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深夜, 耿舟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却迟迟睡不着觉,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微弱的床头灯光淡淡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耿舟盯久了, 盯得眼睛都花了，还是依旧没有任何睡意。他想起了今晚发生的种种, 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疑惑, 他和叶知荫是真的在一起了吗？真不是他日思夜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做了一场甜到心里的美梦？ 他放不下心来, 也觉得不踏实，恍如仍身处于梦境之中，充满了虚假感。 耿舟掐了一下手臂的rou。 疼的。 他又掐了一下脸上的rou。 还是疼的。 耿舟疼得笑出了声。有时太在乎一件事，追逐得太多, 即便欢欢喜喜地实现了，他也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和叶知荫真的在一起了，不是假的。那人今晚抱着吉他, 给他唱了一首情歌。 耿舟的脑海里划过这么一句话后，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泛起的喜悦，他背着棉被裹住全身，欢喜得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真的和叶知荫在一起了。 他过于兴奋, 滚到床边的时候，差点跟着棉被一起掉下去。幸亏耿舟及时刹住了车，才没真的像个小孩一样，滚到地板上。 夜空，星辰闪闪发亮，夜生活也渐渐闭幕，城市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这公寓的小区外头就是一条长长的护城河。护城河在光亮的点缀下，波光粼粼，像一条华丽的银河。 夜太静，静到耿舟甚至能听到从护城河边上传来的一片片蛙声。 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耿舟在睁眼到天亮，和随便刷个视频看，两者之间左右徘徊。其实他更想的是，无时无刻地看到叶知荫，可这么晚了，叶知荫肯定已经睡着了，他这么贸贸然地去找他，只会打搅到他的睡眠。 况且这人起床气严重得很，就算他只想偷偷地过去，看他一眼，要是不小心吵醒这祖宗了，祖宗大概会直接翻脸不认人，上一秒叫你舟舟，下一秒就沉着脸说“耿舟，你出去”。 耿舟偷偷想，其实他也挺想招惹得这祖宗翻脸不认人的。 最好这一刻今晚他翻脸不认人，明天早上跪下来唱征服。于是耿舟就胆子很大地想象了叶知荫跪下来对着他唱征服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耿舟放飞思绪，脑洞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他捧着脸散热，偶尔还被自己的想象惊到，拉起被子遮住脸，唾弃自己就是个恋爱脑。隔壁传来“咔擦”的声响，动静不大，但周围实在太安静了，耿舟不可能听不到。 叶知荫出了卧室门？他做什么？喝水？ 耿舟二话不说就起身，压着脚步声，静悄悄地打开卧室门，想要偷看一下叶知荫究竟要做什么。叶知荫估计怕打扰到耿舟，没有开客厅的灯。 叶知荫像猫一样弯着腰，站在大门口的鞋架子边穿鞋，左手举着手机，手机开了手电筒的功能，发着极其微弱的光线。 耿舟就是借着这一点点的灯光，大致看清楚了叶知荫的动作。 他的手机上连了一根白色线，白线绕过他的脖子，尽头是耳朵，那是耳机线。而叶知荫穿的那双鞋，耿舟也有印象，这是一双跑鞋，他日常不穿这双，只有出门跑圈的时候会穿。 戴着耳机，穿着球鞋。 这人是要去跑圈？ 耿舟太了解叶知荫了，通过些许微小的细节，就能猜到叶知荫下一步的举动。叶知荫的确是要去跑圈，因为他……睡不着。 睡不着，还冷静不下来。 叶知荫很迷茫，他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这样兴奋的状态会保持多久。左思右想，只有去小区周围跑一圈，才能稍微缓解一下他此刻的心情。 这事挺丢脸的。不就是谈个恋爱，确定个关系吗？怎么燥热成这副德行，还兴奋得睡不着了。叶知荫不想吵醒耿舟，也不想让耿舟知道他兴奋地半夜出门跑圈，只得偷偷摸摸地来，连客厅的灯都不敢打开。 