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是的，我们要等待戈多。” “他还没有到来吗？” “是的。” “那是梦罢了，戈多，谁是戈多？他明天会来吗？” “大概……就在明天吧。” 说完这句台词，崔烁的眼中一片茫然，仿佛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如果他还清醒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观众都和他一样，一脸的如痴如醉，好像都陷入了台词制造的那个等待着戈多的无休无止的梦境中。 洛灵修安静地看了台下片刻，转头对秦正卿和魏韬示意，“开始吧。” 秦正卿走到洛灵修身边，两人背靠着背，他把玉环捧到胸前，双手牢牢拿稳。 “准备好了吗？”魏韬也已经走上前，那根被寻摸来装样子的拐杖并没有用，被他一把塞到了崔烁手里，然后亲自把崔烁搬到一边，娃娃一样放好。 “等一下。”秦正卿忽然飞快地转过身，在洛灵修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啾”了一下，又迅速立正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干一样继续摆出那副严肃郑重的表情，“准备好了。” 洛灵修看了一眼手上的婚戒，声音十分坚定，“别怕。” 魏韬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忍不住捂住眼，特别想冲到天道上去大杀特杀一番，可怜他只能想想，还得干活。 “接下来无论有什么动静，秦总你都不能放开手中的玉环。”洛灵修他是不担心的，就把嘱咐省了，好节约点力气。 没有再回头去看崔烁或者别的什么，魏韬闭上眼睛，手中缓缓凝聚出一个钥匙形状的巨大虚影。 天色蓦地暗了下来，黑色的云层开始不安地翻涌，天地间隐隐有某种金属交击的声音以及什么古老生物悠远苍凉的低吟，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微微地颤抖，似乎因为察觉到了毁灭性的危险而试图对抗来自于世界本源的意志。 然而魏韬握紧虚影的手很稳，看上去不会为任何变故而动摇，他的目光集中在秦正卿和洛灵修身上，口中低喝一声：“龙脉之力！”双手用力将钥匙的虚影直插入脚下舞台。 一瞬间，天地异变，本来隐约而安稳的低吟变成尖锐的啸声，像是什么巨大的生物因为深受重创而发出凄厉的哀鸣！ 整个大地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然而现场所有的观众似乎依然沉浸在精彩的话剧中无法自拔，没有任何人有动静。而魏韬丝毫不顾脚下地动山摇，坚决地将钥匙继续往下插去，“出来！” 身处异变中心的秦正卿和洛灵修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交锋，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的一股力量终于被不情不愿地压制，随着一声高亢的鸣叫，一道龙影瞬间从地底一跃而上，狂暴地在云层中穿梭了几个来回，最后俯冲而下，直向两人而来。 “不要动！秦正卿，我为你建起外道循环！” 第83章 闪亮新世界 秦正卿只觉得手中玉环开始不安分地微颤起来，似乎也在渴望这股巨大的力量，想要将其全部收入囊中。虽然目前玉环的力量还可以控制，他还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都双手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与他背靠着背的洛灵修蓦地抬手捏出灵诀，引向天空之上游动着的龙形灵气，神色坚定地对魏韬低喝，“不用管我，你专心秦正卿！”声音掷地有声。 语罢立刻从体内引出斩魄剑，令它悬浮于额前，专心等待时机。 魏韬闻言对洛灵修点一点头，松开双手起身，抬脚踩在自己插入地表的钥匙之上，一用力，钥匙又入地三寸。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龙形再次发出哀鸣，像是终于发现了伤害自己的人一般，一个回身遽然向舞台上俯冲下来，试图择人而噬。 就是现在！魏韬与洛灵修颔首示意，洛灵修一指斩魄剑，“去！” 剑尖一缕寒芒闪过，如臂指使，剑锋一往无前迎向冲下来的龙形，锐利的剑身似乎能将空间都割裂开来。 那龙形灵气如生出灵智一般感觉到了危险，虽然想要避开，却被魏韬生生以世界本源的意志掌控，笔直与斩魄剑对撞。 斩魄剑猛地没入龙形灵气之内，行云流水般将灵气切割成两半，洛灵修一捏聚灵诀，将宝剑与灵气同时引回。属于龙脉的丰沛灵能源源不断的没入洛灵修的身体，冲刷着他的经脉。 另一边，魏韬cao控着另一半龙脉之灵力，竭力将它们引向秦正卿手中玉环。 秦正卿本身毫无根骨，不是修仙的材料。而所谓修外道，则是借助魔器与魔气在体外建立修炼循环，再放入体内魔府之中。 溯魂玉环本不是魔器，好在构建它的材料让它有足够的容纳力，可以成全魏韬异想天开的构想。他知道自己此刻决不能出半点差错，心无旁骛地调动起自己的力量，将不情不愿的龙脉之力化作一道灵气的溪流，一一送入玉环之中。 随着灵气的流入，秦正卿只觉得手中玉环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而且震颤得愈发剧烈，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有意识地要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 秦正卿死死地按住玉环，指尖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却竭力不让呼吸乱了分毫。 身后的洛灵修也在关键时刻，他决不能让灵修因为他而分心。区区一个玉环而已，等以后如果灵修成仙，他可是要成为压倒仙人的男人的。 可能是压倒这两个字让秦总裁产生了无限的联想，居然连溯魂玉环都不觉得那么重了。 而魏韬仍然在竭力压制着躁动的龙脉灵气，面色红润得有些可怕，他却根本不顾，心无旁骛的将最后一滴龙脉灵力压入溯魂玉环之中，然后，深吸一口气—— 这个玉环，能成就多广阔的空间，就看现在了。 