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萌萌心里暗自着急，开始回忆之前的近一个星期里她和安于为了这个角色的筹备，抿紧了嘴巴。 秦萌萌还记得在安于和自己说要为这个角色做准备的第二天，他就一大早到了她家，顶着她哥哥和爸爸审视的目光，愣是面无表情地在那里等到了她起床打扮、吃完早饭，到大厅把他领到了书房，掩住了门阻隔了她爸爸和哥哥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 安于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下坐到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就很迅速地把剧本、原著小说，还有他整理打印出来的从微博、贴吧、小说网站下面读者的留言中找出的关于读者们对于小井这个角色的猜测……以及涉及到小井或者以阿灿作为男主角的同人作品。 坐在书房面对着剧本的安于表情肃穆，腰背挺直，明明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袖t恤却仿佛是穿了套西装一般，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 他从这一大叠资料中，抽出了那本花花绿绿封皮上写着《暗星》的书递给她：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首先你要先通读这本小说，读完后再看剧本。”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通过原著和剧本，概括了解阿灿的生平。他是什么星座的，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他的口头禅是什么，他做事的风格是什么样的，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的老师又是谁？” 秦萌萌当时拿着书，整个人被安于抛出来的这些问题弄得一愣一愣的，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机智如她，实在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到底重不重要，又有什么用…… “要确定小井的人设，就一定要先确定阿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有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推断出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说什么话……只有知道阿灿会怎么说怎么做，我们才能让小井有应对的法子。” 试镜的顺序已经确定好了，最后一个试镜的人是霍导提到的宁飞菲，她最大的对手。 秦萌萌握紧了手中的剧本，看着第一位试镜的女演员已经和孟泽沟通好，开始站在舞台中央进行他们的表演了。 不得不说这一次每个女演员都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点从大家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到。每个人的穿着都暗示了她们理解下小井的性格。 例如第一位上场的女演员，她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耳环手镯甚至手里的拎包都闪亮闪亮的，配上她扬起下巴不正眼看人的高傲表情，秦萌萌就可以猜出她所扮演的小井走的是不谙世事霸道野蛮的富家女路线。 而场上多数人的装扮则走的是黑暗路线——黑色的礼服长裙，高高挽起的头发和涂着大红口红的嘴唇，加上黑色的高跟鞋，显然她们都觉得生活在黑帮里的小井应该沾染着黑帮的气息，黑帮大姐大的风格更符合这个角色的人设。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例如抽签排在她后面的两位，一身白色连衣裙，脸上只微微擦了些粉，让自己脸色好看些，连妆都没怎么画。秦萌萌知道，这是要把小井的人设往女主角方向靠。 不过她们的想法和她的都不一样，或者说，和她的经纪人安于不一样。 秦萌萌看到穿着粉色系的女演员停止了动作，向着霍导方向鞠躬，知道她把自己的戏份演完了，顺势双手鼓掌，思绪却又回到了她和安于一起窝在书房里拼凑小井人设时候的场景。 “首先，第一点我们要明确的就是，小井的人设只能从两个方面去处理。”安于伸出两只手指，面对着她，眼睛却一直看着这两天他俩分析写出的这一整张关于阿灿的人设。 “要么，把小井的人设设定成最适合阿灿的那类人。”说着，安于把一根手指缩回，抬头看向了她，深邃的眼神差点让秦萌萌以为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呆呆傻傻的经纪人而是别人家的经纪人附体。 “要么，就把小井的人设设定为阿灿最憧憬的一类人。”他放下了手，手指指向纸张上在“身份”一栏填着的“卧底”两个字。 “如果是生活中或者从常理推断，比较合理的应该是选择第一种。而阿灿作为一个命一直掌握在别人手里，没有一天稳定生活的警察，他所需要的应该是一个能在事业上支持他，在生活上给他家的温暖的女孩，基本设定就和女主角一样——善良、纯洁、可爱、温暖、柔软。” 而秦萌萌在听到“如果”两个字的时候，就知道安于倾向的选择一定不是这个，事实证明，安于的确不看好这种处理方式。 “但是，如果从电视剧角度而言，或者说从演员的角度而言，这样的选择就太过平淡了——一个和女主角一样的女人是不会被观众所记住的，而且还很容易让观众对两个表演一类性格的女演员演技产生比较。小井的戏份不过那么三四场的戏，而女主角却是从头到尾都存在的，观众的感情更容易被女主角所带动。如果这么演，就是牺牲自己成全了《暗星》。” 秦萌萌咽了咽口水，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被附身了的经纪人给她指明一条出路。而她的经纪人也确实如她所想的这般，给了她一条明路。 “所以，与其做一个适合阿灿的人，不如做一个他憧憬向往着的人。阿灿是一个行动由不得自己的卧底，类比男主的卧底情况，就可以推断阿灿当初当卧底的时候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他们都敏感多疑，对别人的一举一动都要想了又想，他们很多时候只能眼看着同僚去死，为了不暴露自己，明明很反对黑帮的计划却只能按照老大的意思去执行，而他们同样也在黑帮有许多信任他们的朋友，可作为卧底，他们的任务又是要把这些信任他的人全部抓起来，甚至是杀掉。” “所以，小井的人设就可以这样去设置。她和黑帮里的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却在黑帮的治理上和她的父亲、哥哥的意见不同。她想要把黑帮洗白，让帮里的人都能踏实地过日子，不再做犯法的事情。她很自由，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不满就统统发泄出去。她聪明，却大大咧咧不注意细节，不喜欢利用别人，就算是利用也会正大光明的讲出来。她坚强、决绝，对所有爱自己的人都很好。” “如果按照这样的个性去设定每个场景的话，戏剧本身的张力也就凸显出来了。” 秦萌萌回忆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脸自信、仿佛笃定她能够试镜成功一般的安于，心中平静了下来。 正如她和安于之前分析的那样，很显然在她之后的两个演员都打算走第一条路，而她已经选择了第二条路。 那么只要她选择的场景是只有自己这样的打扮才能够演绎的，哪怕后面两个演员多么想换人设，为了不让自己的戏看上去很别扭，也只能放弃了。 一瞬间，豁然开朗。 “下一个，星皇艺人，秦萌萌。” 秦萌萌从位子上站起来，往孟泽的方向走去，将剧本递给了他： “前辈好，我想演第一幕，阿灿初见小井的那场戏份。台词已经写在剧本里面了，前辈等会儿帮助顺一下台词就好。” “麻烦前辈了。” 秦萌萌觉得，这一场，自己会赢。 ☆、第11章 秦萌萌 黑丫还是第一次在现场看演员们的试镜。 以往她都是透过身后这个摄像机拍下来的录像带看到的演员们的表演，而且那个时候都会快进——导演只会把自己觉得够格的那几个试镜演员的表演放出来给大家看，他们的选择其实不过是在导演不反感的几个人选里面选出他们觉得适合的那个人罢了。 这是第一次，她可以不用快进地看完整场试镜表演。 要知道往年她都对自己不能看完全部的录像带感到可惜的说，人家演员们辛辛苦苦准备了的表演，他们却连看都没看就给快进掉了…… 然而当黑丫真的一个个试镜看过去的时候，她终于懂得了导演为什么会在给他们看录像的时候选择快进了——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个遥控器的话，她也会忍不住快进的。黑丫觉得一向好脾气的自己都快被眼前这一幕幕给惹得气炸了！ 她一直以为所有来参加试镜的演员一定都是各个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因为一直以来导演给她看的那些录像带上是这样的，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黑丫黑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排在第三位表演的演员，看着她泪眼汪汪的双眼和粉嫩的口红，整个人就像失去了脊椎骨一样紧紧贴在孟泽的身上，嘴里叨叨着： “虽然你是个卧底，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应该相爱的个体，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情不自禁，即使快要死了，即使杀了我的人是你……我依旧想告诉你三个字——我爱你。