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贝壳婶婶教训荷青,荷青在一旁乖乖的听着。 黑玺不爽地挑了挑眉毛,别以为他没听出来扇贝妖怪的意思,含沙射影的骂他。荷青傻,他跟着荷青傻,丝毫不顾及小莲子。 他这个即将当爹的大妖怪立在荷青身边,荷青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凭那头一身肥油的大野猪能打赢他?再来一百头都绝无可能! 但黑玺不屑说这些,赢一头野猪,不值得炫耀。 黑玺懒得再听,转身回了里屋,荷青紧跟着他也进了里屋。荷青合上屋门,抬手分外小心地碰了碰大黑蛟的身体:“是不是还痛得厉害,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闻言,黑玺动作略微一滞。荷青清楚他的伤势? 黑玺神色自若:“小伤而已,无碍。” 受伤的动物警惕心最高,更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了伤,免得仇人在他虚弱之际给他致命一击。 黑玺身为蛟族,哪怕他并未成功的历劫成为龙,他依旧具备天生的高傲。他怎么可能在受伤后,让一个小妖怪瞧他的伤口。再说了,受伤就受伤,蛟族在战斗中长大,这种伤势根本死不了。 偏偏,荷青并不这么认为,他拉住大黑蛟的手,始终不放弃:“不行,得重新止血包扎。我闻到了血腥味,时间拖久了,伤口再度恶化怎么办?” 荷青扬起脸,迎上大黑蛟的双眸。他的想法非常的明确,态度也非常的坚持,大黑蛟的伤口出了问题,绝不能置之不理。他当初就为大黑蛟清洗了伤口,敷了药,他不会伤害大黑蛟,为什么不能再让他替大黑蛟止血疗伤。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黑玺褪下了上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霎时扩散开来。黑玺的黑色外袍不仅坚固结实,还可隔绝气息,将血腥味锁在内部,避免泄露黑玺的伤情。 黑玺腹部那道最深的伤口震裂了,就在此前他出手攻击大野猪的时候。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缠绕在腰际的布条,甚是触目惊心。 按照黑玺的复原速度,他大可以选择自行恢复。 他此刻退步,允许荷青替他清洗伤口,重新敷药,再次进行包扎,只因他讨厌麻烦。直觉告诉黑玺,荷青在某些问题上,相当的执着,他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并且,近期多半接连不断的有其他妖怪对黑玺宣战,或者大野猪联合另外的妖怪共同对付他。黑玺敷药疗伤肯定比自行康复来得快,这一点毫无悬念。 加之荷青见过黑玺的伤口,荷青是最清楚黑玺伤势的人,隐藏也无用。既然荷青愿意看,索性,黑玺就让他看,起初更严重的伤势,荷青都早就看见了。 荷青看到大黑蛟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布条,不禁面露担忧。大黑蛟有伤,却不得不与其他妖怪打斗。 如果大黑蛟无所行动,碧波湖的形势必定愈发危急,他和大黑蛟的处境也会变得特别艰难。他不能阻止大黑蛟出门。 荷青心急地采集了大量露水,动作轻柔的为大黑蛟清洗血迹。而后,他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给大黑蛟涂抹药膏。他眼下无比庆幸大黑蛟掉下来时没砸了柜子,不然的话,没有了师父留给他的药膏,荷青对大黑蛟的伤口简直束手无策。 他的动作极轻极慢,好像生怕弄疼了大黑蛟。纵是大黑蛟皮厚rou粗,不怕这么点疼痛,荷青依然舍不得大黑蛟难受。 黑玺垂下眼帘,看着身前的小妖怪。荷青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像他一碰即碎,好像他会痛得死去活来似的。