爷都蹙起了眉,安王虽和他同样身为王爷,可是人家毕竟是皇室血脉,正宗的皇亲国蹙,皇上对其的宠爱可是明目昭昭,就算云王府簪因荣华几百年,也比不上这一层皇脉延续。 连他素日里对其都客气几分,没曾想她这个无才无德的女儿,此时竟然敢这般对景知煦说话,不知为何,想是这般想着,要出口的责备却又突然吞下,云王爷心里竟又悦了几分。 而一旁的静侧妃此时却没了解到云王爷的心思,而是对着云初一喝斥,“云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堂堂安王,岂是你可以随意责问的。” “静侧妃的意思是安王身份高贵,我不该和安王这般说话?”云初一却瞅着静侧妃,撑了撑已经痛得发麻的身子,反应淡然。 静侧妃想想她这话没错,自然点头,即使再如何装,眼底那一丝得意阴狠之色也难逃云初一的法眼。 估计这静侧妃正寻思着给她弄个什么问责安王的罪名吧。 云初一心头冷笑着,轻推一把一旁后知后觉还没太反应过来的奶娘,“奶娘扶我起来。” 奶娘这才如梦方醒般,呆呆的扶起云初一,却见云初一目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四周,最后便落在云王爷身上,“父亲,你是不是也觉得静侧妃说得对?” 云王爷看着此时头发绫乱,走路不稳,满脸汗水泪水,浑身糟乱的云初一,眉头蹙得更深,心里头那一分悦色连带着心底悄悄攀升的一点愧疚也早消散,自然道,“云初,快给安王道歉。” “很好,那便先让静侧妃给我道歉吧。”云初一却道,全然不管众人在听到她这话后的表情。 “云初你说什么?”静侧妃看着云初一,心里尽是讥诮,怎么觉得这云初莫不是二十大板下去给打傻了,竟然叫她给她道歉。 “云初,你这是什么话,如何要让母亲向你道歉。”云逸才看着云初一这个绪乱的鬼样子,只瞥一眼便不悦的偏开了头,偏若多看一眼就会生毒似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景知煦没出声,瞧着云初一,嘴角轻牵,他突然想听听云初的理由,他可不认为这个女子是傻了在胡言乱语。 之前那字字句句的辩解可不像是个胆弱的人说出来的,而且方才那一哭,若是往细里想……景知煦偏头看看云王爷的面色,唇角笑意微深,可不是无中生有,只是,是不是又有些太过了。 云初,斜眼,:瞧什么瞧。 安王,皮笑rou不笑,:瞧你继续作。 云初,冷笑:就是作你没商量。 ☆、第三章 演戏成精 阳光洒落,春暖意融,花香拂动。 云王府前院里,气氛却开始变得沉抑。 云王爷目光落在云初身上,也觉得这个女儿越来越胡闹了,面色骤然一沉,“云初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初一不卑不吭,不露锋厉亦不自轻,声音微弱,“女儿知道。” “那你……” “难道,我不是这云王府的堂堂嫡出之女?”知道云王爷要说什么,云初一心寒一把,却当先开口打断他的话,又道,“难道在云王府,侧妃小妾还能越过嫡女去?或者……”云初一突然转身看向静侧妃,声音虽轻却清晰利落,“或者静侧妃对我直呼其名,就应该?就不算是……”云初一声音一顿,直剌剌的看着云王爷,“以下犯上?” 字字珠玑,浅辞凿句,态度正然,却让所有人当场失色,也让云王爷面升讶异。 景知煦眼底的玩味之色倾刻退去,终于正眼看向云初一,这个女子……如此干净利落,扣人于心,莫非先前是装的? 可是再装也不能装这般多年,而且二十大板都挨了,这时再来字字犀利,这做法……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他好像有些看不懂了,不过,景知煦又挑了挑俊长的眉,静观其变。 毕竟云花衣虽是庶女,可是样貌才情都更适合当他安王府的女主人。 “父亲觉得女儿说得可对?”恍若不觉云王爷讶异的神色,云初一又道,声音虽不急,但是语气里却没有半丝妥协。 而被云初一这一问,云王爷张了张口,竟一下子失了言,说什么,说自己宠妾灭妻,薄待嫡女。 聪明镇定的静侧妃此时看着云王爷的面色,姣好的面容上也只得将怒气压得沉沉的,说什么,自古重嫡不重庶,更何况她虽是侧妃,可是说到底,地位比起嫡女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而一旁的香姨娘面上却升起几抹悦色,毕竟被静侧妃欺压了这么些年,难得有这般好的机会看她吃瘪,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如此气氛,她也只能在心底偷着乐了。 至于云逸才,云初一一句话可谓打死一杆子人,他虽是云王府长子,人人称一声云大公子,却是个庶,更不能说什么,而且,这不可谓是他久压的痛,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才有今日这一出,只是这个素日里好欺负好揉捏的meimei眼下似乎……有些不一样。 对这些人的面色变化,云初一视若无睹,更好像没感觉到四周的冷气压,继续紧逼,“父亲,你说云初说得对吗?” 对吗? 当然是对的,可是这话云王爷不能说,说了是打自己脸,可不说,云初那无辜而澄澈的目光竟看得让人心慌…… 云王爷面然当即有些难看,看看一旁的安王,却见人家根本没看向这一边,一副好像此边事他完全不知的模样,偏头间又正好触到静侧妃看起来的那弱弱的期切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莫生烦躁。 “父亲,母亲不过是随意一说,想来是云初meimei多想了,而且,明明是在审meimei下毒之事,如今又扯到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这个时候,云逸才已经收整好心绪,开口道,今日之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拔,前前后后筹划这一幕,就是要把云初送走,万不可功亏一溃。 的确,云初确实不受宠,可是偏就她这个嫡女的身份横亘在这里,她的母亲就升不得正,她meimei永远只能是庶,而他更永远,不管如何出彩,如何冠艳绝伦,庶子的身份却注定是他这一生冲不破的烙印,所以,云初不可留。 