不要忘记我，好吗？” 然后闭上眼睛，满带笑容地死去……呵呵，死去，特么最好她就这么死了不要醒过来！ 黑丫在内心咆哮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眼前这个一脸小三模样的“小井”。 她的小井，虽然她还没有动手去创造，但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一个轻浮、连父母兄长都不在乎、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女人怎么能够资格去做她的男神阿灿的女人？！ 这个蠢女人怕是连剧本都没有好好读吧？！ 黑丫磨着牙齿看着那个三号小井睁开眼睛朝着他们鞠躬，然后一脸“这个角色本小姐拿定了”的表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下一个肖愚蠢没脑子·井上台，这种恍若要从喉咙里喷出火的情绪一直延续着，直到六号小井上来的时候才刷的一下消失了。 原因自然不是她终于想开了，而是六号小井站在那里的气质，让她看着眼前一亮。她家小井终于不再是走阴狠或者白痴风格了。 黑丫紧紧盯着站在舞台边缘的小井，看着她一双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她高抬着额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双手自然放在小腹，一身红色旗袍配上眼中微含的冷意，犹如冬日里被白雪积压却始终不愿弯曲的梅花枝，悠悠地向站在台中间的孟泽走去。 心一下子就开始狂乱的跳。 比起之前那几个，实在好了太多。黑丫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仿佛就真的是小说里的那个小井——倘若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美貌又有这样的风骨气质……若她是阿灿，怕也会被这样的女孩所吸引吧？即使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黑丫开始回忆，这个六号小井饰演者的名字。 秦萌萌。 这就是霍导所欣赏的演员的演技么？果然……值得一看。 …… …… 一上场进入演戏状态的秦萌萌，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原本在她看来显得幼稚的表情在一瞬间被收拢起来，微抬下巴加之礼节一般没有温度的笑容，走上台来仿佛丈量过自己每一步走的相同的距离宽度，挺直的却不让人觉得僵硬的脊梁配上盘起的没有一丝零碎的头发，一个家境富裕有礼有节、对待外人冷漠疏离内里又高深莫测的黑帮小姐形象一下子就树立起来。 黑丫记得曾经有个导演和她说过，看一个人的演技有多好不是看她演戏时候ng了没，而是看她在戏里戏外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差别越大，就证明这个演员的演技越好，最起码，天赋一定越好。 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霍导会特地点她来参加试镜了——一个有表演天赋的演员，往往能给这部剧带来除了一个角色之外更多的东西，例如让其他演员燃烧起来的斗志，例如一个更加完整的剧本。 那个女孩如同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缓慢却又自信地走到了孟泽的旁边，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的一瞬间，黑丫清晰地看到了孟泽瞬间紧绷的脸，而她的心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眼前这个小井明显不是之前那几个愚蠢笨拙喜欢情不自禁的小井，她更精明，更聪明，防备心更重，对外人也更冷漠。她开始担心，秦萌萌扮演的这个小井会不会在瞬间看出些什么破绽。 秦萌萌突然后退了两步，走了回来，到孟泽的面前站定，盯着孟泽打量了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道： “你就是阿灿？” 一字一句分明是个问题，可听到他人的耳朵里却如同一个肯定句一般。所有人在秦萌萌说出台词的瞬间就了悟了，眼前这个黑帮老大的女儿早在见到阿灿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回想起剧情里面，阿灿和小井见面之前没多久才在众多黑帮混混中脱颖而出被黑帮老大点为自己新一任的左膀右臂，人家阿灿才刚刚离开会场，作为黑帮老大女儿的小井就立刻知道了消息还堵在了人家的必经之路上——原本只是冷漠疏离有礼有节如同富家小姐一般的形象上又打上了野心勃勃十分危险的记号。 