他想告诉荷青,他没有那么脆弱,荷青犯不着一副如履薄冰般的紧张模样。 然而,看到一个人那么在意他,那么关心他,黑玺暴怒后残余的不爽情绪,竟也逐渐平复了。 他就这么看着荷青的一举一动,放缓了思绪。 荷青敷药结束,重新替大黑蛟裹上了干净的布条。整个过程,他显得异常专注。 黑玺低头就能瞧见荷青头上的小珍珠,它们随着荷青的动作在黑玺眼前那么晃啊晃,时不时蹭过黑玺的脸或者碰一下黑玺的鼻尖。黑玺不耐烦,差点伸手将那两颗珍珠从荷青的脑袋上拽下来。 之后,荷青强烈要求大黑蛟躺下休息,大黑蛟流了那么多血,容易虚弱。只是荷青自己没有躺在大黑蛟枕边,他打开书柜,翻出了好几本老神医留给他的药书。 荷青挽起袖子勤奋苦读,他一边看还一边记录。 “当归,川蜀的当归,二、八月采集,rou厚且不枯的最好,用于失血过多。当归二两,川芎一两……” “熟地黄,微温无毒,调理五脏冲和之气,生津补血,治男子五劳七伤。用地黄切二合,与米同煮……” “归脾汤,益气补血。用龙眼rou,炒过的酸枣仁……” …… 黑玺闭目养神,他听着身边的小妖怪念念有词,正在筹备给他的补血大计划。 第13章 不想挖坑的黑蛟 荷青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睁开眼时,正舒舒服服地蜷在大黑蛟的怀中。 这会儿,大黑蛟还没有醒,他的胳膊搭在荷青的腰际,轻轻地揽着荷青,似乎是害怕荷青滚下床。 荷青昨夜看了很多本药书,细致地记录了诸多配方。眼下,他遇到的困难不计其数,最难的一点是,很多药材他都没有,他必须想办法上岸购买。 近段日子,碧波湖与湖岸上的关系格外紧张,加之大野猪刚刚被大黑蛟打了一顿,树林的那些妖怪很有可能不会提供药材给荷青。于是,荷青不得不考虑与位置更远的山里的妖怪交易。 由于药材的来源变得无比艰难,荷青对给大黑蛟补血的计划不禁犯愁。他一边思考是否可以用湖底种植的药草替代,一边琢磨和贝壳婶婶商量采购的事宜。 他现在面临的问题不少,他得慢慢想办法一个一个的解决。 荷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量枕边的大黑蛟。大黑蛟的身体情况不是特别好,这段时间,大黑蛟的睡眠时间相对也延长了些许。 无论大黑蛟睡觉的时间是长还是短,荷青皆有不同的担忧。 大黑蛟睡不着觉,荷青会担心大黑蛟病情是不是与心虚、胆虚相关,他得早早的为大黑蛟准备灯心草,天门冬之类的熬药给大黑蛟喝。 倘若大黑蛟变得嗜睡,荷青又忍不住担心大黑蛟是不是脾虚,有湿热风热。症状不同,用药也不同,湿热和风热对应的药汤就完全不一样。 荷青迟疑,他该找齐两大症状的药草,一起熬给大黑蛟喝,还是选择其中几样药草单独熬药。并且,他不确定,大黑蛟肯不肯喝药。 荷青和大黑蛟不同,贝壳婶婶每天为荷青熬煮的补身体的药汤,荷青每天都会老实的喝完。 然而,大黑蛟身强体壮,一看就不是那种愿意喝药的妖怪。不管怎么说,大黑蛟是大妖怪。即使大黑蛟受了重伤,流了大量的血,他也不声不吭。荷青不由怀疑,劝大黑蛟喝药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荷青躺在床里没动,他近近的仔仔细细地观察大黑蛟,从眉毛到鼻梁,再到紧闭的嘴唇,他越看越是觉得好看。他心底荡漾着说不出的幸福感,他有如此帅气的大黑蛟作为伴侣真好。 就在不久前,荷青还在困惑自己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贝壳婶婶说碧波湖就要乱了。不久后,会有另外的妖怪统治他们,若是运气不好,新头领是一个恶毒的坏妖怪,他们的日子会非常艰辛。艰辛忍无可忍,他们就不得不背井离乡,悄悄搬家,搬往另外的地方居住。 而这一刻,荷青看着熟睡的大黑蛟,他已经清楚自己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了。