而此时,他这开口一句,无疑是在给云王爷寻着台阶下的同时也在迫使云王爷处罚云初,可是云初一如何肯,当即看着云逸才,泛着一双水光蒙蒙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本末倒置?大哥,难道我不是你的亲生meimei,你就这般千方百计想让我死?” 这话一出,气氛立马不对了,察觉到云王爷看过来的眼色,云逸才暗恼这云初怎么突然话这般多时,却只能压着情绪道,“下没下毒,父亲自会秉公处理。” “这么说,大哥心底是相信云初没有下毒的?方才之言也只是担心花衣meimei而乱了方寸?”云初一趁胜追击,面露惊喜。 云逸才听着这话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了,可是前前后后想着云初一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劲,但是此时他却是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了。 “原来大哥也是相信我的,那为什么还让云初深深的承受了这二十大板呢。”云初一很委屈,云逸才听着云初的话却很蛋疼,他什么时候说过他相信她了,她就是要让她离开云王府,最好现在就死掉,可是左边是安王爷看过来幽幽轻轻的眼神,右边是自己父亲更加深暗不明的神色,他紧捏了捏拳,心糊波荡,脑血一冲,道,“不是大哥信不信你,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了?大哥的意思,难道我这二十大板发生了便不再提了?那若是花衣meimei呢?” “云初你不要区解我的意思?”云逸才压着心底突然腾起的火气。 云初一却很是无辜,“那哥哥是什么意思,云初没挨这二十大板?” “云初你怎么这般顽固?” “事实是我挨了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是父亲下令打的。”云逸才这话一落,立马惊觉自己失言,尤其触到云王爷看过来那微带复杂猜疑的眼色,面色更是一变。 云初一心底却划过哗啦啦的笑意,摧人于心,自然要稳狠准,不曲折几下,如何让云王爷动心动容。 云初一心底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而是突然轻叹一口气,安静的看着云王爷,极复乖女儿委屈之态,轻轻抽泣一把,“是啊,是父亲下令打的,如果父亲当真见不得云初,那便将云初逐出云王府吧。” 好啊,听着这话,静侧妃眼底立马绽开笑意,今日一出她就是想要这个结果果,没想到,这云初竟然自己说了出来,真是天助我也。 静侧妃窃喜,可是云逸才心头却是“咯噔”一声暗觉不好,因为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云王爷,自己的父亲看向云初的目光添了愧疚之色,是明明白白浮于面上的愧疚之色。 不过区区几句话的功夫,这铁一盘的事实,如何就……云逸才陡然看向云初一,却见其气息微弱,眼眶红红,尽是颓败委屈,哪有半丝异样。 “父亲,其实,云初真的想做好你的女儿……可是……”云初一当然看到了云王面上的动容与清楚的愧疚,她得再添一把火,是以,委委屈屈的以袖掩脸,一张煞白的脸上唇瓣轻轻开翕,“自古以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左右云初在府里也无人关注,无甚大用,也不想让父亲看着生厌,话不再多说,只是,望父亲以后能好好保重自己。”话落,云初这才任奶娘扶着,艰难的移脚…… 然后…… “云初……”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第四章 话多的丫头 “太好了,没想到王爷竟然让小姐留下了,还说这件事就算了。” “不过,照我说啊,这事情八成是静侧妃和大公子搞的鬼,王爷都没想着为我们小姐讨回一个公道来。” “但是,没想到安王爷竟然为我们小姐说话,奶娘,方才真是好惊险,我本来还以为……不过幸好,最后还全靠安王爷一句话,不然啊,保不准这静侧妃再说一句话,王爷就……” 云初一刚睁开眼睛便听到屋外响起一名少女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个安王在她晕过去之后,竟然还帮她说了好话?她呵呵了。 “但是啊,我们小姐也太没用了,一昧的忍着,让着,退着,明明是嫡女,却过得比下人还不如,总是被二小姐她们明里暗里的欺负。” 云初一额头黑线掉落,这丫头…… 她若是再多睡几个时辰,她是不是还会怨念更多。 “行了,就你这个丫头话最多,赶紧去看看小姐醒了没?”这时候传来奶娘的声音。 “好嘞。”一声轻脆的应声之后,云初一便听到房门被轻手轻脚打开的声音。 随即,院子里也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走至院门口时堪堪停住。 “琴花姑娘?”是奶娘的声音,这声音里面多少含着丝恭敬与欣喜的意味。 云初一眸光微顿,琴花可是云王爷身边近身伺侯研磨书写的女子,当然不是什么通房,诗书礼画更是不差小姐,看似没什么位份,不过是个下人,可是在王爷面前极说得上话,本身却又丝毫不恃宠而骄,相反性子秀静低调,更无心去引惑主子,所以,久而久之,对她深有成见的静侧妃便不再将她放在眼中了,见着她,还会极为客气跟她说几句话。 记忆里,这琴花和原主可是没什么交集啊,而且仅有的几次碰面,原主还有心的避开了。 而如今,这个不常走动的琴花竟然到她院子里来了? 这稀奇啊。 而,正打开房门,看着云初一已醒准备惊喜出声的小丫鬟知香却在正要开口时被云初一手势很稳的一阻,硬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嘴巴,生生的住了口。 “这是王爷让我送来的清花膏,去疤止痛,待大小姐醒来,你就给她用吧。”院子里传来琴花清静素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