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汤锅里吊着蜂蜜雪蛤汤，莫莉给他盛了一碗，溜溜缝。 曲太子有一口没一口的用银汤勺啜着清甜的汤水，他现在坐在靠窗的位置，亮堂堂的日光照进来，给他的轮廓抹上一圈耀眼的白色。 莫莉将另一盆铜盆拿出来，里面同样是泡好的糯米。 但这种糯米不是白色的。 云贵墨江紫糯，色泽油亮，因口感上佳却产量不高，故而格外珍贵。 好的紫米，掉色轻细，淘米水呈浅紫色略发红，虽然粘度上比白糯米稍稍逊色，但用来吸取咸蛋黄中渗出的油脂，却是再好不过。 咸蛋已经准备好，是莫莉一早起来煮熟了的，现在只需要剥开来将蛋黄取出即可。 她纤细的手指灵活的轻轻揉按硕大的鸭蛋，利用细小的力道将蛋壳破碎，而后一溜串的将蛋皮揭下来，甚至中间都没有断流。 曲锦存看的目不暇给，忍不住的咽了咽唾沫。 十颗蛋黄很快被剥了出来，因为新鲜，透着那么鲜嫩的金黄色，几乎和曲锦存太子袍服上的金丝色泽相似。 莫莉取了一把紫米，往卷成杯子状的粽叶里一洒，飞快的塞入蛋黄再添一些紫米，而后一翻一卷便将粽子捆扎成型了。 其过程行云流水，如写意水墨画，有一种说不出的韵致。 “我也想包个粽子，”曲锦存突然说，“看起来蛮有趣。” 刚做好三枚粽子的莫莉抬起头来，而后一言不发的拿过一片稍大点的竹叶，冲着他扬了扬。 曲锦存眯了眯眼，暗道：还挺听话，没有露出惶恐，也没有呱噪的说“君子远包厨”之类的酸话，上道啊！ 莫莉同样拿起一片粽叶，耐心的给他示范了三遍。 曲锦存紧贴着她站着，为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心灵手巧的，还试图让莫莉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再来一遍。 系统的警告还历历在目，莫莉是个很自觉的攻略者，换句话说，她特别听话，系统的吩咐……她是不会刻意违背的。 ——所以，莫莉拒绝摸曲太子的手，更不许他反摸回来。 “很难学，简直是太难学了，”曲锦存咂着舌头，有些不悦，“孤难得有点体验民生的兴致，你这小猴子居然不识抬举？” 遇到这种无赖对白，莫莉惯常是垂头不语的，而今天，她除了没吭声，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片刻就把十枚蛋黄粽子包好了。 ——工作都做完了，您老还学什么学？ 曲锦存沉下了脸，一甩袖子坐回了窗子边的位置，名义上是在等蛋黄粽熟，实则在闹脾气。 莫莉一个人烧着火，背对着对她虎视眈眈的太子殿下，认真的掐着时间将粽子煮熟。 期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东宫小厨房之内的气氛由宁谧转为凝滞。 “好了。”莫莉轻声说着，把粽子们捞出来。 翠绿色胖墩墩的小粽子被摆在盘子里，清爽的竹叶香气随着水蒸气一起扑打在脸上，她也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曲锦存脸色稍稍平复了一些，哼了一声道：“呈上来。” 莫莉给他剥了一个，将一面是四方形，另几面有尖尖小角、从内往外流淌出蛋黄油脂的粽子，放在骨瓷的碟子里，将象牙筷摆在牙箸上。 太子殿下一言不发，捞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口蛋黄粽，但很快便呸的一下吐了出来。 “咸的！”他气愤的说。 仿似在控诉莫莉是个骗子。 再吸了口气，莫莉轻描淡写的回答：“咸蛋黄，自然是咸的——不过，我在某个角里塞了两颗冰糖，尝尝看能找得到不？” 曲锦存：…… 这种哄骗小孩子做游戏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咸味和甜味，就如阳火与地水，”莫莉悠悠的说，还是那副令人蛋碎的淡定样，“只用一种，体会不出来阴阳调和的全层次口感——顺着粽子比较胖的那处尖角咬咬看，里面可能会有化成甜汁的冰糖呢。” 曲太子阴霾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审慎的将粽子夹起来，找到鼓鼓囊囊的地方轻轻下嘴。 果然，一兜极其甜爽的汁水夹杂着糯甜的米粒，落入他的口腔。 他不由自主深深的吮吸，在汁水之后，是熟的流油的粥状蛋黄，由于他的动作而一股脑涌入口腔。 甜味和咸味先后对撞，香、糯、软、烂完美的将它俩调和在一起，蛋黄的香浓反衬着冰糖的清甜，直冲人的顶梁门。 ——重重的一大口嚼下去，真是爽毙了！ 曲锦存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真的好爽！ 看他一语不发埋头猛吃，莫莉终于把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对付挑剔的吃货，就得堵住他那张嘴。 午膳之前一口气吃了一斤半的粽子，曲锦存消化不良了。 不仅是午膳，晚膳也没有叫送上来，更遑论夜宵。 