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几个特警相互看了眼，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更多的空间。 “明龙，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还要把她拿出来提醒我们，告诉我们是个多无能的父母！”之前那个愤怒与以前快乐的白禾，似就在刚才那一刻崩溃，她哭到连声音都变的嘶哑。 莫明龙紧紧的抱着她，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目光沉沉。“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十六年来，不断有人在问他，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孩子，莫明龙的回答是不喜欢，白禾的回答是很痛苦。 莫明龙确实不喜欢小孩，可没有哪个父亲会真的讨厌自己的孩子，当知道莫忧的到来时，他和其他父亲一样期待着，反复的想好名字，想像她日后会给他带来的种种困扰，以及长大后的样子，甚至连她应该交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有想，可当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三天，在他还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和混沌间，她消失了？ 医院的说法是身体器官的发育不成熟，导致的窒息性死亡。 至于莫明龙一直把她归纳为消失，是因为……没有看到尸体。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年青的军官，去43区担任指挥官，完全是帝国那些人不敢接手才落到他头上，管好了就好，管不好死了也没什么损失，但幸好的是他在军部交了几个朋友，在他需要武器的支持时，给予他很大的帮助，才会让他的以暴制暴完美实行。 而他女儿消失的时候，43区才刚刚稳定下来，他几度想要追查此事，总感到被什么人压制着，就连去希望城都要经过批准，更不用说调查医院。 上报遇到层层阻扰，43区战乱再起，慢慢的他知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就将调查放在暗里进行。 他查到许多人的犯罪证据，可关于孩子的信息得到的却非常少，随着时间推移，他已不抱她还活着的希望，同时也不想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才一直没有要第二个孩子。 至于白禾的痛苦，不是大家所理解的生孩子痛苦，而是那种无能为力，不能保护他们的痛苦。 白禾还在泣不成声的哭着，莫明龙安慰着她，看着李东鹏离开的方向，视线渐而变得寒冷。 总得要有人来为他的孩子买单。 莫明龙早就调查过李东鹏，想莫忧的事应该与他无关，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说真的，他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长官。” 在白禾的哭泣声掩盖下，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突然响起。 莫明龙看下站在大厅各处的特警，把白禾抱到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安慰她的同时，只手打开她胸前的项链。 这个项链是结婚当天莫明龙送的，白禾一直带在身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个微型定位及耳麦。 白禾没发觉莫明龙的动作，抱着他只顾着哭。她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实际她是不想去想莫忧的事，努力装作无所谓，现在一被李东鹏刺激，这十几年的压抑一下崩盘，便与洪水泛滥般不可收拾。 莫明龙似习惯了，在她的哭声中将耳麦贴至耳朵后，用密语和自己的手下联系上。 “长官，一切部属完毕，是否行动？” 莫明龙看屋里的特警，用密语回应。“再等等。”他到想看看，这个李东鹏想干什么。 “是。”耳麦安静了一下，又响起那个大兵的声音。“长官，发现城市警察厅的特警，我们去干掉他们。” 城市警察厅？莫明龙意外。李东鹏的人都在这栋矮楼里，外面的那些人…… 莫明龙再次阻止他们，让他们老实守着。 这些特警都受过严格训练，解决起来不轻松，再者他猜这些人是杨康带的。杨康这人心机重，看来他现在是不相信李东鹏会为他拿到芯片，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了。 莫明龙刚吩咐完，李东鹏就上来了。 李东鹏把两人份的简单晚饭放他们面前，见他们没有吃的意思就讲：“爱吃不吃，反正你们也没多久可活了。” 白禾双眼充满恨意的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李东鹏恐怕早被她凌迟了。 