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倒塌的建筑物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破败感。整个画面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的质感，跟那种以末日为题材的电影不同的是，它没有向你展现，这些建筑，这些城市破败下去的全过程。它们好像与生俱来就应该是这副样子——它们没有生气也没有灵魂。 封冉冉安静的看着，这只鸟终于落在一处荒野。 它低头去汲取绿洲中的水。 四周一片寂静—— 然后突然出现在画面之中的是一双眸子。背景音是少女低低的喘|息声。 她睁开了眼睛。 封冉冉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她的眼睛可以这么好看，明亮的日光下，少女的眸子是浅淡的咖啡色，像琉璃——里头反映出了刺眼的阳光，她的低低的喘气声逐渐平息了下去，然后她艰难的从荒野当中爬起来。 空无一人。 沙砾中连一株植物都没有。 少女爬起来，阳光刺眼，她的目光空洞——她向四周看了看，眸光里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混合了好奇不安彷徨。镜头特写了一下她的脚趾——少女的脚小巧而精致，她不安的缩了缩自己的大拇指。 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的眼睛睁不开了——她默默开始往前面走。 封冉冉有点神奇的看着镜头里头那个完全连一点儿活力都没有的自己。她走动的时候，步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整个人身体不像在走，而是茫然的，被某种力量趋势着向前，她仅仅只是在拖动自己的身体而已。 中间沙砾有划破了她的脚，那瞬间血就冒出了，这个镜头没有进行任何切割，空旷的原野，这个少女光着的双脚被石子划破，血一滴滴的落在了沙子里头。她的唇干裂着——她五官是完全无神的。 她的呼吸声像是重鼓。 这一段其实也不长，画面大概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但是从白天到黑夜，谁都看得出来她走了很久很久。原本这个画面应该是枯燥而乏味的，一直在沙石当中行走，但是封冉冉看着镜头里头的自己。 她不知道观众觉不觉得乏味，但是她自己看得入了迷。镜头运用了很巧妙的剪辑手法——而且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几乎是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从麻木到彻底麻木——只多了一个彻底，但是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水。没有食物。孤独的行走。 风景很美，美得像画，每一帧都可以被截下来当做屏保。 下雨的时候雨水淋湿了她。她找到了一处绿洲。 她跳入污水坑的姿态好比得到救赎。 …… 捕捉沙鼠——利用在绿洲之中寻找到的一面镜子反光生火——情节好像变成了荒野求生，少女的眸子当中有了些生气。 她在努力寻找地球上其他的人类。她会在夜晚艰难的在沙子上写字，她用一截烧黑的树枝反问自己。 她能找到别的人类么。 陪伴她的始终只有阳光，风，雨，动物。她孤独倔强的生存着。 …… 其实一开始封冉冉自己对于这部电影其实并没有很看好。这部电影对于她很重要没有错，但是她觉得这部电影太平了，而且一点都不商业化。只依靠风景，只依靠她一个人的表演撑下来是不够的。观众们需要的是戏剧冲突，是能够吸引大家眼球的东西，而不是这种靠风景和她一个人表演撑了大半的作品。 她其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投资拍摄这样的片子，因为这样的片子，其实是很难收回投资成本的。况且——《冷寂》并不是以小博大的低成本片。 但是不得不说，剪辑和音乐赋予了这部电影很多灵魂。那些拍起来支离破碎的画面被慢慢串联起来，整部电影的节奏一点儿都不缓慢。相反，这部电影节奏很明快。 少女找到了一座城市——这座城市被废弃了。 她将这座城市当做救赎，她渴望在已经被废弃的城市之中找到哪怕一个人也好。但是并没有。废墟，废弃的垃圾，无用的一切，她坐在高高的瓦砾堆之中，她一个人，独占了这全世界的孤独。 鸟轻轻的落在城市曾经的塔楼上。 她手中有空空的易拉罐，有碎成一片片的玻璃，这些人工制造的东西——哪怕在人类已经消失，哪怕在城市变作废墟之后，还是顽强的存在着。 少女缩在那里，她想要哭，但是她哭不出来。泪水好像已经蒸发，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 封冉冉自己最喜欢这部电影的部分就是自己的心理历程淋漓尽致的在电影里头展现出来了。不会再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了——这部电影的创作本身就像是一个奇迹。 这部电影其实也不仅仅是简单的荒野少女跋涉记，有很多有趣的小桥段点缀在其中。她路上捡到过小狗，也自己想办法在已经被废弃的城市里头寻找工具让自己生活，她想试着看看能不能拼凑出来能够让她远行的交通工具。 这一段非常有趣。现代工业有些东西是可以留存很久很久的——比我们的存在更加长久。这个少女在废墟上寻找人类留下来的工业制品的时候，她也曾经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一段很灵动，让整部电影一下子就跳跃起来了。 …… 封冉冉拍摄的时候觉得这部电影很孤独，但是当她坐在这里看的时候，她又觉得不是这样。 “她很孤独，但是电影不孤独。” 她觉得这折射出了每个人内心的一个角落——我们每个人都有孤独的时刻。这种无法与任何人言说，只能困守在自己内心的那个世界的时刻，跟电影女主是一样的。 她很努力，她很认真的想要摆脱这种孤独。 很有趣，没有想象中的沉闷。一开始丧失活力的少女在后面一路上有了一种自由的感觉。荒废的世界，她一个人成了整个世界的主宰。 星空下，她对这个世界喊话：“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没有人同我说说话。” 