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欧文胡思乱想的时候，菲莉亚已经熄了灯，房间立刻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但接着明亮的月光，两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楚房间里的景象，和彼此的表情。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床的一侧，空出另一边的大半空余，同时把自己一部分身体放进铺开的被子里，只露出腰以上的部分。由于之前就换上了睡裙，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菲莉亚身体的曲线，她的胸口随着呼吸小幅度的起伏着，却比平时局促一些，眼睛亮亮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闭上，漂亮睫毛在眼睑下打下阴影。 看着眼前的景象，欧文顿时亦呼吸不畅起来。 虽然平时两人亲亲摸摸很多已经很习惯了，可晚上睡在一起过夜还是第一次。 菲莉亚的肢体动作似乎表明了她的意思，她给欧文空出了睡觉的空间。欧文在担心了一秒钟“会不会是菲莉亚本来就习惯这么睡”以后，定了定神，还是试探地躺在她身边，只不过没敢攥紧被子里。 菲莉亚的床铺依旧是学生时代那张，因此并不是双人床，对欧文的身高来说显得有些短了，他不得不曲起手臂和腿，这才勉强摆下。同时，哪怕他有意拉远距离，和菲莉亚之前却还是靠得很近，欧文仿佛能嗅到菲莉亚柔软温暖的呼吸的味道。 好想继续靠近，然后抱住她…… 可是不敢。＿（：3」∠）＿ 两个人睡还是有点挤，欧文使劲避开，特意将手臂从上面伸直远离菲莉亚，这才勉强不会碰到她。但这样一来，他就变成只要一勾手就能将菲莉亚捞进怀里了，简直不要太考验自制力。 ……难道这才是菲莉亚的mama安排他们一起睡的目的？她现在不会正用什么方法观察房间内的情况吧？一旦他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就冲进来之类的，菲莉亚特殊的体质好像本来就是传承自母亲这一边…… 明知道人类没有那种可以偷窥的手段，欧文仍然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他从脑海中关于要不要服从欲望的激烈争斗里获得暂时的喘息。 可以抱住她吗？只是抱住的话应该不要紧吧？她会不会已经睡着了，万一不小心把她弄醒不太好吧，但睡着抱住她的话菲莉亚应该也不会知道……到底可不可以抱？可恶好想抱住她，但抱住以后肯定又会想做点别的事…… 光是想想，欧文便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连初春的温度都燥热得令人焦急。 欧文总觉得今天菲莉亚的举动是在暗示他可以更进一步，甚至她对此有所期待的样子，但他又不敢十分肯定，害怕太过冒进的行为会吓到菲莉亚。 以他们目前的感情，菲莉亚应该不会因为他过于猛进的行为就生气或讨厌、疏远他，说不定她还会觉得是自己承受力的错，但即使如此，欧文也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让菲莉亚难过或不高兴，给她带去不好的体验。 这个时候，菲莉亚其实也觉得很煎熬。 菲莉亚：qaq欧文怎么还不靠过来啊，再不过来我要睡着啦…… 又等了一会儿，菲莉亚觉得自己躺在枕头上的头都要僵掉了。 难、难道要她主动过去？可是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总觉得每次都是她这边比较急好丢脸啊嘤嘤嘤…… 难道欧文已经睡着了？要不看一眼？可、可是不敢睁眼啊嘤嘤qaq…… 于是最后还是睡着了。＿（：3」∠）＿ …… 菲莉亚这一晚睡得很好，只是心情有点郁闷，要知道她之前怕铁饼半夜跑过来要一起睡，还特意提前交给哥哥照看一晚了。 菲莉亚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欧文已经不见了。她的身侧有个陷下去的浅浅的凹坑，这似乎表明欧文离开还没有多久。菲莉亚揉揉眼睛，四处寻找了一下，最后在窗外看到了欧文。 欧文正在和早起练剑的安娜贝尔说话。 由于一夜未眠地做思想斗争，欧文精神并不好，他甚至觉得刚刚从伊斯梅尔那里接班熬夜处理公务的时候都没有昨晚那么累，整个后脑勺都隐隐作痛。 “琼斯女士，”欧文其实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但目前又没有更好的称呼，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是过去戴眼镜时不小心养成的习惯，“我……我还是换一个房间住吧。