莫明龙安慰夫人，看着李东鹏平静讲：“你在等什么？” “这话问的好。”李东鹏坐他们对面。“莫长官，你说我是在等你老实交出芯片，还是在等你女儿的到来？” “什么？！”听到李东鹏的话，白禾惊骇得脱口而出。 莫明龙也顿住了，抱着白禾的手紧了一下。 李东鹏看莫明龙和白禾的反应，嘲弄地笑了笑。“别高兴的太早，因为你们的见面之日，就会是你们的死亡之时。”这就是李东鹏为什么要抓莫明龙夫妇的原因。 那天追踪到莫明龙家，以及之后追出莫明龙家里的人，他确定是737科研中遗留下可摧毁他们所有人的大麻烦，第一千九百九十二个实验体。 这是他们结束737科研项目，离开古地球南极的最后一个实验体，也就是莫明龙的孩子。他开始不确定，直到他感应到麒麟的气息，最后在探测器的证实下，后又有肖青的话，让他确定这个实验体的存在。 因此他把她的父母抓起来，目的就是要引那个行踪神秘莫测的1992出来。 李东鹏想到自己即将要结束这几十年来的错误，兴奋到有些激动，他一边说一边看莫明龙和白禾痛苦的样子，直到口袋里的探测器响起来，他才脸色聚变，随之又笑起来。 他拿出探测器确认了下，对看着自己的莫明龙讲：“莫长官、莫夫人，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了吗？” ** 陈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心里出奇的平静，她漠然的望着，直至他走到面前，看到他确切的五官，揣在口袋里的手才慢慢攥紧剑柄。 看到这张脸，陈暖脑袋里迅速的闪过许多画面：有他坐在光脑前看一组奇怪图形的样子，有他谨慎拿着试管的样子，还有他戴着口罩将自己绑在床上的样子。 这些零碎的记忆，一下变的无比清晰，让她甚至都想说一声好久不见。 而看到陈暖的李东鹏先是诧异，然后是激动，最后恢复正常的讲：“没想到我找了这么久的人，原来是你。” 陈暖张嘴，好会儿才找回声音平静讲：“现在你终于找到了，可以把他们放了吗？” “放了他们可以，不过想对付你父母的不是我。”李东鹏侧了侧身。“他们在里面，我们进去再谈如何？” 陈暖看那栋矮房，又看李东鹏，迈开腿朝那里走去。 她被他刚才那句父母诱惑了，让她想去见见他们，以一种正式的见面方式，见一见在她心中刻画已久的父亲和母亲。 李东鹏等她走过身边，看她背影阴森的哼了声就跟上去。 在外面守着的杨康本来是想等他出去，再去把莫明龙他们给转劫出来，反正里面都是他的人，谁想他出去没两分钟就带回来一个人，确切的讲是男孩。 杨康仔细打量那个男孩，在他侧头望过来时，那半边白玉面具在月光底下泛着光，森冷的让他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是……陈家二少？ 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杨康百思不得奇解，只能继续等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陈暖走近矮房时，感到四面都埋伏了人，让她惊讶的是，这些人除了她刚才跟着来的城市特警，还有另外一路人。 从那些人熟悉的隐藏地方来看，应该是部队的，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莫明龙的人。 看来，这完全不需要她来救。 其实像莫明龙这样的指挥官，怎么可能没有留一手？这也怪她太担心所致。 陈暖虽然知道这次是她着急了，却也没有后悔。 她想见莫明龙和白禾，也想让李东鹏向她亲口承认，她就是莫明龙的女儿莫忧，以及他们在知道自己还活着后的反应。 敞开的门就在眼前，一直沉着冷静应对的陈暖突然心跳加速，最后她停在门前，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李东鹏在她站了会儿后提醒他。“1992，进去吧。” 陈暖没有看他，握了握拳，抬起右脚跨进门槛，走了进去，强势的提醒他。“我叫陈暖。” “不管你是叫陈暖还是莫忧，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今天你们都得死。 陈暖紧抿着嘴角，警惕的看着他。 李东鹏没有叫人抓她，也没有为难她，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箱子带她上楼。“你要见的人就在楼上，我想他们同样期待见到你。” 这话李东鹏不仅是说给陈暖听的，也是说给莫明龙和白禾听的。 楼上的莫明龙和白禾在李东鹏要他们做好准备时，就一直没有交谈，他们不相信李东鹏的话，却在一直等待着，直到他们听到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以及李东鹏的话。 白禾坐起身，紧紧的看着楼梯入口处，眼神里满是渴望与期盼，可却又深深的压抑着。她害怕这只是又一个美好的愿景，毕竟……已十六年了啊。 莫明龙同她一样，虽然脸上表露的不多，眼里却仍带着一丝希冀。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莫明龙和白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即使莫明龙有怀疑，也是完全不能确定。