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赵晋扬上下打量他一番,但笑不语。 “以前干什么的?” 赵晋扬又磨磨鞋底,“混日子。” “跟谁混?” “自己混。” “把自己给混进来了?” “差不多。” “有没兴趣跟我一块?” 赵晋扬心里掀起大浪,表面却装傻充愣,“啊?” “我说出去之后啊。” “您把几年后的事都计划好了,招兵买马呢。” 泰三忽略话里的嘲讽,一手搭上赵晋扬的肩膀,“你是个人才。” 赵晋扬比泰三高大半个头,因为站得歪斜,身高差距不大,肩膀原本放松地塌着,此刻防卫性地绷紧起来。 “考虑下?” 赵晋扬眼神从那只粗糙的手跳到泰三脸上,停留片刻,定定与泰三对视。 “为什么是我?” 泰三熟络地拍拍他肩膀,收回手,“我说了你是个人才。” 泰三望了望天空,“你小子,敢打敢阴。我看好你。” 赵晋扬可笑地歪了下嘴,不置可否。 “考虑下?”泰三重复。 “呵——” 泰三再搭搭他的肩,又走回原本队列。 赵晋扬又抬头,嘴角微微扬起。 当初队里说好,确认了泰三没懂他身份,就把他捞出来。 赵晋扬甚至打算先休个假,去找个人。 ** 许连雅一个人去建档产检。 挂号时候收费员问:“有计划生育服务证吗?” “什么?” “准生证。” “……没有就不能检了吗?” “没有就不能用生育保险,得从你社保账户里扣。” “……没有。” 收费员敲下键盘,打印机嗞嗞吐出挂号单。 等叫号时候许连雅用手机搜了一下办理的条件,看了几行就关了。 要结婚证呢。她应该早想到的。 检查流程顺畅地走下来,等几天后拿完所有检查报告,许连雅按指引去录数据。 护士接过一沓报告,边看边说:“父母双方的身份证。” “……只有我的可以吗?” “不行,要夫妻双方的。”公式化的语气稍显不耐。 “忘带了,下回再补行吗?” 护士把报告收叠起来还给她,“那就下次带了再来录。” 许连雅只得收起来,后面排队的已经堪堪将报告递了上来。 “要是没有身份证呢?”许连雅不甘地问。 “那就户口本也行。” “……” 明明这个孩子来得光明正大,却仿佛被偷盗而来,她私自占有了,不时被提醒另一个主人的存在。 许连雅有些低落地回了家。 天气越来越凉,天黑得快,楼梯灯如豆。许连雅掏出钥匙被家门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忙扶紧扶手。 “下班了啊。” “回来了啊。” 许连雅和冯一茹语气都不凉不热。 许连雅提着一袋菜,冯一茹帮忙接过,厚脸皮问:“有我的份吗?” “我说没有你会走吗?” 冯一茹努努嘴。 “刚下班前碰见何叔叔了,他好像来给你妈送东西吧。” 许连雅推门的手顿了一下,“你来当说客的?” 冯一茹耸耸肩,“我说得动你吗?” 许连雅显然一脸“知道就好”的表情。 许连雅淘米做饭,冯一茹帮着打下手。 “何叔叔跟我说了一句话,挺有道理的。” “什么人生道理?” “大意是,孩子不管长多大,都是父母心头的一块rou,不管怎么闹,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 “我妈差不多放弃我了。” 自那天闹翻后,许连雅彻底屏蔽了许彤的相关联络。 许连雅快手快脚地擦干锅胆,摁下煮饭键。 冯一茹说:“没那事,她今天跟我说的时候都要哭了呢。” 许连雅怔了片刻,小声说:“哭什么呢,我都没哭。” “就是觉得,天底下路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最难走的一条。” “……自讨苦吃呗。” “小雅,我们做医生的虽然看惯了生离死别,但是不会劝人放弃一条健康的生命。”冯一茹尽量稳着语调,使之听上去不像教训或讽刺,“但是你想过以后自己抚养小孩的生活吗?先不谈远的,就这两年。现在你刚回来,怀着孩子,找工作别人会嫌弃孕妇,继续开店你精力跟不上。在职场上怀孕都有风险,起码事业会停滞两年,更别提现在……” “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除了买车,没什么大消费,存下了点钱。即使不工作,节省点未来三年我们的生活不成问题。”许连雅平静地接过她洗的菜,一刀一刀细致地切起来,“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吗?我不会让小孩跟我挨饿。当初毕业开店我也是一穷二白,你们也是这样劝我。既然当初我能把店做起来,现在养个孩子也不成问题。” 冯一茹盯着许连雅的侧脸一时讲不出话。她见过工作时专注的许连雅,现在那份沉稳融入了家务活里,让她多了点母性的柔和。 冯一茹仿佛被什么点化,鬼使神差地点头,“我帮你劝劝阿姨。” 许连雅把rou丁拨进碟子前惊讶地瞅了她一眼。 冯一茹吊白眼,“不忍心让你孤军奋战。” 许连雅对这条路不报希望,“劝不了的,得让老人自己想开了。” 她能倚仗的无非割舍不去的血缘关系,也就是干耗着。这招消极、不孝顺,可也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高三暑假,她跟许彤先斩后奏,就跑回了通讯不便的乡下奶奶家,连通知书到来都是通过小卖部的电话接力传达。 第69章 第四十四章 接下去的日子,许连雅没闲着。除了食欲不振,她无其他不适,知道读研和考事业单位没戏,于是跑外地参加了几个医学研讨会。 会上碰见昔日相熟的师姐,知道许连雅的无业现况,邀请许连雅加入她的宠物医院。许连雅借故推辞,心里也难免遗憾。 这仅是开始。以后的日子,她还会因为这个选择失去更多机会。随着小腹日渐显形,许连雅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许连雅真正歇下来已经十二月,岭南已经开始湿冷的冬季,许连雅靠外套勉强遮住隆起的小腹,胎儿时不时的踢动让她初尝做母亲的迷惘和新奇。 这日周末,何锐电话来说想看猫,还强调就他自己。许连雅为他的声明哭笑不得,笑说想来就来。 一阵冷风随何锐进门,很快便被他喘出的热气替代。许连雅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一箱牛奶上,“重不重?” “没事。”何锐露出小虎牙,牛奶和一个印着新华书店的袋子搁沙发上。“爸爸让带的。” 许连雅点点头,“刚从书店回来啊。” 何锐脸上闪过一抹慌张,摁下袋口,“嗯……” 许连雅笑笑,“我不看你的,买了什么书?” 何锐挠挠脑袋,“也没什么……”开始东张西望,“猫呢?”叫着喜鹊的名字,嘴里喵喵有声。 喜鹊从床底偷偷摸摸露出脑袋,何锐不嫌冷地趴到地板与它对视。 “你自己过来的?” “嗯,搭公车过来的。” “家里还好吧。” “没什么呀。” 跟一个刚上初一的男孩扯家常,逗猫的乐趣显然大得多,话题很快持续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