这里有别的客房吗？” 欧文之前在这里借住的时候，安娜贝尔还没有搬回来，且以他对人类习俗的了解，知道一般来说在海波里恩的家庭里还是人类比较有发言权。不过，从欧文昨天观察到的情形来看，似乎安娜贝尔才是这个家的中心人物，尽管她甚至不是这栋房子的产权人。 所以，欧文天刚亮就从床上爬起来找安娜贝尔说这件事了，和菲莉亚睡在一起，他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吃不消，估计每天晚上都要睁眼到天明。 然而即使百般忍耐，早晨还是破功了，他在临走前亲吻了菲莉亚，这让菲莉亚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 哪怕从这样无意识地动作和神情中，欧文都能感受到作用强大的引诱，这让他更加确定之前感觉到的应该是错觉，以及他真是个禽兽。 菲莉亚肯定是单纯地信任他才这么毫无防备地让他躺在旁边！然而他却整晚都在想奇怪的事情！ （菲莉亚：qaq） 发现自己辜负菲莉亚的信任，欧文感到十分愧疚，并陷入自我厌弃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娜贝尔沉默地打量了一下精神不振的欧文。 他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魔族大多皮肤白皙，因此欧文眼底遮掩不住的青黑亦分外明显，再加上疲惫的神情和萎靡的精神…… 停顿几秒钟，安娜贝尔点了点头，接着便不再搭理欧文，自顾自地继续挥动巨剑。 第146章 尽管菲莉亚对于又没有睡成欧文这件事很失望，第二天醒来又得知欧文申请换个房间睡的噩耗，但她并不能耿耿于怀太久，因为这一天预订的行程是两个人要一起进宫殿去和人类的国王一家碰个面，商定举办两国友好宴会的具体事宜。 国王的宫殿是整个王城最显眼的地方，菲莉亚无论是从自己家、哥哥的住所、集市、罗格朗先生的商行、皇家护卫队办公室都能看到那座白墙蓝顶的漂亮城堡，但她从来没有机会进去过，城堡周围雪白的围墙就像是童话与现实的分界线，断开了贵族和凡人的世界。 玛格丽特和卡斯尔倒是有机会出入皇宫的样子，不过，玛格丽特每次提起皇宫就会脸就会皱成一团，好像很嫌恶的样子，卡斯尔倒是没有那么反感，菲莉亚问起的时候，他只是“哈哈哈”地回答“那也只不过是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普通房子而已”。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国王宫殿的喜爱，但没有进去过就是没有进去过，菲莉亚始终怀抱着对于整个海波里恩最气派、最高贵、最具政治意味的建筑抱有好奇和向往，这种从童年时代就开始的好奇，哪怕在见识过并不输给国王城堡的魔王城堡之后，也依旧没有消失。 今天，菲莉亚终于有机会进去了。 在来之前，欧文已经提前和人类一边打过招呼，说过会在正式会见以前先在今天安排私下见面，仅仅是国王、王后、魔王和魔王未婚妻四个人的单独会面，因为人类君主并不是靠战斗力上岗的，所以允许他们保证安全安排几个可靠的侍卫。 明明一切见面的一切细节都商榷好，但欧文和菲莉亚试图进入王宫大门的时候，竟然还是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欧文走过来的时候图方便，仍然维持着一头金发的造型。 其实以魔族的习惯，直接用魔法奔进他们约好见面的会议室也行，从大门进纯粹是出于礼貌以及想和菲莉亚手拉手一起走在初春的街道上散个步，于是欧文也懒得和他们争辩，只是默默地催动魔法，褪下头发上掩护的金色和眼睛的浅灰。 接下来，菲莉亚欣赏到了活生生的“脸色大变”。 即使早已知道魔王进人类宫殿肯定会受到围观，但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仍然令人怪不自在的。在他们被惊魂未定的守卫们领到会议室的过程中，沿途经过的仆人、大臣、贵族女眷都面露惊恐睁大眼睛地往他们这边瞧，还自以为看得隐蔽。他们不止是看欧文，当然还看被欧文以亲密的姿态护在怀抱里的菲莉亚。菲莉亚本来就不是那种习惯于他人目光的人，因此只好尽量把自己埋在欧文的斗篷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由于被行注目礼的关系，拖得和几个月一样长。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抵达了会议室。 就像说好的那样，会议室里只有国王和王后，以及负责保护他们的现今皇家护卫队总队长约克森女士，剩下几个守卫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口。 对上菲莉亚的目光，约克森女士在国王和王后看不见的背后冲菲莉亚略一颔首。 “你、你好。” 