脚下这条南龙龙脉一半的灵力已经存于玉环之中，魏韬眼中是毅然决然之色，他忽然整个人微微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在刚才他从自己的本源意识之中分出一缕，送入玉环之中，然后迅速织就世界法则，与玉环之中灵力同化。 秦正卿眼看着手中的玉环像是被神水洗刷过一般变得晶莹无比，隐隐能够看见玉中有龙形灵气正在自在地游动，接着，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进入了什么广袤无垠的地方，只是一切都是一片黑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仍旧能够感受到背靠着自己的洛灵修那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就知道自己并没有远离他们，内心的一丝不安定被迅速抹平。 前半生一直是个唯物主义者的秦总裁抬头看着这片黑暗，然后只见凭空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有些光点飘向头顶的黑暗里，而有些光点沉入他脚下，虽然没有人说出任何言语，但秦正卿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这是一个世界正在形成。 灵气开始驱赶无边黑暗，然后随着某种无形的东西注入，天空变得清朗，大地变得凝实，花草树木开始生长，四季流转渐渐分明，属于这个世界的法则，开始在这片原本荒芜的地方成形。 一个微小的，但分明的世界正在被创造。 像是意识主动离开了身体之后又主动回归，秦正卿一睁眼，自己仍然在那个舞台上，手中的玉环不再那么沉重，他却知道这法器如今的分量远不是昔日可比，它既作为一个体外的魔府，也作为一个暂时的世界，是承载着魏韬希望的未来。 从刚才开始一直跪在地上的魏韬急促都呼吸着，他并没有试图去站起来，只是转头去看着台下所有的观众，还有最后一步，最后一步，把这些原本要随同他一起崩坏的人类的灵魂，安放到那个刚刚开辟的小小世界里去。 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虚抹过台下。 水纹般的人影从台下不断地升起，然后被魏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排着队投放到玉环中的世界里去。这是一场比夺取龙脉灵气更漫长的斗争，他必须小心翼翼，以免损坏任何一个脆弱的灵魂。 而秦正卿的身后，洛灵修已经彻底将自己引来的那一半龙脉灵力融入自己的血rou经络之中。 整条南龙一半的灵力即可在玉环中开辟出一个小小世界，可以想见那是多么庞大的一股能量，洛灵修现在浑身灵气激荡，整个人如置身狂风暴雨之中，三千青丝无风自动，丹田内的金丹疯狂运转，与龙脉灵力周旋着，试图吞噬彼此。 虽然以洛灵修金丹之躯，想要在没有魏韬帮助下对抗龙脉本身似乎显得有点不智，但他丝毫不曾怀疑自己。 在有意识地驱动下，金丹并没有鲁莽地想要一口吞下所有灵气，而是在不断地游走过程中循序渐进地同化灵气。 渐渐地，金丹开始呈现融化的形态，第一滴金丹灵液落入丹田之中，慢慢地生出全新的形态。头顶传来隐约的雷声，洛灵修知道，自己即将冲击元婴。但他们现在绝不是渡劫的好时候。 不过这一点他们在进行计划之前早有考虑，由于这个世界的法则正在不断地失衡，所以天道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会变得扭曲。 魏韬会有意地引导，让天劫变作另外的形态。虽然这么做会加速他的崩毁，但反正本来就要毁灭，早一点晚一点对此时的他来说已经全无意义了。 洛灵修收敛心神，不去管天空中的闷雷声，继续着自己炼化金丹成就元婴的速度，同时丝毫不曾放松对身后秦正卿的注意力。 无论有多么坚定的意志和信念，秦正卿做了那么多年凡人，对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得心应手。他要保证自己在秦正卿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能够立刻护住他。 暴雨落下，整个天地间仿佛都在倾倒。 台上唯三清醒的三个人却丝毫不顾世界的聚变，专心于自己，终于，洛灵修睁开眼，目光一片清明，元婴已成，上辈子没能做到的事，在这样荒诞的情况下，却终于到达了这个境界。 没有任何时间给他去感慨，洛灵修立刻转身，一手扶住秦正卿的肩膀，一手伸过去，帮他托住了玉环。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异动，秦正卿没有回头，却放缓了呼吸。灵修成功了，他也不会失败，他们，终究会成为神仙眷侣。 啊，不对，他好像是修魔的，那不是成了霸道魔祖清纯仙之类的奇怪设定，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想笑。 察觉到秦正卿肩膀微微的颤抖，洛灵修还以为他难以支撑，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把整个玉环的重量都接了过来，如果不是玉环要作为秦正卿的魔府而用，他甚至不愿让秦正卿一下子就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两人合力，压力一下子小得多，夫夫两转头把目光望向一边独立支撑的魏韬，他神色郑重，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洛灵修进阶成功，只是一心护着那些小小的透明的灵魂，努力把他们往玉环里送。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没有人能帮助他，秦正卿与洛灵修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捧住玉环，然后撑起结界，护住魏韬和这一方天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灵魂终于都被纳入玉环之中，魏韬轻出一口气，抬头看向秦正卿，声音变得喑哑难辨，“你进去看看。” 秦正卿一怔，进去，大概就是刚才那种感觉？