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这就是血染的风采了。”明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宁王闭目将头枕在兰儿的肩头,不能再去看宁王妃的样子了。 再是个真爱,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还吐血,也没什么好看的。 宁王出身尊贵,素来清高,眼高于顶,不然也不会不将皇后的亲meimei都不放在眼里,顿时就觉得有点儿恶心。 宁王妃从前邀宠,哪怕成了正妃也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哪里有眼下的污秽呢? 且他将头安放在兰儿柔弱的肩膀上,嗅到了她身上那隐约传来的清淡的花香,只觉得香气扑鼻沁人心扉,身子轻飘飘的,难得的叫人心里喜欢。 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就算与宁王妃是真爱的时候,后院儿也没少了爱宠与庶出的子女,如今更不必有什么顾忌。他侧头扫过兰儿青春柔媚的脸,想到她如今已经是自己的侧室,还正是花一般可爱的时候,再想想她素日的解语花的模样儿,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从前皇帝早将兰儿赏给他,可是宁王是个有节cao的人,想到兰儿是自己的晚辈,又是宁王妃的侄女儿,因此一直只依旧将她当做宁王府中的表姑娘。 她依旧在宁王妃身边安静度日,从未服侍过他。 如今宁王就觉得,其实服侍一下什么的……娥皇女英都有了,姑侄同夫,其实也算是一桩美谈不是? 他面上倦怠,然而心里却已经飞出老远,早就不记得还在墓前哭着磕头,需要他拯救的宁王妃,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兰儿的。 他就听见这少女一声柔弱怯生生的轻呼,之后柔软的小手迟疑又羞涩地握住了他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与这少女的官司旁人没看见,明珠却看得一清二楚,只恶心宁王竟然在齐凉生母的墓前与人勾勾搭搭,脸色就微微发沉。 “多少个了?”她扭头与那内监问道。 “三十个了。”内监恭敬地说道。 “三十个头,额头依旧完好无损,罢了,这样没有诚心的头,不磕也罢!”明珠见宁王妃磕头磕得眼神发直,却偏偏要给她安一个罪过,见宗室们果然上前看了,都为宁王妃竟然只是面上磕得好看摇头,便对宁王妃淡淡地说道,“日后别忘记多来给母亲磕头,真是再没有这样不懂规矩的妾室。” 她目光落在齐欢的身上,见他吓得退后一步,竟不知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宁王妃,便撇了撇嘴。 “不必叫他给母亲磕头,脏了母亲的地。”齐凉低声说道。 明珠的咄咄逼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话来,他看着明珠,漆黑的眼睛水光潋滟,仿佛能透出水来。 他仿佛看不够明珠一般,只看着她。 “便宜他了。”明珠看了看齐欢,面上闪过淡淡的失望之色,自然是发现齐欢叫自己催眠的那点儿缺点算是没了,只怕过几日就能说人话。 不过齐欢不在她的眼里,她哼哼了一声,见宁王妃踉跄地爬起来,也不逼迫她如何,转身看着宁王说道,“论理,本该与你磕头,只是我与阿凉都在陛下面前磕完了头。王爷若是想要,去陛下面前讨还就是。”她凭什么要为了伪装孝道,就要委屈地给贱人磕头呢? 就因为他是生父? 没有这个道理。 郡王妃就觉得宁王很无耻。 宁王殿下也觉得郡王妃很无耻。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磕头还能跟别人讨还的呢。 与皇帝讨还就更无耻了! 难道叫皇帝给他磕三个头? 只是宁王今日虽然没有血光之灾,然而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创伤,连脸皮都叫明珠给扒了一层,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他也知道这回拿这几个宗室堂兄弟当枪使没准儿以后就得被穿小鞋。 只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叫了宁王妃上前,他看着她虚弱狼狈的样子,目光落在她因哭泣,胭脂水粉都不见露出的淡淡的眼角的细密的纹路上一瞬,微妙地没有去搀扶都浑身血迹斑斑的宁王妃。 他摔袖,冷哼了一声走了。 “到了此时,都没有与你有一句话。”明珠眯着眼睛带着几分怨恨地说道。 齐凉本不在意宁王对自己的态度,然而见明珠为自己抱不平,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做出黯然神伤的模样儿。 见他被生父漠视竟这样难过,宗室们都唏嘘了。 “太过了,太过了!”就有一个叹息说道。 “阿凉辛苦,日后若吃了什么委屈,只来与叔叔伯伯们说,咱们给你做主。”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古人诚不欺我。”又有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虽然各家府里都有偏心宠爱的儿女,只是也没有说把不招自己喜欢的置于死地呀。 “多谢叔伯为我们夫妻出头。”齐凉顿了顿,还是拱手感谢地说道。 他从前只知道横行京中,哪里有这样乖顺的时候,宗室们的眼神下意识地落在了明珠的身上。 明珠不以为意。 此处已经事了,众人自然是都纷纷散去了,明珠与齐凉也回了王府。她才发了神威自然不会在外越发嚣张,也因对上了宁王到底不好张扬,便闭门家中专注地收拾自己的药园子,时不时在齐凉非要吃自己一把时装个死什么的。 她闭门家中数日,却不知外头已经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宁王妃谋害继子,想要夺他世子位,又有心计地叫许多宗室去围观意图与宁王一同陷害齐凉的八卦,在京中特别有市场。 又有凌阳郡王妃一战成名,大道理一套一套抽得宁王妃跪在齐凉生母墓前磕头之事,也沸沸扬扬。 都对郡王妃的战斗力有了清楚的认识。 不过明珠的风评却不错。 她一言一行都是按着规矩来,并未恃宠而骄,也并未骄狂,实在是女眷之中的楷模。 因此,这些时候往郡王府下帖子想要请明珠过府,设宴款待顺便说一说那时八卦的人家,是真的不少。 明珠也不喜欢将齐凉的可怜事说给这些女眷听去博一个感慨什么的,一一推拒,从不出府。 她并不抱怨宁王夫妻的不慈,越发品格高尚了。 这般高贵的品格,再对上最近到处装可怜言齐凉夫妻逼迫长辈不敬父母的宁王,越发纯洁无比起来。 郡王妃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名声已经如同金子一般璀璨了。 不过显然她对名声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在意,因此只丢在一旁,只有靖北侯夫人知道了明珠这才嫁人就生出的种种纷争,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起来。 她才将明岚嫁出去,正在收拾三女明柔的嫁妆,听着身边的丫头绘声绘色地说着明珠的威风,如何如何抽了宁王妃的脸,她先是笑了,之后便有些发愁地叹了一口气出来。她颇有些愁眉不展,今日回了娘家的明芳就疑惑起来。 明芳日子过得颇为顺心,仇敌英王妃死了,她越发心宽体胖,富态了许多。 她抱着儿子心满意足,笑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嫁妆不够?” 一口气儿嫁三个闺女,嫁妆真是一个大问题。 “嫁妆有的是。”靖北侯府无人袭爵,以后的家财也不知给谁,靖北侯夫人自然舍得给自己的闺女们叫她们过得体面些,只是此时却不是这个问题。 她迟疑了一下,见屋里都是自己的心腹丫头,便都叫出去守着,方与明芳低声说道,“六丫头从前就厉害,咱们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是不是闹得太过了?才出嫁,就逼迫公婆,就算叫人在外头称赞,可是回头想想,不都说她性子厉害不让人?” “六meimei这性子就极好,若软弱些,还不叫宁王妃给吃了?” 明芳就是从前软弱,因此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如今翻了身,越发喜欢明珠这般厉害不吃亏的性子。 且明珠于她有大恩,昌林郡主也给她撑过腰,明芳见靖北侯夫人唏嘘,便皱了皱眉头。 “六meimei是爽利了些,不过素来规矩,宗室之中对她的风评极好,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母亲何必想这么多呢?” “哪里是我想得多,实在是你四meimei。”靖北侯夫人便叹气道,“你meimei的婚事还没有个着落,六丫头厉害了不要紧,只是姐妹之间同气连枝,只怕累及你meimei的婚事。” 明云倒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姑娘,且饱读诗书是个娴雅柔弱的女孩儿。不过明珠这般厉害,叫别家揣测了明云也厉害,不敢娶那就遭了。靖北侯夫人经历过明玉之事,知道名声好坏对女孩儿姻缘的,已成惊弓之鸟。 “若说累及四meimei婚事的缘故,也是因父亲德行不修为人不耻,与六meimei有什么相干?六meimei数次出手相助,母亲此言,连我听了都寒心了。” 明芳便轻轻一叹道,“母亲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父亲……父亲最近春风得意,都传到我这后宅妇人耳中,也是太过了。” 有这么个亲爹,怨不得没人稀罕跟她家结亲呢! ☆、第246章 明芳心中腹诽,只是知道母亲艰难,并不会戳她的心窝子。 不过该说的却还是要说的,哄着怀里咬着胖胖的手指头哼哼唧唧的胖儿子,明芳一脸正色地与靖北侯夫人说道,“日后二叔与六meimei,母亲还是不要再抱怨。