今儿个，他是吃到十成十的满足啦。 夜里把手搭在肚子上的时候，曲锦存还在想，今儿个居然轻而易举的放过了那“小太监”，这可不是他以往的作风。 明天，一定要出几个难题，把小猴子那副骨子里的骄傲打一打…… 盘算的是很好，可第二天，他没起得来床。 消渴症带来身体机能下降，他……被撑的烧起来了。 自然而然的，皇后娘娘对莫莉这个东宫小厨房掌勺人就恨透了。 太子病着，她不好乱罚东宫的人，就特意下了懿旨令莫莉去太子床前伺候。 “太子如有不好，本宫就把你活剐了！” 皇后娘娘是如是说的。 莫莉平静的接旨，平静的在太子床前脚踏上打了地铺，平静的开始伺候他吃喝拉撒。 如果说，生病前的太子爷只是偶尔有些“阴晴不定”，那么……发起烧来的他，就确定是一只逮谁咬谁四六不通的神兽了。 除了皇帝特意指派给他的御医和内侍总管，曲锦存几乎把所有人折磨了个遍。 管茶水的，被他斥为粗手笨脚，直接去浇园子了。 管衣裳的，被他斥为鬼鬼祟祟，直接去浣衣坊了。 管香炉的，被他斥为神眉鬼道，直接去倒夜香了。 如果不是莫莉管着他的饮食，他说不得还要让莫莉给他耍耍猴戏才高兴。 “发了烧的人，身体不是会虚弱、会发冷、会嗜睡么？”莫莉难以置信的问系统，“怎么曲锦存倒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 系统：【神人的脑洞，你我都不懂——曲神人无非就是想体现自己的重要性罢了，你忍一忍吧。】 忍？ 莫莉自然还是能忍的。 可是，曲锦存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起不来身，她得用冷水帕子为太子爷冰敷，还得斟茶倒水防他干渴，又得嘘寒问暖怕他发脾气…… 心好累！ ☆、第57章 甜食攻略15 莫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百般折腾的太子殿下，却在退了烧之后清醒了过来。 他一侧头，就看到小猴子疲惫的躺在脚踏上，蜷缩在一块毯子里睡着了。 曲锦存悄悄地爬起身来，双臂微微一探，就把床榻上睡着的人给抱了起来。 ……轻的好像一团棉花。 曲锦存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莫莉放平，给她身上随便盖了半个被子角，而后便把这个“小太监”的外衣给解了开来。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在比较了其他这个岁数的小太监，包括举止行为、声音神态、以及喉咙起伏程度之后，太子殿下认为，这个名叫茉莉的小太监……不是一个真正的太监。 今天，机会难得，他将验明正身， 曲太子的动作轻的像猫一样，玉白的手指如清风拂过杨柳，动作细微的几乎令人察觉不到。 小太监的外袍披散开来，露出里面葛麻布的深衣。 当深衣的纽袢也被解开，曲锦存不由得就摒住了呼吸。 轻轻的抽掉那纤细腰肢上锁着的腰带，他一点一点的揭开粗糙的葛麻布，极缓慢的露出里面雪白的棉布中衣。 成败在此一举—— 刷的一下，曲锦存撤掉那碍事的腰带，彻底将干净整洁的中衣暴露在自己眼皮底下。 虽然及其难以察觉，但……上方是有两团起伏的。 曲线轻微的甚至连馒头都算不上！ “总算……”曲太子大松了口气，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却在这时，本来放松的沉睡着的莫莉，却像是被什么突然惊醒，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自己散的差不多的衣裳，又看了看平静注视她的曲锦存，二话不说抓起腰带就跳了下去。 曲锦存：…… “奴婢驾前失仪，甘愿领罪！”莫莉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把衣服整理好，而后对曲太子行了个礼，不等对方发话，自己就快步倒退了出去。 好一会，曲太子的眼睛都瞪得疼了，也不见那人儿返回来。 他只得赤着脚跳下地，走到窗前巴望——却见灯火辉煌的东宫寝殿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影面冲着东方，跪得笔直笔直的。 一墙之隔的门外，莫莉的心在狂跳，跳的简直不像自己的了——要不是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她今儿个乐子可就闹大发了！！ 好在她在关键时刻醒了，好在系统始终兢兢业业！ 清冷的月光洒在整座东宫上空，天空一轮下弦月居然明亮的吓人，莫莉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微不可查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寝殿门口。 寝殿之内鸦雀无声。 那人并没有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