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爸爸，mama。安妮塔张了张嘴，却没能将这几个字说出口。 安妮塔前世是孤儿，在儿童福利院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母，但是安妮塔知道他们就是她前世的父母。这是一种源自血脉的直觉，虽然素未谋面，却仿佛相识已久。 其实，安妮塔前世长大之后没有去找过自己的父母。别人问起来，她的回答也总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他们选择抛弃了我，那么我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或者是“在我小时候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出现，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父母了”。 是真的不在乎吗？不，是太在乎了。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没有残疾的女孩子，在福利院里听说过太多父母为了要生一个男孩才把生下的女孩子遗弃的故事。而这些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女孩还得庆幸，至少她们的父母不是直接把她们溺死或者遗弃在荒野不是吗？ 所以不敢去找。如果发现父母是故意遗弃她的，她该如何自处？如果发现父母现在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她的贸然出现反而是那个家里不和谐的音符，她又该如何自处？ 何必打破自己对父母的想象呢？至少在她的想象中，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只是不小心遗失了她，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她的。 现在，安妮塔看到她前世的父母了，镜子中的他们，完全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安妮塔向前伸手，但是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镜面。 他们只存在于镜子的另一边啊。 安妮塔试探地向旁边伸出左手，镜子里的她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安妮塔看到镜子里的她的手被她前世的母亲握住了。 尽管安妮塔的左手除了空气什么都无法感觉到，但是安妮塔还是不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 安妮塔的右后方也有一对夫妇，女人十分漂亮，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女人注视着安妮塔的眼眸中有太多的不舍和悲伤，但还是向安妮塔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女人旁边的男人身材颀长削瘦，面容英俊，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安妮塔注意到，虽然她长得和他们两个都不是很像，但是安妮塔的眼睛很像男人的，不仅是瞳色，连形状都很像，而安妮塔左边脸上的酒窝和女人的一模一样。 男人的气场十分强大，看着周围的眼神中有常居高位的睥睨，但是看着女人的眼神却十分温柔。安妮塔看到他搂着女人的肩，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头发，然后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男人似乎察觉安妮塔的视线，转过头来看着安妮塔，他看向安妮塔的眼神没有厌恶，也没有漠然，是同样的温柔和疼爱。 这应该是她这世的亲生父母，艾琳·普林斯和伏地魔吧。 “mama。”安妮塔轻声唤道。 艾琳欣慰地看着安妮塔，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但是同时又泪流满面。 安妮塔伸开右手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就看到艾琳蹲下身，将镜子里的她拥入怀中。 虽然安妮塔和艾琳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天，还是婴儿的安妮塔甚至没有看清艾琳的脸，但是那份母爱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安妮塔理解艾琳的身不由己，不管艾琳在哪个时空，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她都是安妮塔唯一承认的母亲。 镜子中的伏地魔也蹲下身来，将母女两人都搂进了怀里。安妮塔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镜子里的她也是同样的表情，伏地魔看到安妮塔的表情，纵容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安妮塔下意识地捂住额头，有点不知所措。 说实话，对于伏地魔，安妮塔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曾经想过冷眼旁观，就让伏地魔和哈利·波特这对命定的对手决一胜负。她也曾经受到千年前四巨头的影响，为了让霍格沃滋不受战争的侵袭而把伏地魔的弱点告诉邓布利多。她以为自己对伏地魔这个亲生父亲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但是现在她的感受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安妮塔困惑地捂着胸口，所以，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渴望？她都快把亲爹坑死了，这个时候让她意识到她其实是期待伏地魔这个父亲的？ 不，不对。安妮塔摇头，她直面过奇洛和附在奇洛身上的伏地魔，那个时候的伏地魔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那个阴冷邪恶的伏地魔总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所以，厄里斯魔镜显示的是她渴望的伏地魔的样子，不是真正的伏地魔，对吗？ 安妮塔不确定，她满眼纠结痛苦地看向镜子中的伏地魔，似乎是在像他寻求一个答案。但是镜子中的人注定无法回答安妮塔的问题，伏地魔抬手轻轻地擦去镜子中的安妮塔的眼泪，满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真是太糟糕了。安妮塔感觉自己的心被扯成两半，其中一半说她做得没错，她这么做是为了守护霍格沃滋不是吗？很多人，比如西弗勒斯，比如弗雷德，都不用牺牲了不是吗？另一半则是在不停地质疑她，她真的了解伏地魔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所知道的所有关于伏地魔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原著和周围的人，但是除了黑魔法防御课上和伏地魔说过一句话，她对伏地魔没有任何其他的接触，更别说是了解了。 这是幻像，这不是真的。 这是幻像，这不是真的。 这是幻像，这不是真的！ 安妮塔努力说服自己，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幸福的一家人中扯了下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另外两个人。 她身后站着的是西弗勒斯，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西弗勒斯。