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后座,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身着全白西服,甚至背心和皮鞋也是白色。男人摘下墨镜,眼神精悍,朝他咧开嘴笑。 “阿扬,好久不见。” 赵晋扬硬着脖子,“劲哥。” “来,上来坐。”卢劲拍拍身边座位。 “劲哥,您有什么话就在这直说吧,也不耽误您时间。” 除卢劲和先头的男人,车里还有一个司机。司机闻言转头,耳钻瞩目,甩来一记不识好歹的眼色。 “阿扬,还跟我生气呢?当初让你去应付‘暴狗’的事是我有欠考虑,那之后你就失踪了,我也相当于断了一条胳膊啊,日子也不好过。” 赵晋扬似被沉默主宰。 卢劲没透出半点恼怒,十分亲切地笑:“来,上来坐着说,外头太阳晒得多热啊。” 赵晋扬面上犹豫一下,坐进了车里。 汽车徐徐前进。 耳钻男说:“劲哥,老厨房么?” “换个地方,泰三的窝不安全。” “是。” 卢劲侧身,胳膊肘搭到椅背。情绪隐藏在黝黑刀刻的笑纹下,让人以为他天生慈悲相。 “泰三你应该见过吧。” 赵晋扬迟疑地点头,依旧分神留心前座两人。 “我让他在里头给我物色点人才,他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我再打听一下,想不到竟然是你。你说巧吧。” “嗯。” “当初你在我身边呆了两年,一直找不到好机会让你俩见一见,真是可惜。” “三哥……人不错,在看守所时候挺照顾我。” 卢劲难得皱下眉,“人是不错,就是太直了。”戳戳自己脑袋,“这里没你灵活。小打小闹可以,大单生意……”他摇摇头。 卢劲的夸赞让赵晋扬隐生不安,这样把他推往一个高度,无形中给他树了敌,同样不平的还有前座两位。 “劲哥言过了,我也没接触过什么‘大单生意’,小打小闹方面也没三哥势头猛。” 卢劲像有着使不完的笑,拍拍赵晋扬肩头。 “别谦虚,我说你行,你就行。谁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车子七拐八绕,开进了一家私人菜馆。进了一间装潢奢豪的包厢,卢劲招呼赵晋扬坐他旁边,耳钻男和鼻血男立在门边。 卢劲感觉到赵晋扬眼光停留,笑说:“别管他们,这趟就我俩叙叙旧。” 菜上得很快,赵晋扬话比动的筷子少。 “在里头伙食不行吧,多吃点。” 卢劲温和得像一个父亲。 “劲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子……不得劲。” 卢劲给他夹了一块鱼,“这粤菜吧,味道清淡,但是该有的滋味一点也不少,适合养性。” 赵晋扬却吞了一口酒。 卢劲放下筷子,“阿扬,咱们也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 “两年零七个月。” “这段时间你都哪里去了,我派人找你找不着,还有人传说你不在了。我气得呀,叫人把嘴巴不吉利的人打了一顿。” 赵晋扬嘴角冷笑,“我能去哪,被关起来戒毒了呗。” 卢劲停了一下,似在思考真实性。 “‘暴狗’那人是太过分,可你当初就为了一个愣头愣脑的、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兄弟,着了他的道,你值得吗?” “兄弟就是兄弟,我认准了的多少年都不会变,除非他背叛我。” “好——”卢劲又是哈哈笑,“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份义气。”笑容一脸,半严肃地说:“阿扬,你有没有想过回来?” 赵晋扬掀起眼皮瞧他。 “回到我身边,把我这断臂接回来。”卢劲敲敲自己结实的右胳膊,“就像当初一样。” 赵晋扬作出踟蹰的模样,灌下最后几口酒。 “劲哥,谢谢您的赏识,但我当初是怎样退出的,您也最清楚。而且您虽然做那生意,但是从来不建议身边弟兄碰那玩意,说碰了脑袋不灵活。”