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苏叶正襟危坐,事实上她还不知道要谈什么,然后她起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开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周浦深毫无波澜,“是谁说,天下华人一家亲?” 苏叶:“……”这不是她当初搪塞赵玮伊的话么?她轻吐了口气,努力把这场谈话当成普通商业谈判,四两拨千斤谁不会玩,“您是加拿大和尼日利亚国籍,不算华人。” “我有香港护照,你的言论反党**。”他没有多少耐心再同她兜圈子,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回来,“你知不知道,拒绝我,后果比反党**更严重?” 苏叶一顿,想了一会儿,开口的时候底气竟比之前要足,“感情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事,强扭的瓜不甜。” “你情我愿?”周浦深竟浅笑起来,“那苏叶,你来说说,如果不是我,那会是谁?如果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他是有多么笃定,她心里有他? 苏叶在那一瞬着实被镇住了,他的自信,让她瞬间xiele气,之前那些千思万虑过的说辞,就像藏在肚皮底下的酒精,徒劳地沸腾,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额角冒着细密的汗,周浦深笑意敛下来,终究舍不得逼得太紧,他忽然说:“落地时,务必给你自己一个答复。” 不是给他答复。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苏叶的眼再没阖上过,等到飞机平稳着地,她出了舱门,凌数在下边等着她,车后座开着门,周浦深已经坐在里头。 她逐级而下,走得很慢,终究还是到了,她没迟疑,上了车。他瞧她,看得她发怵,只好开口,“周先生,我还是……” “你真的以为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他打断她,下了判决书,“我不接受除了答应之外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你们还在吗?? 第21章 chapter 21 过了几天快节奏的生活,再回归校园,苏叶有种闲得慌的感觉,她的课不多,每天下了课就写程序,原先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竟觉得枯燥乏味。 但可喜的是,她的围棋课终于有了起色,自从给学生们带了棋盘,课堂氛围活跃了许多,竟也有学生慕名来旁听。 苏叶对那个学生印象深刻。他是个白人小伙子,叫calvin(加尔文),长得高大帅气,笑起来酒窝里像盛满阳光,他自称是交换生,被问及母校,他说:“剑桥大学。” 苏叶更是惊讶,别说拉各斯大学似乎没有剑桥交换名额,即使有,大概也没有人愿意离开康桥到这穷乡僻壤来。 她注意到他首先是因为之前从未见过,其次是因为,苏叶在不同学院上课,讲的都是一样的内容,他却几乎每节课都来,专心致志地听那些陈词滥调。下了课,他还会拿着ipad,上来问一些残局如何破解,苏叶看他的造诣,在中国打个县级比赛都没问题,该有业余二三段的模样了,很是欣喜,也十分乐意给他解答。 这天苏叶下了课,刚到楼下,加尔文在身后叫她,问下午能不能约她下棋,他知道她下午没有课。 苏叶笑得很抱歉,“我还有别的学校的课,周末我会有时间,你可以找我。” 加尔文猛点头,留了她的号码,“老师,我是见过你的。”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苏叶愣,她记性不差,更何况他长得不赖,她确认没与他打过照面。 今天是周四,照例她下午要到巴布贾小学上课。而昨天何陆北打电话来,说体检今天轮到巴布贾小学了,让她得空的话也去看看。她本就要去,自然就应下来。 末了,何陆北欲言又止,苏叶不多说,想着还是当面聊比较合适,就挂断了。 想起何陆北,她还是有些郁闷的,源头自然是赵玮伊,话痨突然安静下来,她有些不习惯。 爱情与友情的冲突,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得开的,更何况向来小姐作派的赵玮伊,可是追着何陆北到了非洲,可见用情至深。这时候正敏感,苏叶想,等过些日子赵玮伊消气了,再聊。 但何陆北那头,该说了断的还得早了断。 她到小学的时候,医疗队的车已经停在门口,志愿者在往学校里头搬物资。 校长站在门口,穿着他许久没穿的西装,胸口打着精致的领结,喜气洋洋地同苏叶说,“学校建了好些年了,送东西的不少,给孩子们体检还没有过!听说是你引荐的,真是谢谢你。” 在校长面前,苏叶哪里敢邀什么功,若说起在非洲遇到的人,苏叶最敬佩的就是他。 他早年家庭变故、又恰逢事业挫败双重打击,为了调整心情,他来到拉各斯,在孤儿院做义工,后来志愿活动到期,他已经不愿离开,辗转到了巴布贾村,盖了这所小学,免费授课。 比起他的坚守,她这样的流水走过的支教老师,不过匆匆过客,实在惭愧。 他是英国人,祖上拥有世袭爵位,而他是正统的终身贵族,听起来高人一等,但的行为举止也着实看得出不同,一言一行都完美诠释何为绅士,即便在这样的穷恶之地,生活条件大不如前,他仍旧能在简陋里活出精致来。 一去十年,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优雅大气,就连笑起来时脸上的笑纹,都透着股矜贵劲儿。但他没什么架子,为人平易近人,苏叶与他相处没有什么压力。 两人聊了会儿就进了院子,何陆北正在看着踢球的学生,见她来便打了个招呼,看起来没有尴尬,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苏叶暗想自己最近真是过分敏感了。 教室前的空地上,几个学生赤脚踢着球,没有球场,球门都是用树枝画的,地上也没种上草,身后尘土飞扬,他们却笑得开怀。何陆北说:“他们很开心。” 苏叶点头,何尝不是呢,一个足球,就让这些小孩欢喜得不得了。 这时候两个小女孩儿跑过来,问何陆北,“中国人真的不信仰上帝吗?” 这个问题当初苏叶也被问过,在非洲,被问到的最高频的两种问题,一是中国功夫,二是宗教信仰。