而陈暖不一样，她清楚莫明龙和白禾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但还是同样的忐忑。 她在走到最后十几个台阶时，脚步慢了下来，脑袋里浮现的仅是少之又少的记忆画面，最后连她是怎么走上去的都不知道。 当她看到楼上大厅里站起来的莫明龙和白禾时，吊着的心落实下来，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从737科研站逃出来没多久碰到了陈少军，陈少军让她知道什么叫体温和心跳，那种安心的感觉让她缷去所有伪装，死乞白赖的跟着他来圣古星球，认识许多的人，又无缘无故多出一个有钱的父亲，可以说从那时起她就没受过苦，甚至在别人眼里她是极为幸福的小孩。 事实也确实是，她在陈少军和陈健雄身边没有觉得不幸福过，但她有时还是会想：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当初会不要她？ 当她进入大班，刚刚懂得什么叫父母时，常常又在想，为什么她没有母亲，为什么陈健雄是养父？为什么她没有亲生父母？种种疑问向她扑面而来，让她招架不住。幸好的是，比起她的亲生父母，同学们更愿意嘲笑她长得丑这种最直观的事，让她有时间去好好想自己的事情。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她能够想起的东西稍微多一点，让她明白自己应该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她便开始刻画他们的形像，有像陈少军这样的英雄、有像陈健雄那样的成功人士、或是普通商人、画家、收银员等等，并且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他们，他们会来接自己放学，摔了跤可以大声哭，然后等着他们来安慰，甚至是做错事他们会打自己。然而，这些想像与期望，随着时间慢慢沉淀在心里，同她脸上见不光的鳞片一样，慢慢被忽视，从而淡化。 “看来已经不需要我说什么了。”李东鹏看他们三人想见无言，走到房中把箱子放桌上，对陈暖讲：“你们可以坐下来谈。” 陈暖看了下李东鹏，怀疑他的动机，但还是走过去，与莫明龙、白禾仅隔一张桌子的距离。 莫明龙看到他，从诧异转变成欣然接受。 他在知道户口本是他偷的后，对这件事一直琢磨不透，几次故意接近也不过是觉得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不坏，甚至还会很享受，就连他大胆恣意带着挑衅似的告白，都让他觉得好笑。每个小孩都以为自己了不得，总想去挑战和试探大人的底线，这是件让人头痛的事，因为大人总不能跟小孩计较，可他却是纵容他，没有任何不悦，想来原因是出在这里。 白禾则没有莫明龙镇定，她双手用力的捂住嘴，泪眼婆娑的紧看着陈暖，在信与不信之间欣喜若狂又悲痛的挣扎徘徊。 陈暖看她痛苦的样子，心里跟着难过，她仅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 陈少军在琴晴那里没有找到陈暖，也没有回蒂诺城找，他来这里还有另外的事要做。 “杨康不在警察厅。”陈少军把车停在城市警察厅的正前门，向里面的人寻问后回到车里，通过无线电联系基地。“两个小时前他随一支特警外出，查查他们去了哪里。” 基地里，池域在总指挥室和荆思鸿一起看投放墙上的巨型全息屏，他们听到陈少军的话，把卫星视频放小到能鸟瞰整个43区的大小。 池域看着图，叉腰蹙眉，棘手的问：“长官，你说杨康他们会去哪里？” 荆思鸿抱胸摇头。“两个小时前，没有军车行驶记录，杨康把路线屏蔽了。” 杨康是高级军官毕业人员，他想要去做件事，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荆思鸿想了半响对陈少军讲：“少军，我们调查了43区的各个出入口，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敢肯定莫明龙和他夫人还在43区内，你去找莫明龙的手下问问，这里哪儿适合藏人。” “嗯。”陈少军发动车，再次往南路去。他刚才只顾着找陈暖，连去找莫明龙副官的事都忘了。 想到行踪神秘不知跑哪里去的陈暖，陈少军不放心，又给陈健雄打了个电话。 “小暖没有回来。”刚刚回到家的陈健雄接到陈少军的电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不在学校也不在基地？”这是陈少军第二次打他电话，证明他已经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 “你等等。”陈健雄打开定位系统，眉宇渐而微蹙，语气凝重了分。“她可能是在无信号或信号屏蔽的地方。” 陈暖的车是陈健雄给买的，配置极高，别说是在圣古星球，就是在古地球也能接收到空间站发射的信号，因此，那就只有后面一个可能，那片区域的信号被人为的屏蔽了。 陈少军听懂了陈健雄的意思，心里一凛，没改变方向，反而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