这个画面拍得意料之外的美，很有质感。 她也努力的生活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找食物，学着种植，学着做衣，人类文明遗留下来的一切任凭她攫取，她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能够生存下去。 这一段节奏很快，连封冉冉都好奇女主角到底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一开始她活得狼狈，但是久而久之，她生存的很好，除了没有人同她说话之外。 她会自言自语——回忆起当初，她记忆的里头好像已经模糊了的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野上，出现在这个已经没有人烟的地球，但是既然回不去了，她只能努力活下去。 …… 最后悬崖的那个镜头看得封冉冉泪目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其实这部电影并不是末日流的那种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天崩地裂的即视感。这部电影开头就已经是末日了。 一个人如果一觉醒来面临末日，要如何生存下去，这是个艰难的问题。这部电影告诉大家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封冉冉叹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笑了。 “我还是觉得可能没有很多人看这部电影。” 史密斯拥抱她的时候展现出了极大的乐观。 “不要这样说，我认为大家会喜欢的。商业电影看多了，总该需要一点点别的调味剂。况且我认为你表演的很成功，其他那些不该多想。我觉得我们一起合作出了一部很棒的电影。” 封冉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笑了起来。 她说了一句谢谢。 内心当然是忐忑的——可能别的电影，别的作品因为有裴亦斐跟她一起分担，所以她觉得安心很多。但是这部电影哪怕成品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很多，她也依旧是抱着彷徨不安的态度。 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不知道好坏的未来啊。 第103章 冉冉要退圈么？ 媒体又是好久没有封冉冉的消息了。比起其他曝光不断的女明星来说——她真的是低调很多。 去年一年她刷足了存在感，从年初就开始不断作品轰炸，一路走上新生代当红人气女明星的地位，但是她却始终都是很淡定，不拍戏的话就很宅，粉丝拍到的街拍都很少。 今年上半年她的曝光率急速降低——没有了综艺没有了电影和电视剧。粉丝们几乎等她出现等得望眼欲穿，但是封冉冉就是不出现。 后来还是被拍到大家才发现—— 封冉冉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滚回去上学了啊摔！ …… 封冉冉还有一年学要上这件事情大家都忘掉了啊。 她其实有参加林梧桐的毕业典礼，只是她小心地没让大家发现。林梧桐穿着学士服得意洋洋的看着封冉冉，她双手叉腰，表情不要太开心：“冉冉你现在就是我的小学妹了吼吼吼，你还不快点叫我学姐好？” 封冉冉相当无语的看着林梧桐：“学妹就学妹吧。” 林梧桐看着封冉冉笑眯眯的样子，她好奇的问道：“冉冉你这一年都不拍戏了么？” 封冉冉犹豫了一下，她摇了摇头。 “我准备把学业完成，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去电影系旁听。” 林梧桐这一下真的有点傻了，她抬起头看着封冉冉，语气里头透着惊讶。 “真的不拍戏了？你疯了么，你知道娱乐圈竞争有多激烈么，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放弃掉打拼事业的机会的。你如果真的整整消失掉一年的话，粉丝会很快忘掉你的。你知道这样会掉粉么，粉丝们不能接受一个见不到的偶像。” “而且经纪人应该不会允许你这么任性做这种事情的吧。” 封冉冉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破天光》明年上映两部，我也不算完全退圈。上学这件事情我跟经纪人聊过天，他也给我看了剧本，我没看到特别想拍的，他的意思是我如果真的不接上学的话也可以。如果有好剧本或者不需要长时间进组的戏我也可以试一试。” 封冉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休息一下其实也好。我去年一年都过很仓促的感觉。” “或许应该回到普通人的生活试试看。” 林梧桐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冉冉了——但是封冉冉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知道她再劝下去也没有多少用。她叹了一口气。 “那裴亦斐呢？” 封冉冉低着头，这个名字轻轻的敲在她心上。她低着头，声音很轻。 “他……” “我不相信你们只是朋友。” 嗯，不只是朋友。 …… 封冉冉决定要回来上学的那个晚上，是《破天光》杀青戏的那个晚上。 拍完戏之后大家热热闹闹的喊收工，回到酒店之后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封冉冉站在那里看着裴亦斐，他穿着白衬衫，安静的看着她。 两个人都没有回房间，最终先开口的是裴亦斐，他问封冉冉。 “想开车出去转转么？” 封冉冉看着他的袖扣，他这些小细节从来都是让人心动的。她低着头，轻声说了好。 …… 车子有清冽的花香，像是茉莉的香气。封冉冉坐在车的副驾驶——他一路开车带封冉冉去了一个晚上还在营业的酒吧。这个酒吧的老板他似乎认识，打了个招呼，送上来了一杯鸡尾酒，还有一杯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