他的将来就是和大黑蛟,小莲子以及小蛟,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 荷青凝视了大黑蛟片刻,继而开始修炼,他不能每天碌碌无为,使得修行毫无进展。收集露水属于荷青修炼的重要部分,他不断的净化收集到的露水,用以磨练自身的灵力。 他辛苦地折腾了好一会儿,备了些清澈透亮的露水,大黑蛟醒后,即可喝水解渴。等荷青的灵力不断提升,到了一定程度,他就能将露水提炼成为露水珠子,不仅效果更好,大黑蛟也不必喝得一肚子的水。 荷青见大黑蛟仍在休息,他伸手探了探大黑蛟的额头。 大黑蛟的体温正常,荷青确定大黑蛟平安没事,这才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他拿起自己整理的补血方子,与找贝壳婶婶商议对策。 贝壳婶婶起床早,荷青出屋时,她已经在为荷青熬煮药汤了。荷青见状,低声唤了一声:“贝壳婶婶。” 听得声音,贝壳婶婶回头看了看走上前荷青,她笑着抬手帮荷青理顺发丝。荷青每次睡醒,总会忘记好好的收拾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早起修炼,收集了不少露水。”荷青有些小得意,他递过一片荷叶,“贝壳婶婶,你尝尝,是不是更好喝了。” 贝壳婶婶给面子的喝尽露水,又表扬了荷青两句。只是,她提醒荷青:“适度的修炼就好。你这阵子千万不要太累,一切以养身体为主,明白吗?” 荷青应了声,他同样非常在意小莲子的健康,不会让自己太过劳累。简单的闲聊几句,荷青取出昨夜记录的方子给贝壳婶婶看:“贝壳婶婶,我打算买些药材。它们在山里妖怪那儿能买吗?贵吗?” 贝壳婶婶接过方子,脸色微微一沉:“荷青,你是不是这两天身体虚软,感到浑身没力气?” 荷青有些诧异,他摇了摇头,还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我每天喝药汤,浑身是劲,没有感到身体虚软。” 贝壳婶婶反复看了看荷青白里透着几分红的脸颊,顿时放心了不少,只是不确定荷青这会儿买那么多补血药材要做什么。 她并未多问,荷青这么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更何况,荷青都快要当爹了,她不能永远这么问着管着,只要荷青不是乱给自己开药乱吃就行。 贝壳婶婶再三研究了荷青写的方子,对他说道:“方子我先留着,帮你问一问。这些药材能不能买齐,贵不贵,我现在也不确定。实在不行,过几天我正好要上岸买东西,到时在市集瞧瞧那儿的药材是否齐全。” “贝壳婶婶,你要上岸?”荷青倍感不安,“别去,岸上不安全。昨天才有妖怪来找麻烦。” 贝壳婶婶笑了笑:“这次不是和树林的妖怪做交易,是山里妖怪的市集。” 大野猪有大野猪的领地,他不会轻易招惹山中的那只大猿猴。 “可是……”荷青相当犹豫。 “放心,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湖中很多妖怪都要过去,大家一同出门,一同回来,非常安全。”贝壳婶婶说着,取出装有粮食种子的布袋,“你安心留在碧波湖,让大黑蛟陪着你修房子,顺便种一种粮食。粮食的问题不必太着急,慢点就慢点,身体为主。我这儿就是你的家,在这儿住着,别胡思乱想。” 贝壳婶婶劝荷青不着急种粮食,不是真的不缺粮食,而是,她认为荷青和大黑蛟都不是种地的料。对于荷青,贝壳婶婶相当了解他,荷青种药草都够呛,种粮食的重任交给他,太过艰难。 大黑蛟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懂得刀耕火种的勤劳妖怪。大黑蛟适合打架争夺领地,保护碧波湖的安全。大黑蛟不必过问寻常的琐事,他安心将那些找茬的妖怪赶走就好。 大黑蛟的强势,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要不是大黑蛟的出现,给碧波湖带来了转机,贝壳婶婶或许就要带着荷青外出避混乱了。 黑玺清醒时,发觉荷花小妖怪不在他的怀中。