而他这一切举动，都被耿舟尽收眼底。 耿舟也不拆穿他，静静地走到叶知荫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拉掉他的耳机，然后塞了一只在自己的耳朵里，听着熟悉的音乐通过耳机线进了他的耳里。 叶知荫先是被小小地吓了一跳，而后幽怨地看着他。 耿舟倒是惊讶了：“你这歌……” 叶知荫不好意思地拿起手机，关掉了列表播放，也不去看耿舟，说：“我就随便听听。” 耿舟眼睛尖，早就在手机亮屏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叶知荫正在听的音乐列表。果然……这列表里，歌手那栏，清一色的，都是耿舟两个字。 而他刚刚听到的那首，正是耿舟在选秀比赛第一场，录的现场版。 叶知荫竟然会找他选秀的歌来听？虽然两人确定了关系，耿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那段岁月，是耿舟和叶知荫两人公认的，耿舟出道史上的黑历史。 即便是耿舟本人抱着宽容对待的心情去听他那时的歌，他也会被辣耳朵得退出来。不是说他唱得特别特别差，而是太紧张了，节奏乱套，气音奇怪，这些小问题就不说了，他竟然还会忘词和破音。 耿舟这样的颜值，若不是比赛那个阶段，实在表现得太差，也不可能到现在才有慢慢有、红起来的势头。有新来的耿舟粉丝，想要补一下功课，听听他比赛时的歌，都被耿舟本人劝阻。 前段日子，耿舟还开玩笑似的，发微博劝告粉丝千万不要去听他以前的歌，说怕大家听完都脱粉了。粉丝们纷纷被男神的冷幽默给逗乐。 ……普通人尚且还能听得下去他那些黑历史，叶知荫对音乐的要求那么高，是怎么咬咬牙听下去的？ 震惊过后，耿舟开玩笑地说：“我能采访你一下吗？” 叶知荫有点紧张，他轻声地嗯了。 耿舟哭笑不得道：“你什么时候下这些歌的？” “今天……晚上。”叶知荫臊得躲避了一下耿舟明亮的目光。 耿舟问为什么。 叶知荫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歌，不行吗？” “行。”耿舟大方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那你听完有什么感受吗？” 叶知荫想了想，说：“你进步挺大的，现在的唱功比以前长了不止一点两点。” “还有呢？”耿舟倚在鞋架旁边的木头柜子上，很有兴趣地盯着叶知荫的神情。 “还有……”叶知荫迟疑了片刻，“就是，声音好听。” 耿舟不罢休，假装失望的模样：“就这些？” “不是。”叶知荫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你那时候虽然青涩，但青涩……也有青涩的好。” 看来叶知荫不仅连夜下了他以前的歌，还重新看了一遍他比赛的视频。耿舟确定叶知荫那时压根没怎么注意他，是总结不出“青涩”这两个字的。 耿舟笑弯了眼睛，猝不及防地在叶知荫的嘴上亲了一下，跳跃地退了回去。 叶知荫呆滞地摸了下她的嘴唇，看耿舟笑得开怀，也就跟着耿舟一起笑。 笑完了，耿舟搭上叶知荫的肩膀，说道：“走吧。” 叶知荫看他。 “跑圈啊。”耿舟说，“你不就是睡不着想下去跑圈吗？”他顿了顿，说道，“赶巧了，我也睡不着。” 两人还真的去跑圈了。 大半夜的，蛙声一片片地传来。叶知荫和耿舟共用了一副耳机，一个塞了左耳朵，一个塞了右耳朵，听着耿舟当年的那些黑历史，嘻嘻哈哈地绕着小区跑了一圈，两圈，三圈。 若是这个点还有保安出来巡逻一下，他或许能在小区公园的一处角落里看到这两个人。 星光点点落下，落在两人的眼睛里，落在他们的肩头和发梢上。 两人在夜色的隐蔽下，听着他们曾经的歌，抱着亲吻着对方。 …… 第二天一大清早，早来的林泉竟然在公司见到了这两人。耿舟就不说了，叶知荫可是出了名的嗜睡，没睡够觉绝对会和人翻脸的那种。 今天叶知荫显然没睡够觉，可他的心情却出奇地好，还破天荒地和林泉道了一声早上好。 林泉差点以为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真诧异地趴在窗台上，看了看太阳的方向。 而在林泉往窗台走的那短暂时间，叶知荫趁着他不注意，亲了耿舟一下。 当林经纪人回过头来，正想要说正事，就发现耿舟扶着叶知荫的肩笑个不停，而叶知荫却像个偷腥的猫一样，闹了个大红脸。 林泉莫名其妙，他觉察到自叶知荫从片场回来之后，这两人的气氛就又变了，具体的变化他说不清楚，反正就古古怪怪的。 “昨天的事我说过了吧。”林泉的表情正经严肃了许多，“这个真人秀的叫做《你是我的朋友》，我看过台本，还挺有意思的，其他几个常驻也是确定的，要是播出了，大红一把是不难的。” 耿舟问：“林哥，昨天你说那导演要见见我们，导演是谁？” “哦。”