他看着手中的玉环，闭上眼睛，听到洛灵修清冷的声音，“不用太过在意，就像审视自己的灵魂一样，进入你的魔府，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声音一瞬间变得悠远，秦正卿再次来到了刚刚光顾过的世界，只是此时的世界与之前那片开天辟地的荒芜已经完全不一样。 眼前一片高楼大厦汽车马路，与外面的世界毫无区别，而那些刚刚被送进来的灵魂，在茫然的游荡了一阵以后，好像恢复了作为“人”的记忆一样，开始各归其位地生活。 只是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影帝巨星，没有什么秦氏盛世，更没有什么魏韬和话剧。这不合逻辑的部分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法则自动修正，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融入到生活中去。 “成了。”回过神来的秦正卿对魏韬说，即便是他，也有几分激动和喜悦。 第84章 代价 魏韬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一边的崔烁。 等到所有巡演都演出完毕，龙脉之力被吸收殆尽，这个人，也会被他好好地放入那个玉环所铸成的世界中去。就让他在那里继续无忧无虑地当个影帝吧。 虽然那个世界容量不大，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救下全世界的人，只有这些有缘者罢了。 况且能救下这一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他抬起头，望着已经云层散尽的天空，那里，静静地悬挂着两个月亮，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法则已经被破坏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洛灵修、秦正卿，接下来的龙脉风险只会比现在更大，大家都做好准备。”魏韬说着，仍然没有从地上起来，只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润已经散去，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 注意到问题的洛灵修走到他面前，“你的腿？” 魏韬笑了笑，“你也知道，一个世界是构筑在本源之上的，溯魂玉环虽有空间和连通忘川的能力，却并不存在世界本源这种东西。我刚才将我的一部分送入玉环中，以确保这个空间世界顺利形成。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们带着我走。” 他说得轻松，秦正卿看了洛灵修一眼，忍不住问魏韬：“玉环里的世界现在已经形成，意味着需要的东西都够了吧。接下来的龙脉，是不是只要将吸收的龙脉灵力以及新的灵魂放入就够了？” “秦总裁是在担心我吗？”魏大导演一歪头，不客气的一笑，“小心灵修吃醋。”他没有回答秦正卿的问题，随口拿话岔了开去。 但这已经足够聪明人理解话里的意思，秦正卿和洛灵修都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们扶起魏韬，带上还在迷糊中的崔烁等人离开了这里。 不需要也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收拾手尾，这悬挂着双月的天空已经让这个世界陷入荒诞，这里的人们不再会意识到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 只有世界各地那些被洛灵修和崔烁吸引而来的人们，依旧带着满心的狂热，排除万难地往各个巡演地点而去。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魏韬本来准备好了借口打算用来应付清醒后的崔烁的诘问，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崔烁居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弄来一副轮椅，整天小心翼翼的推着他走，在稍微有空闲的时候，就一声不吭地抱着他。 这种一反常态的态度让魏韬居然有点不安，最后反而是他忍不住问崔烁，问他对这次的巡演怎么看。 “挺好的。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崔烁捏着他的手心，眼神却不知道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似是而非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魏韬居然被看得有点心虚，忍不住避开了崔烁的目光。 相比崔烁对眼前各种诡异事件视而不见的适应能力，秦正卿对自己的新身份倒一时还有点难以习惯。 他在洛灵修的指导下将玉环放入丹田作为魔府，然后引导玉环中的龙脉之力在自己体内运行大小周天，冲刷自己的凡人根骨。 第一次内视自己的身体，秦正卿觉得这简直是世界奇妙物语，要让一个当了十几年霸道总裁的男人相信那一条条蜿蜒婉转粗细不同的河流是自己的经脉，那一大片广袤无垠的沃土是自己的丹田，那一根根参天巨木是自己的骨骼，然后那晃荡着一大堆灵魂的新世界现在是自己的魔府，这简直——天方夜谭啊喂。 尤其是意识到有人生活在自己的丹田里，呃不对，是有魂，这种打破常规的新奇感受，让秦总裁总是忍不住要用刚学会的基础内视法不停地去窥探那块玉环。 容纳了这么多灵魂的玉环如果放在修真界，即便是寻遍高阶魔修里面拥有这等魔器的也寥寥无几，可以说拿出来唬人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深莫测。 只是秦正卿并不是真正以炼化灵魂为魔气来源的邪道魔修，玉环里的灵魂反而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而那一半龙脉之力，才是建立他魔气循环的基础。 洛灵修虽然在仙道上经验丰富，却并没有修魔的经历，所以他只在最基础的灵气循环上指导秦正卿，等到此间彻底事了，回到修真界，再去寻找魔修所用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