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郭跃默认。 “你也觉得我适合回去。” 赵晋扬没有问句,一句一句都在肯定自己的猜想。心中没有一丝猜对的欣喜,也没有对未来的跃跃欲试,反而纠缠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郭跃觉得不舒服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衣服擦过粗糙墙壁发出干燥的抗议。 “我说你不合适,你真的就会乖乖放弃吗?”嘴角掠过自嘲的笑,“唯一能拦住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第56章 第三十一章 赵晋扬的决定很快传到沈冰溪和邹芸庭那里,她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但一致地反对。 碰头会依旧在邹芸庭家里开。 自从赵晋扬的事后,邹芸庭经由雷毅介绍,作为可信任的戒毒医生进入这个小团体,她的家布置得很温馨舒适,渐渐成了他们的“老地方”。 沈冰溪把矛头指向郭跃,甩了他胳膊一下,“你在杨队那里说得上话,你怎么不拦着他一下?这是让他去送死啊。” 郭跃回给她一个冷淡的眼色,这种疏离与以往拒绝沈冰溪对他的热情不同,带着一种不被理解的失望。 邹芸庭也看了过来。 决定一下,也许所有反对的人都会怪他没有阻止赵晋扬。因为在他们眼里,他得当仁不让地挑大梁,为其他人的安全负责——那是雷毅曾经的责任,现今自然顺位到他头上。 郭跃还没答,赵晋扬接过话头,道:“水姐,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我这还没动身呢,就诅咒我挂掉了啊。”说的时候配合着笑,他想以轻松的方式掀过这一页。 他的决定像刚种下的树,经不起众人摇晃。 沈冰溪端着的茶杯撴到桌上,茶水溢出一些。 “阿扬,我没和你开玩笑!” 赵晋扬几乎可以猜到她的说辞,他从雷毅那里听到耳朵长茧。 你面对的诱惑会比别人大,你遭遇的危险会比别人多…… 一项一项罗列出来是对他的担心,也是质疑。 赵晋扬鼻子哼了一声,无奈有之,嘲讽也有之。 邹芸庭拉住眼看要上去揍人的沈冰溪,语调缓慢像置身事外,却有力量。 “阿扬,你上回在那边一呆就是两年。这次复出重新取得卢劲的信任,只会更久。你的心情和决定都不难理解。只是,你跟你女朋友打过招呼了吗?还是说应该叫‘未婚妻’?” 她避开了名字,那两个代称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另外的身份。 沈冰溪恨不得用刀子捅他,邹芸庭只是拿刀柄戳了他一下,却正中软肋。 那棵新树的枝叶晃了晃。 沈冰溪抱臂冷哼,仿佛在说“看你怎么办”。就连郭跃,也颇带意味地正面瞅他一眼。 “我会跟她说明白。”赵晋扬像为自己开脱,“……她会理解的。” 沈冰溪嘴上不饶人,“她会理解还是你希望她会理解?” 邹芸庭调子依旧风雨过后的平静,“你和她刚经历了战友和父亲离世之痛,内心必然混乱,我只希望你能静下来好好想想,不要在这种时候冲动做决定。毕竟你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会面在冗长的沉默里告终。 赵晋扬和郭跃先走一步,沈冰溪找借口留了一会。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邹芸庭不由发笑,“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跟我说,说吧。” 沈冰溪像回答老师似的端正了一下,“大姐,杨队那头正式决定还没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照说队里的事郭跃更为清楚,沈冰溪这番话不像担忧的倾吐,倒像是特意推给邹芸庭回答。邹芸庭愣怔片刻,想清楚里面的道道,也不打算隐瞒。 “我以前跟杨队有点交情,我去找他问问。” 沈冰溪没表现出惊讶,“阻止他的办法只有上头改计划了。” “但是别抱太大希望,一来杨尚峰不是会考虑私情的人,二来这事原本就是阿扬自己揽上来的。” 沈冰溪恨恨地说:“真希望他是个缩头乌龟!逞什么能!” ** 是夜,邹芸庭进了小区门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的男人笑道:“咱们有好几年不见了吧?” 邹芸庭回应不太热情,简单嗯一声。 “吃饭没,找个地方一起?” 邹芸庭安全带也没去拉,侧身看着男人说:“不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笑意染上自嘲,男人说:“想请你吃个饭都那么难啊。