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聂铮眼睛真毒,说的还真没错。 小时候家里特别吵,可这世上哪有不吵的红灯区? 不算宽的一条街,两边ktv和发廊一家挨着一家。不到天黑,红红绿绿的灯把一条街照得像是妖怪的洞府,各种音乐嘶嚎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是什么,童艳艳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家,那时候几乎每天从下午到晚上,他都是在那过的。 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吧台后头专为他摆着小板凳,坐那朝玻璃门外看,永远都是裹着丝袜的腿,黑色的,rou色的,好看的,不好看的…… 开始他只有童艳艳腿那么高,所以看见自己妈去房间时只能抱住童艳艳的腿。 “mama……不走。” “臭小子,听话,等妈跟叔叔喝完酒出来带你去买鸡腿吃。” “我不吃了,你别进去好不好,那男的是谁?” “是我朋友。你在这儿坐好,明天给你买新衣服穿。” 他从小长得好,店里瞧见他的人总有逗他的恶趣味。 “小豆丁,你妈跟男人快活去了,不要你了。”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快活,但直觉这句话不好,他就用东西砸,拿脚踹。 再往后他上了学,大厅屏幕上的东西永远都比功课好玩儿。 “臭小子看什么看?作业做了没?” “我不会。” “不会小心老师抽你手板。” “反正也就打两下。” 吧台里外哄笑成一团,“这个小机灵鬼。” …… 童延在地上坐了好久,转头,要使劲伸长脖子才够得着窗台的那抹月光。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看不进书跟家里太吵有什么关系,可他的确是红灯区出来的小混子,或许出身就真是个无孔不入深入骨髓的cao蛋玩意儿。 他也知道童艳艳做的事让人看不起,可是,他小时候很快乐,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孩子,童艳艳已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了。 他不能说什么!谁也不能说什么! 第二天清早,一直到聂铮出现在餐桌前都没看见童延,他没出声。女秘书说:“不用等,小童一早就出去拿剧本了,活儿还都做完了。” 这天晚上聂铮倒是回来得早,见他一个人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女秘书突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童延还在家呐,这要换在往常,还不拼了命地往上贴。 她不可置信地问:“就你自己?” 聂铮没什么表情,眼睛依然盯着屏幕,“要不呢?”话是这样说,究竟还是开始怀疑他昨天哪句话说重了。 纯粹是他个人的cao持问题,身边人欠收拾的时候聂铮自然会收拾,可昨天童延没那么欠收拾,聂铮也不允许自己没因没由地欺负一个孩子。 半个小时后,聂铮还是上了楼,回房间把剧照拿上到童延门口敲了下门。 很快,门开了,童延站在他面前,似有一瞬的惊奇,很快又笑得一脸不正经。 聂铮没理会这个不正经,“我能进去说话?” 童延笑意更甚。行,有什么不行?何止进个房间,你进我里头都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小童并不是迁怒聂铮啊,他是自己去歪一边舔伤口加奋发图强了。 他骨子里很犟。 —— 他其实就是被他妈养歪了,而且和他一样,他妈也不并不是不能做其他事谋生,选择从事那种行业完全是因为自己也歪,但小童看他妈的滤镜太厚了,在他心里他妈就是无路可走才做那种事养活他,是最伟大母亲。 所以不敢斥责,甚至觉得当他妈的面鄙视那啥行业都是戳他妈的心窝。 只能自己出来赚钱让他妈赶快解脱出去。 他基本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对错地维护自己放在心里的人。 —— 聂先生本质再鬼畜,内心其实是很向往这种陪伴的,毕竟爹不亲娘不爱,一个不问对错站在他这边的人,在他生命中从来没出现过。 —— 为了童影帝的恩宠?????_(:3」∠)_ 第19章 jian妃 童延屋子里只亮了墙角的一盏落地灯,沙发左手边是临窗的写字桌,对面隔着一扇屏风才是寝室。聂铮对这样的设计很满意,即使拜访也不会一下进入到房间使用人最私密的空间。 走进去才看清灯光笼着的这一块儿,剧本摊在沙发前的地上,旁边还散着两支笔,沙发上摞着几本资料书,显然童延刚才正在看剧本,而且是坐在地上看剧本。 聂铮俯身,把剧本拾起来,上头有黑色钢笔小字批注,看来这孩子这天闷着不出去是在自己用功,不错,总算知道应该把心思花在哪。 这一摊子散乱简直没处下脚,见童延急匆匆地收拾,聂铮说:“不用,”拖开写字桌前的凳子坐下。 行,不用就不用。童延干脆把书扔回一边,屁股着地,在金主对面靠着沙发坐下来,胳膊搭在竖起的膝盖上,仰头朝聂铮望着,只等着训话。 这一天他没去聂铮面前找存在感,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自己心里也不顺,要是一个忍不住赶在老板面前放肆可不好,另外也顺便憋憋自己收不住心的毛病。 他不闹腾,没想到金主自己找上门了,这还不是口嫌体正直? 但聂铮还是不苟言笑,顺手打开写字桌上的灯。 昏暗的房间的中心顿时变成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交错的光圈,光圈中心分别高低对坐着一长一少两个人。 