到底分家,还想人家怎么帮咱们呢?我的亲事,二meimei的亲事,五meimei怎么被关到庄子上的?二叔做得不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也叫人家厌烦,且也太没有良心了些。”她想到那时的艰难,叹气说道,“那时候我被逼得死的心都有了,还不是六meimei出头?母亲!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我也是感激你meimei的,只是……”靖北侯夫人苦笑道,“是我贪心了。” 叫南阳侯府帮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心里生出奢望之心。 明芳之言如同当头棒喝,叫她清醒过来。 她已经不及从前那般清明了。 “你说得对,往后,我也不会再寻你婶子与六meimei了。”靖北侯夫人惊恐地发现,自己或许也变成了周氏那样的人,明芳之言如当头棒喝,急忙说道。 “自家事自家管,从前的恩德咱们不能忘记,往后……母亲靠着我,靠着几个meimei,总不必担心的。”明芳见靖北侯夫人只是一时所迷,并不是个糊涂人,便放心地笑道。 她笑容惬意娴静,靖北侯夫人见她又富态了许多,忍不住笑问她如今的日子。 还有什么不好的呢?万事如意也就差不多了。 明芳便笑着说道,“本就过得好,且六meimei成了郡王妃,虽不大亲近,不过谁不高看我一眼呢?” 凌阳郡王妃那是皇帝眼前的红人,皇后也十分爱惜,从前年纪小也就罢了,如今成亲之后自然众人瞩目,明芳也得了实惠,叫人十分地看重。她来往女眷得了许多的巴结与照顾,越发感激明珠,与靖北侯夫人感慨地说道,“到底是咱们借光儿了。” “只盼着你四meimei也能借光呢。”靖北侯夫人便叹气道,“我这辈子只你们几个闺女,你们过得好,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母亲何必说这些。”明芳想到宫中正春风得意的那个柳儿,目光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劝说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虽因父亲的缘故,四meimei不好选人家儿,不过那等只看重外头名声看不起四meimei的,咱们也不必拿脸贴过去。世间有的是好男儿,姻缘这回事儿,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在谁的头上。” 她见靖北侯夫人愁得不行,心里想着回头去给meimei打听人家儿,又忙说道,“二哥哥就要成亲了,母亲可预备东西了没有?” 顾怀麒对她也是一心的爱惜,为了自己都能把韩国公往死里打,心里话,明芳是亲近顾怀麒的。 若不是顾怀麒死都不肯过继,她很愿意多一个这样的兄长。 可惜了的…… “预备了一个庄子。”靖北侯夫人说起顾怀麒就笑了,与明芳笑着说道,“他那个未过门儿的媳妇儿前回来给我请安,爽利干净,是个极好的姑娘,难得的是为人精明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你也知道你二哥哥,人憨厚了些,为人义气爽朗,只是却容易吃亏,有个有心眼儿的媳妇儿,还能护着他些。”她见明芳也跟着笑了,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只是这姑娘的出身差了些,你三婶儿……” “您都说了是个精明的姑娘,三婶只怕不是对手。”明芳安慰说道。 她虽然没见过这姑娘,不过听顾怀麒来府中时说起,能护住一个年幼的弟弟,护住自己家业,那显然不是一个吃素的,周氏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却并不在意周氏如何,如今对她而言,从前的那点儿恩怨简直不算什么,便又劝靖北侯夫人宽心,指了明柔嫁妆单子上的一些嫁妆与靖北侯夫人说笑起来。 她说得欢喜,怀里的韩国公小世子都咿咿呀呀地拍手叫,憨态可掬。 虽然这不是明芳的亲儿子,不过靖北侯夫人对他依旧有十分的怜爱,笑着摸着他的大脑壳儿问道,“都知道什么呀?” “嫁妆!”韩国公小世子十分清晰地说道。 靖北侯夫人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儿,正要抱着外孙好生亲香一番,却见外头门口处快步走进来一个脸色得意的靖北侯。 靖北侯最近春风得意的全是开心事儿,人的光彩都不一样了,仰着头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快步进门,见了屋里的靖北侯夫人母女,哼了一声,摆手不耐地问道,“四丫头呢?叫她来,我给她寻了一门好人家儿!”他想到这个,脸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人家?”从前靖北侯拿亲事坑过明岚,靖北侯夫人顿时就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