如果不是在自己的黑帮老爹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知道了消息？ 如果不是想要从自己父亲手里夺得大当家的位置，又怎么会如此迅速地在这个没有其他人出现的小路上堵住刚被自家老爹誉为“左膀右臂”的阿灿？ 只是一句台词，却靠着表演和对剧本的熟悉度，让她从中看出那么多隐藏在其中的内容，不过几个字就让所有人明白了这个黑帮小姐的性格特质……足见这个叫秦萌萌的演员在背后为了台词和剧情的串联所下的功夫。 而直到这个时候，黑丫才发现了作为这一次试镜的男主角，孟泽在处理阿灿的人物设定的时候所耗费的心思，这些在他接下来的回答和动作中中可见一二。 孟泽站在舞台的中央，就像一棵笔直的松树，神情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的变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开合： “是，大小姐。” 这才是一个长年做卧底的男人应该有的表现和回应，因为害怕心中藏着的事情被别人从脸上看穿，习惯了不论什么时候都面无表情，因为担心举止投足让人产生有可能的遐想，习惯了绝不多做一个动作、多说一句话。 之前那五场的对台戏并没能让孟泽展现出这样的演技，而在这一场中，显然，孟泽也开始投入了表演当中。舞台上再也不是“我爱你你爱我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必须死你必须杀了我”的天真戏码了，一边是张扬傲气、冷漠又包含侵略性的反派小姐，一边是警惕认真不敢有一丝敷衍的正义卧底。 整个表演的空间里，终于开始有黑帮那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了。 黑丫开始好奇，遇到这个如同木头一般的阿灿，秦萌萌会这么应对……然后，就被接下来的剧情给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秦萌萌慢慢靠近眼前这个男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两个人的身体仿佛贴在了一起，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是一点没变，仿佛自己所靠近的真的是一根木头一样。 孟泽却在秦萌萌靠近的一眨眼间肌rou紧绷，双手握拳，仿佛在隐忍什么一般，不敢躲闪，也不敢回应，身后就好像有一堵墙，阻止了他后退的脚步，让他被限制在这块小地方，进不得也退不得，就这么仿佛……被一个女孩子“壁咚”了一般。 他在慌张，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应对。 黑丫感受到了，而秦萌萌也感受到了。 她的笑容一点点加深，悠悠然歪了歪脑袋，更进一步贴近了孟泽。她的嘴一张一合，顺着孟泽的锁骨移动，仿佛在往眼前这个男人暴露的皮肤上呼气一般，惹得眼前的孟泽脸色开始变红，连身上古铜色的皮肤都有了变红的趋势。 明明如同不怀好意□□一般的一幕却因为女孩依旧清冷的眸、优雅的动作以及男人在这一瞬间茫然不知所措被诱惑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表情，充满了禁欲的气息。 黑丫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为了孟泽冒汗。 她的嘴唇，最后在靠近孟泽喉结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微微抬头，让自己的唇能够触碰到孟泽的喉结，拢起的发丝摩擦着男人的下巴，仿佛是忍受不住发丝摩擦下巴微微发痒的感觉一般，孟泽咽了咽口水。 脖子上凸起的那块地方顺势动了动。 “咕咚” 黑丫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咽下了口水。 “明天上午十点，玉龙广场，陪我去看电影。” 秦萌萌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紧贴着男人的身体，嘴唇依旧在靠近喉结的地方停住，用着气声轻轻说道。 那些气息全部喷洒在男人的喉结处，这个暴露在衣服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就这么被一个女孩撩拨，引得他差点因为条件反射就要挥拳，理智上却又因为知道这人是这次任务目标最宠爱的女儿，绝不可以在刚刚得到任务目标赏识的情况下伤害人家的女儿导致任务前功尽弃。 身体的反应，除了将拳头握得更紧之外，他对她毫无办法。即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善类，有可能一个不高兴就割断他的喉咙，他也只能任由自己的性命被她玩弄在手心。 “要是你拒绝的话……我就一口咬住你的喉结。”又是那个气声，又是那个冷漠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