国王和王后一起站了起来，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明显地带着不安。打量了一下欧文和菲莉亚，国王不太确定地问道：“那、那个，请问你就是魔王欧文·黑迪斯吗？” 难怪国王不确定，欧文今天穿着得相当低调，就是普通的黑色魔法袍加斗篷，相比较于盛装打扮一身金灿灿的国王夫妻，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魔王。 菲莉亚问过欧文为什么总穿这样深色的袍子，欧文的答案是“耐脏”。 这时，欧文点了点头，在工作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特别镇定，不管面对什么场合都不会惊慌失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是欧文·黑迪斯，这是我的未婚妻菲莉亚·罗格朗。”他顿了顿，看向国王一方，“你是爱德华·怀特？” 爱德华三世艰难地点了点头。 等好不容易进行完了社交场合无聊地寒暄，大家总算可以坐下来商量细节了。菲莉亚第一次进入宫殿，之前因为被人看得关系，只顾埋着头走路，而此时发现国王和王后这样遥不可及的人对作为魔王的欧文竟然带着畏惧，菲莉亚不知怎么的就安下了心来。 国王和王后也是人，没什么特别的，他们也会有对不熟悉的人事物的害怕和恐惧。就像欧文虽然是魔族又是魔王，但他也是自己认识并且喜欢的那个欧文一样。 菲莉亚忽然明白了卡斯尔学长所说的“宫殿也只不过是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普通房子而已”的意思，她慢慢地吐了口气，将之前一直偷偷缩着的背挺直。 商量细节并没有用很多时间，大部分事情都是已经有初步计划的。国王战战兢兢地问了欧文一些关于魔族忌讳的习俗问题，免得在友好宴会这种重大场合表现出不礼貌。菲莉亚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几任的王族总被说成是“平庸”“毫无建树”了，明明他们在这里才是主场，但由于太过畏首畏尾，乍一看竟然像是冷静坦然的欧文才是这里的决策人一般，看起来十分违和，相比较于过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最终将海波里恩扩展到大半个大陆的前几任国王，现在的王室果然太过安于现状，被安稳的生活养得失去牙齿了。 明明因为海波里恩崇拜勇者的风气，这些国王当初也是从勇者学校毕业的。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并不是乱世。如果换做是以前的王族，恐怕未必会那么容易地接过魔族送出的橄榄枝。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正式敲定了宴会的细节，以及“魔族友好访问交流团”到来的具体时间，并且决定近期在两国境内都建造自从海波里恩统一后就被人们遗忘许久的大使馆，这无疑为下一步魔族和人类扩大贸易、开放邮政旅游、加快文化战斗炼金术魔法等交流做好了准备。 菲莉亚在艾斯的时候也算看了一年欧文的工作，对政治上的术语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听了一个多小时难免有些头昏脑涨，听到终于结束了，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另一边，海波里恩国王爱德华三世正在试探地询问欧文和他的未婚妻想不想体验一下“海波里恩特色下午茶”继续增加两国友情，欧文看了眼偷偷揉着眉角的菲莉亚，选择了拒绝。 …… 宴会的时间定在一个月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海波里恩王国近千年来最盛大、最隆重的一次宴会，规模或许只有人类驱逐矮人凯旋后的那一次长达十天的大肆庆祝才能勉强与它媲美。 为了这一次宴会，其实早在一年前国王宫殿就开始了整改，如今整改已经接近尾声。王室的居所即将呈现出百年来最美丽、最金碧辉煌的样子，光是想象就令人期待万分。 不过，也有人质疑国王这次整改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招待魔王，他早有意图再次扩大宫室并修筑新的宫殿，只是一直苦于名头动用财政罢了。这一次，趁着和艾斯达成友好关系的机会，爱德华三世便终于下手谋私了。 当然，这种声音仅仅是少数大臣。大部分人都认同“千年来的和平值得最高等的礼遇”的观点，因此并不反对国王翻新宫殿，反对的话语很快就被欢庆的浪潮彻底淹没了。 宴会开始十天前，包括迪恩在内的魔族友好交流团终于抵达王城。为了这一天，王城特意给魔族代表团要经过的路段清了道，并且用很高的礼节表达了欢迎。