镜子中的西弗勒斯没有阴沉的表情，眉间也没有因为经常皱眉而形成的竖纹。因为西弗勒斯旁边站着一个有着一头深红色的长发和绿色的眼睛的女人，她依靠在西弗勒斯的怀里，冲安妮塔微笑着，笑容如同阳光一样温暖。这个应该是莉莉吧？ 西弗勒斯也面带笑容地看着安妮塔，不是像平时面对安妮塔时的那种嘴角微勾的笑，而是使整张脸都鲜活起来的那种笑。安妮塔从来不知道，爸爸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不过，这样真好，不是吗？ 有一瞬间，安妮塔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感到羞愧。无论如何，莉莉是波特夫人，是哈利的母亲，而她为保护哈利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显然是深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 但是，看到爸爸那么幸福的样子，安妮塔又忍不住希望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爸爸。”安妮塔喃喃地说道。 西弗勒斯向安妮塔点点头，莉莉则向安妮塔招招手，似乎在叫她穿过镜子和他们团聚。安妮塔渴望又绝望地凝视着他们，她伸手按着镜面，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他们，然而冰冷的镜面无情地提示着她这一切都是幻象。 比起幻象，安妮塔更愿意相信厄里斯魔镜显示的是平行世界的情景，在无数的平行世界中，或许有一个安妮塔可以拥有她渴望却又无法奢求的一切。 安妮塔张开双手，看着镜子中的安妮塔扑进西弗勒斯和莉莉的怀中，不由也露出一个满足的，带着泪的笑来。 “你知道早就过了宵禁时间了吗，安妮塔？” 安妮塔被吓了一跳，她沉浸在厄里斯魔镜显现的幻境中，早就忘了邓布利多在附近。安妮塔回过头，看到邓布利多就站在她的身后，专注地看着厄里斯魔镜。 “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了。” “没关系。人们总是容易沉迷于厄里斯魔镜显现的画面中。”邓布利多依旧看着镜子，他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但是很快消失不见了。 “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 （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心里的渴望？）” “哦，是的。看来你已经发现厄里斯魔镜的秘密了。”邓布利多转过身看着安妮塔，他的眼神睿智而又尖锐，似乎能看穿一切，“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呢？”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安妮塔看着邓布利多眼睛说。安妮塔没有信心在邓布利多面前撒谎而不被他发现，所以她选择了说实话，隐瞒了一些内容的实话。 安妮塔转身用手抚摸着镜面，说，“这面镜子太残忍了不是吗？它向我展示了我从来不知道的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但是同时它又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渴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我和镜子里的画面之间不仅仅是隔着这层镜面，更是隔着不同的空间，隔着生与死，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有相聚的一天。” “你很清醒。”邓布利多的语气中带着赞赏，“很多人都心甘情愿被镜子迷惑，沉迷于永远得不到的幻象中。” 安妮塔摇头，“其实我没有那么清醒。但是我很高兴镜子里的我那么幸福，镜子里的父母属于镜子里的我，现实中的我还有现实中的爸爸，不是吗？” 邓布利多笑着点头，“很有趣的理论，奇怪但是很有道理。不过，现在你应该回去睡觉了。我会假装我没有看到你夜游的。” “这面镜子，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安妮塔问，她很想知道邓布利多会怎么解释。 “哦，这面镜子还有一些其他有趣的功能，我正要把它搬到它该去的地方。”邓布利多向安妮塔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你得体谅一个老人总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特别是当他得搬那么重的一面镜子的时候。” 安妮塔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呢，邓布利多教授？” “我看到我自己拿着一双羊毛袜，在圣诞节我一双袜子都没收到。” “挑礼物有时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许你可以试试先送别人羊毛袜，这样别人才知道你想要羊毛袜。晚安，邓布利多教授。”安妮塔说完，没有看邓布利多的反应，直接转身进了斯莱特林的宿舍。 第70章 安妮塔躺在床上，盯着帷幔上银色的花纹，不敢入睡。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之前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的画面，每一帧都是如此的清晰。安妮塔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记忆力。 安妮塔想去西弗勒斯那里求抱抱求安慰，但是如果西弗勒斯问起来，她又该怎么回答？她不想撒谎，但是也不想告诉西弗勒斯实情。难道要她告诉西弗勒斯她在厄里斯魔镜里看到他和莉莉在一起了吗？这太残忍了。 而且，这些复杂的，纠结的，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感，还是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整理吧。在她理清之前，还是不要让别人和她一起烦恼了。 安妮塔也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因为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太累了吧。只记得在她的梦中，她的父母们一个个地出现，又一个个地离她而去，但她却无法挽留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就连西弗勒斯都倒在血泊之中，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握住他的手都做不到。这个场景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循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最后，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终于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 安妮塔脸色苍白地坐了起来，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人留在她手心的温度。可惜的是，她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了，只觉得那个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天刚蒙蒙亮，但是安妮塔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安妮塔索性起床，打算去黑湖旁散散步，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哈利？”