见聂铮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就着这活生生的长辈坐姿,另一手掌摊着自己的剧本,目光钉子似的扎在内页,童延心里突然生出小学生被检查家庭作业的既视感。 有些挫败地把下巴搁在膝盖。虽然顺着这位的意是应该,但可能眼下心里不爽,童延就真想不明白了,聂铮把他带回来也不睡他,尽挑些爹才挑的刺。 难道这位好的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角色扮演? 艹,真会玩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此时,聂铮终于开口,“初遇这段倒也不算瞎编,先秦时期男女关系比较开放。” 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剧本上瞎画乱写的标注,他演的是夏姬的初恋,当然这个角色是刘导找编剧杜撰的。聂铮说的初遇,是少女夏姬跟着兄长偷跑出城,在河边遇到他这个初恋,一眼就看上了,接着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偷情成功。虽然给打了个真爱的tag,未免了太彪悍了点。 他好不容易思维从良一次,很正经的聂先生居然看法跟他不一样? 聂铮依然是那个正色庄容的调调,“夏姬郑国人,郑国小年轻特别浪漫,到上巳节,少男少女在郊外河边春游,看得上的互相念个诗,送个花,幕天席地干点什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姑娘尤其泼辣热情,很流行女追男。” 童延略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幕天席地。 然后他就眼见着聂先生神色严肃、半点笑意都没有地沉声说:“浪漫到什么程度?郑国臣子外交场合也对着盟国使臣念情诗打机锋:你要喜欢我,就提起衣裳过河找我,再不来我跟别人好了,你这个傻小子。” 童延:“……”哈哈哈,神了,一本正经说这么泼辣娇俏的话,还你这个傻小子。 这不是重点,“对面懵了没?” 聂铮略微抬起眼皮,目光无波无澜,“对方说:你送我木瓜,我回赠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想咱们一直好下去。” 童延:“哈哈哈……这俩都男的?”老板居然还会说书。 说完书的聂先生把剧本合上,“男的。” 行,逗了个趣。 聂铮再怀疑自己说话刺到这孩子,直接问也是大家尴尬。眼下几句话过去,童延还能跟着津津有味地乐出来就说明没大事。 聂铮把剧本放一边,从上衣兜摸出照片,也按在书桌上,“你的剧照,我回房了。” 童延这边听完说书满血复活,战斗力比以前又提升几倍不止,见聂铮作势要起,身子往前一窜,趴上男人的膝,“聂先生……” 聂铮硬是一愣,坐着没动,但目光温度瞬时降到零点。 可童延比《褰裳》里的女子还热情大胆,黑漆漆的眼珠子朝那白衣剧照一梭,又巴巴望回他,“照片好看吗?” 这个妖孽。 聂铮索性把另一条胳膊也缓缓贴上扶手,背稳稳靠着椅背,泰然处之,锁住小妖孽炽热的眼色,意味深长道:“确实美艳动人。” 童延一双桃花眼里光彩更甚,两汪春水都要漾出来似的,“那我好看吗?” 灯光昏黄,从那双眼睛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聂铮静默了几秒。 而后,不疾不徐地倾身向前,伸手,捏住童延的下颌。 接着,手指用力,近乎蛮横地强迫男孩抬头,慢悠悠地说,“十分迷人。”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脸颊赏玩似地来回摩挲,聂铮对着那双水亮的眼,“然后呢?” 童延下巴被捏得生疼,瞧着男人眼底暴风雨已经酝酿成型,伸手去扳聂铮的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次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下次再问行不行? 终于,聂铮放开他。 当初既然有约法三章,眼下自当赏罚分明。聂铮站起来,毫无情绪地说:“起居窗子边上。” 童延急忙接话,“背八荣八耻,这就去。” 很好,都能抢答了。 聂铮望着童延麻利痛快往外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孩子压根就是把背八荣八耻当点心吃。 反正犯错也就背几句话,犯完就背,下次再犯。 还真是个硬茬。 童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更加清晰确认自己有短板,那就更应该给自己增加砝码。 由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日子过得越发辛苦:白天形体训练,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力争在新戏开拍前把剧本吃透,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原成前阵子那样不露骨挑不出刺的模式在聂铮面前晃。 一言以蔽之:专业努力争取,对金主从未放弃。 如此一来,就算精力再旺盛也有些熬不住了。 周六下午,聂铮难得空闲在家,换了身衣服到花园藤架下收拾他种的兰花。隔着几米远,童延拎着水管冲洗庭院中的石子路。 五月,初夏已致,童延这天穿着倒也没刻意卖弄,t恤下头是到膝的米色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因此听他问自己在干什么时,聂铮也回答得也很有耐心,“最近雨水多,得防着白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