赵晋扬自嘲,“我都是有黑历史的人了,您就不怕……” “我自然是知道那东西的危害,但是你小子这里强——”卢劲笑着戳戳赵晋扬心脏的位置,“我相信你,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赵晋扬一指挠挠下巴,“还有我刚出来,虽然不怕坐牢,但里面滋味确实不好受。” “阿扬,这你就想错了。你之所以会进去,是没人罩着你。懂吗?” 卢劲解开西服的扣子,敞开胸膛靠椅背上。 “像我们这样的,哪天不在打架、流血,甚至杀人。但有几个会因为这点事进去的?没有,一个也没有。” 赵晋扬估摸了下,斗胆地说:“那三哥呢……” “泰三?”卢劲像听到笑话般哈哈大笑,“阿扬,不听话的小孩子才要去吃国家饭。像你这样的,不用。” 赵晋扬站了起来,卢劲夹给他的鱼依旧留在饭顶。 “劲哥,这顿饭,谢谢您,大半年来吃得最好的了。您的好意,我心领。我只是怕哪天不小心,又得回去陪三哥吃大白菜了。” 赵晋扬走到门边,却被那两人伸手拦住。 卢劲慢悠悠地说:“阿扬,你刚出来,还要适应,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又朝耳钻男扬起下巴,“丁丁,把你手机号给他。” 赵晋扬说:“我刚出来,没手机。” 卢劲说:“丁丁,那就把你手机给阿扬。” 耳钻男面无表情把自己手机递过来。 赵晋扬没接。 卢劲又笑,“他心高得很,怕是看不上你那破烂玩意。阿扬,要不让丁丁陪你去买个新的?” 赵晋扬这才一把接过手机。 耳钻男不情不愿让开了道。 赵晋扬回了租房。楼下牌桌没散,赵晋扬围观了一下,正好一个人家里有事催着离开,赵晋扬趁机替上。 房东就坐他旁边,手机大喇喇搁桌上。 赵晋扬手气不好,输了好几把,都进了房东口袋。 房东笑眯眯地洗着牌,赵晋扬提出要借他手机一用,自己的被老婆收缴了,要喊人送点钱来。 房东洋洋得意地让他拿去,还不忘笑他几句倒霉蛋、妻管严。 赵晋扬出外头,短信发了一条:大鱼上门。 记录删除干净,磨蹭了一会,才有进去接着上。 房东略微嘲讽地说:“接着玩呢,还是等人送救命钱?” 赵晋扬厚脸皮,“能赊账么?能就接着呗。” 房东把洗好的牌在桌上撴几下,“你老巢就在上头,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接下去几盘,赵晋扬把输的钱赢了回来,拍拍屁股,走人。 气得房东胡子都歪了。 接下去几天,赵晋扬像没事人一样,除了买烟买酒,几乎足不出户,连三餐都是外卖解决,其余时间就跟楼下的一群房东打牌,耳钻男给的手机也毫无动静。 到得第四天,赵晋扬拨下了里面存在首位的号码。 “劲哥,我有三个条件。” 那边似笑非笑地说:“你说。” “第一,我跟您做,但是我不会再碰那玩意。” “阿扬,你也知道,我本身并不赞同手下吸这玩意,被一个赚钱工具控制神智的人,是最弱的。” “第二,谁要再逼我吸/毒,我就弄死他。”赵晋扬停了一下,“不管那人是您的敌人,还是伙伴。” “或者是我,对吗?” “第三,我要带个兄弟一块过去。” “你别告诉我,是你给挡刀的那个人?” 赵晋扬默然。 卢劲好一会,笑意森森接上:“阿扬,我敢养你这头老虎,还怕再多一只小白兔吗?” “……多谢劲哥。” 赵晋扬仿佛看见卢劲在那头敞开双臂,拥抱日月般:“阿扬,欢迎回来。” 第71章 中卷·尾声 流言跟着小孩一块出世,这位从头到尾没露面的父亲,赚足了街坊四邻的好奇心。不单坑蒙拐骗,任何不规矩都能成为流言滋生的温床。 有人说,许连雅早结婚了,不走运嫁的是重男轻女的家庭,这不孩子都出来了,婆家人一个也没出现。 又有人说,许连雅在广东那边当了别人的小三,被正室撵了才跑回南宁。 更有人说,孩子的父亲其实是许连雅的继父,要不然怎么一个人住老房子,肯定jian/情被当妈的识破,挨赶了出来。 每一个悬而未决的话题,总能在坊间茶余饭后的闲谈里找到合理解释。 许连雅对第三种传言最为光火,流言蜚语泼到她身上无所谓,殃及父母倒叫她惭愧,总归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苦果,却让父母与她一块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