安妮塔在一楼的走廊上碰到了迎面匆匆走来的哈利，或者说，飘浮在半空中的哈利的半边身体。哈利显然有点心神不宁，连他的隐形斗篷没有把他全部遮住都没有发现。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哈利一下子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企图用隐形斗篷让安妮塔忽略过去。 “哈利，我知道是你。你没有遮住全部的身体。说实话，一大早看到半边身体在空中飘还是挺吓人的。”安妮塔无奈地说。 哈利扯下隐形斗篷，尴尬地冲安妮塔笑了笑，说，“对不起。” 看着哈利还带着迷茫的神色，安妮塔突然有些心软。哈利只是一个11岁的小男孩，但是因为救世主的身份，哈利需要承担的却太多了。 在某些方面，哈利和她其实挺像的。但是安妮塔觉得哈利比她坚强多了，至少在她真正11岁的时候，她肯定不如哈利。即使现在她是老黄瓜刷绿漆，不也还是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吗？ “没关系，我没有被吓到。”安妮塔看着哈利如同被抛弃的狗狗一样落寞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说，“我要去湖边散步，你要一起吗？” “呃，好啊。”哈利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从那个空教室出来后，他应该尽快回宿舍睡觉的，但是哈利却冒着被费尔奇抓的风险，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是很想回宿舍，因为宿舍里的其他人一定已经睡了，而他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也不想一个人呆着，这只会让刚离开镜子里的家人的他觉得更加孤独和绝望。他不能把这件事跟教父说，因为对于他父母的去世，教父一直无法释怀，提起他的父母只会让教父又痛苦一次罢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和罗恩说，虽然罗恩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和罗恩分享几乎所有的事情，但是在家人这件事上，他不觉得有一个大家庭的罗恩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听到哈利的回答，安妮塔一愣，她没想到哈利会答应，因为她和哈利的关系其实不怎么好。安妮塔和哈利的矛盾主要来自于她是西弗勒斯的女儿，而哈利是小天狼星的教子，所以他们两个的立场导致他们不可能是朋友。再加上德拉科和哈利是死对头，而安妮塔和德拉科是很好的朋友，这些加起来安妮塔和哈利能够保持普通的同学关系而不是敌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哈利回答了之后也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答应了。其实在他的想象中，他和安妮塔应该是互相威胁一番不可以把夜游的事情告诉教授，然后各自走各自的。但是现在，他们要一起去湖边散步？ 气氛瞬间有点儿尴尬，安妮塔首先打破了沉默，“走吧。再待下去费尔奇就要过来了。”说着向城堡外走去。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安妮塔的身后。 两个人沉默地在湖边走着，静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人说话，气氛却没有了之前的尴尬，这种沉默让两人都感觉很舒适。 冬日的清晨，天色才刚刚亮起，湖面上薄雾缭绕，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觉得自己躁动不安的心都慢慢地沉静下来了，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已经不记得我爸爸mama长什么样了。就算小天狼星给我看他们的照片，我也觉得他们很陌生。”哈利小声说道。 安妮塔有点惊讶地看了哈利一眼，不过哈利低着头并没有看她。安妮塔知道哈利只是想找人倾诉，并不需要她开口接话，就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哈利说完这一句后，又沉默了很久，安妮塔也没有开口催促，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在湖边走着。 就在安妮塔以为哈利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哈利有些困难地说道，“但是昨天晚上，我看到他们了。我知道那只是幻象，但是真的就像是他们都活着一样，就像是他们只是暂时去了另一个地方，随时都会回来。我虽然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却觉得和他们很熟悉，就像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就算只是幻象，我也想一直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安妮塔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哈利的肩安慰他。 “大家都说我是救世主，我打败了黑魔王，但是如果我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我的父母都为了保护我而牺牲了呢？”哈利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我应该和爸爸mama在一起，在镜子另一边的世界。” “哈利！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你的教父，还有罗恩，赫敏等朋友，还有邓布利多教授。” “我知道。我只是……”哈利说到这里停住了，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我理解。我的mama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也很希望她能带着我一起离开，但是不可以，因为她做不到。但是现在我很感激她没有带着我离开，如果她带我离开了，我不会有西弗勒斯这样的爸爸，也不会有德拉科这样的朋友。” “对不起，我不知道。”哈利从来都不知道安妮塔没有母亲，他感到很愧疚，因为他让安妮塔想到了伤心的往事。 “没关系。我相信mama不管在哪里都会活得很好，而我也很好，这就够了。”安妮塔说，“你说的镜子，是指厄里斯魔镜吧？” 哈利瞪大眼睛，诧异地看向安妮塔。 安妮塔无奈地一笑，“我也看到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大冬天的一大早起来散步？” “你也看到了你的母亲？”哈利问。 安妮塔点头，“我看到我们一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别离，没有死亡。” 两人都沉默了，有一种无言的悲伤弥漫在两人之间。 “哈利，你听说过平行宇宙吗？”安妮塔突然问道。 “什么？”哈利一脸懵逼，他们不是在讨论厄里斯魔镜吗？平行宇宙又是什么？话题转得太快他接受不来啊。 “平行宇宙。就是说，我们这个世界不是唯一的，而是存在着很多相似但又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都是独立存在而不能互相影响的。每个世界都有一个你，但是由于你在不同世界做的选择不同，所以你的经历也是完全不同的。” 哈利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安妮塔，完全不知道安妮塔在试图告诉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