当她说没有的时候,都会看到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怪胎。之后他们就会化身传教士,给她传教。 何陆北看看苏叶,微微笑着蹲下来,问女孩,“那你为什么信仰上帝?” “上帝创造了我们,上帝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保护我们不被恶魔伤害,在白天让我们能看到太阳,”女孩回答,声音很响亮,“不信上帝死后是会下地狱的,在那里你会一直被火烧。” 何陆北说:“上帝既然如此万能,他为什么不可以让你们富起来,让你们去买想要的东西呢?” 女孩答:“因为上帝会让富人下地狱,会让穷人上天堂,天堂里什么都有,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何陆北突然说:“真愚蠢。” 两个小女孩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瞪他一眼,撒丫子跑了。 苏叶也愣住了,何陆北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觉得不妥,这声责骂更是无厘头了,他用的甚至是最不客气的单词“stupid”。 何陆北缓缓站起来,看着她问:“觉得我很过分?” 苏叶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沉默一会儿,“每个人都对宗教有不一样的理解和态度,不予置评,可无论如何她只是个小女孩。” 何陆北叹了口气,“苏叶,这就是你和赵玮伊的不同,刚才那个问题,还有那些话,就是她说过的,我跟她学的......” 他踢着脚边的石子,缓缓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不会跟她在一起,即使她追到这来,三观不合,如何相处?” 苏叶秒懂。他情景还原,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了她,他与赵玮伊不适合的原因,但他顾此失彼,没意识到他利用了单纯的小女孩。 苏叶脸色沉下来,没说话。何陆北迟疑半晌,还是说:“我听赵玮伊说,你和rc那位掌权人走得很近。” 她抬起头看他,眉头紧蹙,何陆北忧心忡忡地说:“我自知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但是苏叶,那个周先.....” 似乎全世界都想提示她,周浦深有多么不可招惹。 苏叶轻吐一口气,突然打断说:“三观不合,无法相处,你说的没错。你忙着,我去安抚安抚我的学生。”说罢她提步离开,突然不想再和他谈。 何陆北看着她的衣角拂过,愣怔了一会儿,抬眼已经看不见她人。 苏叶感觉,听到何陆北谈论周浦深的时候,她竟滋生了厌恶的情绪,直觉想要去反驳。 这种姿态,或许可以叫护短。 这种姿态,让她很不爽。 她靠在矮墙边,拔野草泄愤,拔着拔着她开始数,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她有四天没见到他了。 她一愣,把草一扔,烦躁地踩了一脚!感觉挫败极了。 回到寝室她和赵玮伊打了照面,后者瞥她一眼,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意思,绕过她出门去了,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天苏叶没课,却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接起来,那头凌数问:“苏小姐在休息?” 她瞬间清醒,看看时间,九点半,不算晚,当然也不算早,今天毕竟还是工作日。 她无声地清了清嗓子,“凌总有事么?” “周一的时候人事部给苏小姐发了邮件,但没看到回复,我来问问,你是否要加入rc?” 她是看到了邮件,说她通过考核,可以到rc进行岗前培训了。她一直搁置着懒得去想,没曾想一天天的,一周都过去了。 苏叶说:“我这边还有教学职务,实习或许可以,正式职务的话恐怕时间上调不开。” “这不需要考虑,你如果通过了培训,工作也不会很多,考虑到你的情况,有课的时候你可以正常上课。”凌数应对毫无瑕疵。他听到苏叶轻叹了半口气,后半口吞下去了。 沉默两秒,没见答复,凌数说:“如果……苏小姐担心的是......那就纯属多余了,接下来先生的工作重心在安哥拉,几乎不在拉各斯逗留。” “去多久?” “半年。” 苏叶猛地坐起,床摇晃起来她才意识到失态,拨开碎发,她缓缓出声,“什么时候走?” “嗯......”凌数刻意的停顿,让苏叶呼吸也跟着停顿,他说:“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苏叶瞬间就甩了手机,爬起来往洗漱间冲,十分钟后她风风火火地冲出寝室,手里攥着手机,还在通话中。 她边跑边冲那头说:“凌数,让周浦深接电话。” 奔跑间呼呼的风声,在电话两头辗转回响,周浦深在这十分钟里,一直在听着她那边乒乒乓乓悉悉索索的声音,竟不觉得烦,就连她现在怒气冲冲地直呼他的大名,他也觉得愉悦。 那头一直没有声音,苏叶微怔,只一瞬,就知道对方是他,不是凌数,她脚步缓下来,气喘吁吁地叫他,“周浦深。” “嗯。”很沉,很沉的一声。 苏叶说:“你问我,仗着什么,那我问你,我仗着的东西,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的喜欢,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我的微博——陆之南s 第22章 chapter 22 苏叶人生中,所有经历过的紧张时刻,或许都不及现在。初级紧张是心跳加速,更深一层的紧张则是停滞。 都说运动时心跳频率会加快,但这下子,她的脉搏,因为他的不言不语,停滞了。 好久,她才听他气定神闲地说,“慢点走。” 她索性停住不走了,坚持说,“回答我。” “抬头,向前看。” 路对面漆黑的车子,缓缓降下车窗,周浦深的目光,悠远而笔直,穿过来往的车流,对上她讶然的视线。 她挂断了电话,注视着他,脸色沉下来。车流拥堵,不时隔断她的视线,等车子驶过,她的目光还是直直的,不曾移开过。 良久,她没有任何动作,呆愣愣地站着。凌数忍不住问:“先生,下车么?” 周浦深的眼神,也没移开过,他说:“不用。”他就是在等。 凌数转过身,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