他的枕边有新采集的露水,房间内留有荷青的气息,他能清晰感觉到荷青的位置距离他并不远,他可以听到荷青和贝壳婶婶说话。 他们怕吵到黑玺休息,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黑玺耳力好,足以听清楚他们的交谈内容。 荷青念叨的那些各式各样的补血方子,最后毫无悬念的全要用在黑玺的身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际重新包扎的布条,伤口已不再渗血,他腹部的那道伤口最深最重,当时差点让他一命呜呼。 好在他命不该绝,那个时候他没有咽气,他就已经迈过那道生死坎儿。 黑玺抬头揉了揉额头,他这会儿有点头痛,身体也十分疲惫。 他昨晚做梦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梦里有许多妖怪围攻黑玺,令他心情非常不爽。他大打出手,同那些妖怪拼的你死我活,纵是战得遍体鳞伤依旧不后退半步。 就在黑玺杀红了眼之际,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它似一缕轻风,吹走了黑玺浮躁的情绪。 黑玺不确定,自己没闻到那股香味,是不是会沉浸在厮杀之中越杀越疯狂,再也走不出来。他有心魔,他被朋友背叛,被刺伤的那一刻,产生了极大的愤怒。 他血液中的暴躁,迟迟未能平静。荷花小妖长时间陪伴他的左右,才使得黑玺当前的情绪维持在不破坏心境的范围内。 黑玺端起荷青留给他的露水,一口喝尽,一股愈发甘甜的味道自口中滑下,蔓延至全身,令黑玺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他披上黑袍,意外发觉袖口平添了一道暗纹,是荷叶的图案。黑色长袍由黑玺幻化而成,随着黑玺的念头随意改变形态,除己身之外的图案出现在黑袍之上,尚属首次。 黑袍的主体是黑玺的鳞片,他的鳞片特别坚固,作为防御的基本,保护自身少受伤害。黑袍看似柔软,实则牢固无比。黑袍和荷青幻化的绿油油外衣截然不同,荷青的外衣,动手一撕就能瞬间撕得粉碎,不具体多少保护作用。 荷青进屋,正好看见大黑蛟起床整理衣衫,荷青立刻告诉了大黑蛟一个好消息:“我们有粮食种子了。从今天起,就能在田地里种满粮食。” 说着,他吧贝壳婶婶给他的小布袋递到大黑蛟面前,给大黑蛟看。他眼底的笑意多得快要溢出来,仿佛那不是一口袋种子,而是堆成山的粮食。 黑玺下意识地打算问一声,口袋里有哪些粮食,需要注意些什么。只是,当他瞄了眼笑得开怀的荷青,他意识到,问荷青多半是白问,荷青极有可能一问三不知。 他对于种粮食这一点,不报任何期待。就他和荷青两人,好好种出粮食的概率微乎其微。 黑玺将此理解为日常的活动筋骨,又能陪荷青玩会儿,又能作为他疗养期间的基本锻炼。他过度使用灵力,容易加重身体负担,不如安心的静养,等待与湖岸之上的战斗,必不可少的争夺战迟早会来。 贝壳婶婶收拾好了当天的包袱,荷青带着食物和药罐子再次跟着大黑蛟出了门。 临行前,他朝贝壳婶婶挥了挥手,道是今天会挖坑撒种子,兴许要晚些时辰才能回来。 如黑玺所料,他和荷青种植粮食的第一天,进展惨不忍睹。 荷青丈量面积时,跑来跑去。小布袋的袋口没系紧,种子撒了不少,又被他踩了不少,不知道多少种子倒在了发芽前的黑暗里。 黑玺和荷青的种地分工十分明确。黑玺力气大,负责挖坑,荷青拿着小布袋,负责撒种子。黑玺挖坑可谓神速,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那个不叫挖坑,他是在砸坑。 他首先问了问荷青,坑要多大,每个坑之间的距离是多远,而后,他根据荷青比划的距离,幻化出一根的石柱。他握住石柱往田地一砸,一砸就是一个同样大小的深坑。这些深坑排列得十分均匀,从田地的这一头,整整齐齐的排到了另一头。 黑玺这辈子,再也不想挖坑,这是一个简单至极又无聊至极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