芸庭,咱们都这个岁数了——” 邹芸庭打断他,切入主题:“陈年旧事,就别提了。我找你是想问问赵晋扬的事。” “哦——”意味深长的长音,“这个人啊,怎么了?” “我听说他要做回以前的工作,你是怎么看的?” 男人的手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讶然道:“这事你也知道。” “还有没有变数?” 男人思忖一会,不隐瞒地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毕竟还要点时间铺路。但队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他又自动请缨。这事啊,八/九不离十了。” 邹芸庭看着cao作台,眉头蹙起。 男人好奇地盯着她,“你有什么想法?” 邹芸庭几乎是埋怨:“就不能换别人吗?尚峰,为什么偏偏是他……” 久违的称呼让男人小指不自在地搔搔眉骨,“你和老雷都挺心疼这小子的呵,舍不得他上前线啊?” 沉默。 “芸庭,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愿意维护赵晋扬。但是你也懂,要怕死,就别来干缉毒。” 沉默。 “我相信那小子是条汉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要是个草包,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沉默。 “老雷这大半年也没让他碰这条线,还是你们有其他不能说的原因?” 邹芸庭心跳莫名加快两拍,说:“这孩子还有一个快结婚的女朋友,让他再回去,不是明摆着拆散他们吗!” 杨尚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这可不是我管得了的。我给过他考虑的时间,他作出了决定,也作出了选择。工作和婚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 赵晋扬问到许连雅回来的日子,又隔了几天才去找她,像是料到结局,他把见面时间一再延后,工作上的计划已经定得七七八八,可谓只欠东风。 先折了个弯去荔花村,如他所料,下午太阳毒辣,吉祥没有外出,躺在小破楼的门厅午休。 赵晋扬吹了个口哨,阿康先吠了两声,吉祥醒了。 吉祥捞过拐杖,趿着拖鞋睡眼惺忪地出来。 赵晋扬挑了挑下巴,“好久没见。” “赵警官……”吉祥揉揉眼笑,“你怎么来了?这得有大半年了吧。” “前段时间比较忙。”赵晋扬走进门厅,环视一圈一成不变的房子,最后落在他蜡黄的脸上,“你看上去不太精神啊。” 吉祥倚着拐杖拍拍脸颊清醒,说:“刚睡醒,还有点回不过神。” 赵晋扬也不再客气,开门见山了:“吉祥,我今天来,是想拜托你一点事……” 吉祥这样的人,最怕被人当他残废,干不成事。又常念着赵晋扬的旧恩,一直想找机会报答。 这是赵晋扬第一次“拜托”他,他又紧张又跃跃欲试,诚挚地盯着赵晋扬的眼睛,“赵警官,‘拜托’说得重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 赵晋扬拦住他发誓,故意说得风轻云淡,“也不是什么大事……” ** 听赵晋扬没拿钥匙,许连雅回家早一些,没想走廊尽头已等着一个身影。 模糊的背影搅起心头波澜,以前这个剪影属于她的父亲。 赵晋扬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手机:“那么快,店里都忙完了?” “歇了一段时间刚回来,还没什么活。” 赵晋扬默契地接过那袋菜,许连雅翻出钥匙开门。 “饿了吧,我来做菜。”赵晋扬拎着袋子进厨房,一样一样拿出来:牛rou、茄子、蕹菜、芹菜,还有两个柠檬。他一手捏过两个柠檬,“冰红茶?” “嗯。”许连雅笑笑拿过。 赵晋扬不爱穿围裙,套着件背心就开干。 许连雅泡好茶,端一杯进厨房。 赵晋扬搁下菜刀,抬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他直勾勾地看向她,没声音。 玻璃杯外壁结出的水珠湿了她的手,许连雅皱眉:“又不够甜?” 许连雅就地加了一勺糖,晃晃杯子,冰块哗啦响。 许是真渴了,赵晋扬一杯到底,剩下一堆没化完的冰块。 “你出去吧,这里热,一会就好了。” 牛rou没卤,这回用炒着,三个菜赵晋扬这回很快。 中途还接了个电话,抽油烟机嗡嗡声里他扯开嗓子回了几句,许连雅捡到零星的词汇,有个是“回去”还是什么的。 中国人吃饭的传统让各怀心事的双方都能就着菜色聊几句,此后话题消失在细微的咀嚼声里。 饭后赵晋扬主动提洗碗,许连雅愣了一下,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