居民们暂时不能走到路上去，但可以在两边的房子里观看，于是家家户户都有几颗头从窗口探出来，好奇地朝外打量这群黑发红眸的外乡人。 尽管欧文实际上早已到达，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戴着魔王之角，出现在马车里，能让大家看到他戴着魔王之角的轮廓、醒目的黑发以及深色的袍子，但无法看清楚脸的样子。 人类感觉不到魔王散发出来的庞大的魔力气息，因此留有一点想象空间的距离感，反而显得更神秘，容易让人产生对魔王的敬畏，同时也符合大多数人对魔王的预期。 除了魔王以外，大多数魔族仍然是走在队伍外面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统一而鲜明的黑发红眸。 对于大多数王国之心的居民来说，无论老少，这都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族，其中仍然有人怀着对魔族的恶意，对于这些千古以来的敌人感到厌恶，但不可否认，所有人都对他们感到新鲜和好奇。 魔族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国王的宫殿内，国王会在宫殿里给他们安排住所，直到宴会开始。 不过，也有例外。 魔族友好交流团里的唯一一个人类——迪恩——等团队刚一抵达王宫就连蹦带跳地跑回了自己家。 作为人类，迪恩自然在魔族的队伍中相当引人注目，尤其他还很没有自觉地蹦跶在显眼的位置，毫不顾忌地不停地和一起来的女仆说话。她本来并不是安排在交流团里的，但在迪恩这个人类驻魔族大使的一再要求之下，才硬被塞进来。 …… 转眼，宴会这一天正式到了。 尽管差不多全国人民都在讨论这一次国王招待魔王的宴会，宴会规模亦的确很庞大，但普通民众却只能讨论，并没有参加的机会。受到邀请的主要是目前住在王国之心的海波里恩贵族、大臣和军官，还有他们的家属。不过，纵然如此，受邀的人数仍然在百人以上，即使国王开启了最大的宴会厅，人们仍然能填得满满当当的。 菲莉亚一大早就醒来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贵族宴会，就会是像今天这种百年难遇的重大场合，因此不得不提前许多开始准备。 作为魔王未婚妻的家人，罗格朗先生、安娜贝尔和马丁都受到了邀请。 “欧、欧文……”虽然欧文强调多次罗格朗先生只需要向以前一样称呼他就可以，但知道这个青年实际上是魔王以后，罗格朗先生实在很难以原来的方式对待他，行为难免拘谨一些，称呼也并不顺口，“像这样的礼服，真的没有问题吗？” “嗯，放心，没有问题。”欧文友好地笑着道，“而且，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听到欧文的话，罗格朗先生稍微放松了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他实在很难不紧张。 他们一家收到邀请的时候很仓促，罗格朗先生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普通的商人这辈子会有机会出席这种层次的宴会，因此他过去的礼服都不足以应对接下来需要的场面，剩下的时间去订做赶制似乎也不太来得及了。安娜贝尔倒还可以，作为皇家护卫队总副队长的候选人，她直接穿着护卫队队服出入宴会绝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另外还有马丁，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菲莉亚尚且没有合适的衣服，从进入王城以后就变得十分独立的马丁就更…… 越想越担心，罗格朗先生看着镜子里的领结怎么看都怎么不对起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将领结拆开来重新打过。 这个时候，被父亲担心着的马丁正有些僵硬地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接受meimei和女仆露西的摆弄。 因为怕马丁自己弄不清楚着装和流程的关系，罗格朗先生提前两天就让他暂时住回家里来了，这样方便大家到时候一起出发。 菲莉亚好歹还参加过学院竞赛时的雪冬节舞会，在魔族时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小规模聚会，但马丁从来没有参加任何类似的活动的经验，即使是罗格朗先生邀请他参加商行的交流会和庆祝会他也拒绝出席。马丁身上的那套礼服看上去还很新，但款式却已经旧了，大概是自从订来以后就几乎没有穿过，甚至由于马丁直到二十多岁还稍微长了一点个子的关系，显得不太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