林泉笑了一下，“他你们肯定都认识的，前段时间还拿了一个最佳导演奖，人称鬼才的谢斜。” 第三十八章 爱心 耿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是这人。他挺吃惊的，问：“是那个……拍过《一二三天》的谢斜吗？” “哟，你还关注了这部片子啊。”比起对娱乐圈漠不关心的叶知荫, 林泉明显更喜欢和耿舟聊这些, 有时候耿舟了解得比他还要深入，让他惊喜不已, “我以为你更知道他上次得奖的那个。” 得奖的那部是个文艺片，讲了逐渐落寞的戏台子和昆曲文化, 宣扬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 这种题材本身就是得奖的大热门, 谢斜却拍出了新奇感, 票房和口碑双丰收，这就更加难得了。 文艺片，大多枯燥无味, 一般只有懂行的人才能欣赏，谢斜一改常规，把文艺主题的影片活生生地拍成了趣味横生的搞笑片，搞笑背后掩藏着小人物的辛酸和苦楚, 细细品味，就能剥开滑稽搞笑的外壳，看到扎在里头nongnong的讽刺。 结局一个大逆转, 主角为事业献出了生命，使得原本滑稽的气氛一个急转弯，笑声戛然而止，看客犹如遭遇了滑铁卢, 心情陡然下降，电影院渐渐传出压抑的哭泣声。 然而这些都来自于豆瓣小清新们的影评，耿舟没看过这部拿了大奖的片子，他看的是谢斜的处女座《一二三天》，比起昆曲那部，这部影片着的处理手法着实青涩和稚嫩了许多，当年上映时排片量也不高，自然没引起什么水花，但毕竟是鬼才的作品，再怎么青涩都失不去他特有的灵气，这部影片，在各大网站的评分依然很高，被众多影评人评价为“被隐藏在沙漠中的明珠”。 他们谈起这部影片就会感叹一句“可惜了”，原来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却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和，没有被大众注意到。 前世，耿舟是在谢斜火了之后，和叶知荫一起看这部所谓的“沙漠明珠”的。比起昆曲那部来，《一二三天》倒是没那么浓的讽刺意味，它只是讲述了一对恋人在旅行中度过的三天生活。 而两人看似甜蜜，实则貌合神离，各怀鬼胎，所以这三天里，他们虽然看到的每一个事件都是真实的，他们却有不同的情绪。 异国的一对夫妇在外人面前争论孩子离家出走到底是谁的教育问题，父母争吵，孩子离家，男人悲观地觉得这是一对不幸福的家庭，早应该分开解脱了，而女人却注意到了这对中年夫妇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婚戒，手腕上戴的是同款手表，连鞋也是情侣鞋。 男人只觉得女人从来没戴过她从来没戴过他送给她的手链，而女人只是太过珍惜爱人送的第一份礼物，把它好好地珍藏了起来。 旅行过后，两人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对方，分手找到了更好的伴侣。 看完这部影片，耿舟有问过叶知荫什么感想，叶知荫还真的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感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重要的是坦诚，憋着容易出事。”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耿舟对影片的印象早就淡化了。他之所以能提起《一二三天》，完全是因为这是他和叶知荫一起熬夜看的第一部 影片，对耿舟来说，十分有纪念意义。 林泉还想和这两人讲讲关于谢斜和真人秀的事情，他却接到了一个好像挺要紧的来电，去门外谈事情去了。 耿舟和叶知荫还待在一个房间。 耿舟冷不丁地问：“你之前说叶青青的后台……” 叶知荫不明白耿舟突然提起她做什么，奇怪地瞅他：“又有她什么事？” 因为这个谢斜……就是后来新闻爆出来，叶青青抱住的那个金主啊。前脚他们才送走叶青青，后脚谢斜就给了他们这么大的面子，邀请他们成为新真人秀的常驻嘉宾，怎么看都不像是没猫腻的样子。不过看叶知荫的样子，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这才他们组成团队的第一年，要是叶青青早就和谢斜有关系，那么后头为什么会有叶知荫的事儿？他完全不觉得叶青青是脚踏两条船的人，想来当年叶青青的事确实有问题。 也不知这一世，他能不能通过细枝末节把这事儿的真相揣摩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