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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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阿宋踌躇着,“我们最近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樊小姐,董事会那几位老爷子私底下都有意见,还有人将状告到了温董事长那。” 温浅如墨的双眸寒光倨傲,面上却一派平静,“他们不是为了这事闹,是为了前几天我提出的改革举措闹,樊歆的事,他们无非是借题发挥。” 阿宋附和道:“集团改革削弱了他们的权利,他们心有不平是肯定的。” “随他们闹,这问题必须解决,没得商量。” 阿宋道:“我就担心温董那边……” 温浅看向窗外夜色,淡然的眉宇透出强硬,“jiejie姑息他们已经很久了,我不能再姑息。” 他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向阿宋道:“晚了,我回家,你也回去吧。” “回家?”阿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您要回清泉旧宅?那离市区太远了,您还是住公寓吧,我送您去。” 温浅静默着,视线穿过玻璃窗,越过市区的斑斓霓虹,落向茫茫远方,道:“家,再远也是家。” ※※※ 深夜两点,温浅离开荣光,驱车回到了温氏旧宅。 洋房小院里一片漆黑,温浅原本微含灼热的眼神暗淡下去。 多少次他回这个地方,总是怀抱一丝希翼,希望屋里灯光是亮着的,还同从前一样,玻璃窗后有昏黄的暖色调光芒,而某人听到汽车的声音便拖着粉红色拖鞋欢喜地迎上来,“希年,你回来了!” 她冲上来拥抱他,要么搂着他的腰撒娇,两个梨涡浅浅荡漾,要么拿着刚做的小吃往他嘴里塞,如果他不吃,她便嘟起嘴唇,故作生气的样子尤为可爱。 等他进了门,她便会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屋前屋后围着他转,给他拿拖鞋,替他脱外套,接着她便让他在沙发上等着,没多久厨房传来阵阵的香,两人便有说有笑用晚饭。 饭后她喜欢窝在他身边,他看文件,她就看书,他累了倦了她会替他捏肩捶背,偶尔还会讲笑话博他一乐。她的笑话都是冷笑话,譬如:一天小明在看古文,爸爸问他你在干什么。小明说:“古文(滚)。”爸爸:“你说啥?”小明又说:“古文(滚)。”最后爸爸把小明打了一顿。再譬如:“木兰,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卧槽你知道我是女的了?!!”“卧槽你是女的?!!”…… 奈何他是没什么笑点的人,这些笑话他从来不觉得好笑,往往一个笑话讲完,只有她独自笑得在沙发打滚……原本觉得无趣的他,看她笑得捂着肚子,红扑扑的脸埋在抱枕下,最后也笑了,不是因为笑话好笑,而是以为她太可爱。 是的,太可爱。可爱到他无法不爱。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不求任何回报,不因任何理由,掏心挖肺喜欢他,倾尽所能对他好。 唯有一个她。 他从前仅仅觉得自己喜欢她,不觉得有多爱。在他眼里,喜欢与爱是分割开来的两个词,喜欢是一时之欢,爱是终生之诺。他是天生淡漠的人,爱这种炙热到需要终身厮守的情感对他来说,太过奢侈。而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他对她,其实早就不止喜欢。 他早就爱上,也许是在巴黎一起嗅着蔷薇花香的日子,也许在她一次次撤下他的冰水换上花茶的瞬间,也许在那个烟火盛放年饭鲜香的除夕夜,许是在她将最珍爱的碧玺送上之时……在无数琐碎而温暖相伴的瞬间,爱一点一滴无孔不入,最后深入骨髓。 可这些,都没有了。再没有人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再没有人在他沉闷之时费心逗他开心,再没有人,在这样孤寂而茫然的夜里,为他点一盏归家的明灯。 夜色岑寂,温浅缓缓穿过庭院,庭院里的腊梅花与茶花早已经凋谢,四月的海棠在枝头结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水红花苞,这样美丽的景致,她应该是喜欢的,可惜没看见。 他静静伫立在花树下,过往甜蜜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重温着曾有的幸福。 微凉的冷风吹过来,簌簌的枝桠将风分离撕裂,风中飘荡着的,回忆的破碎的,都是梦。而树下的人还在遥望远方,盼着梦里的那张面孔,回家。 star,让我找到你,让我带你回家。 ※※※ z市,天气晴朗。 时间在婚礼的筹备中过得很快,一晃便四月二十号了。 婚礼基本准备周全,只差两件事未完成。一是还没去民政局领证,二是未正式对外界发出通告。前一件事是因为樊歆的身体未全好,后一件事是慕春寅还没安排。一方面他担心过早泄露婚礼消息会节外生枝,比如荣光的某人发难抢婚……他并不畏惧对手,但他希望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全程顺利,不留任何不快。 另一个原因是他想让樊歆以一个轰动的姿态惊艳整个圈子。不露面则以,一露面就是石破天惊的“慕太”!嗯,想想当荣光那谁谁得知这消息后的表情他就痛快! 于是痛快的某人吹着口哨上了二楼,兴致勃勃看着自己的新娘子试礼服。 几套礼服都已定做好,皆是纯手工打造,一针一线,一珠一花,无一不精无一不美。看着樊歆拖着长裙的优美身姿,慕春寅忍不住拿着相机在旁拍了几张。 欧式立镜前的樊歆拿手挡他,“你别拍。”闲暇时他一玩单反就喜欢拍她,吃饭拍睡觉拍,这次连试礼服都拍。 “你身子没好拍不了婚纱照,还不许我过过手瘾?”慕春寅放下单反,从背后搂住她,他的衣襟贴着她的背脊,双臂环过她的肩,顺着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呈一个半锁着她的o型,据说这是一个在心理学上隐含霸道的姿势——拥抱之人不仅想在身体上亲昵对方,更渴望占有对方的精神与灵魂。 樊歆微微一僵,但没拒绝,她视线一转,去看面前的镜子。 大幅立镜清晰的投出两人的身影,他面容俊美长身玉立,而她身姿窈窕容颜妍丽,那拖尾的礼服逶迤在地板上,像盛放的花。他将脸贴在她脸上,笑着道:“等去希腊度蜜月我可要找个团队好好补拍。” 他潮热的呼气拂在她的耳垂,樊歆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避开了他的耳鬓厮磨。 他并未发觉,又说起另一件事,“婚礼只剩四天就到,还不去民政局?” 他三番五次催她领证,都被她以身体不适往后延。眼瞅着再拖不下去,樊歆倏然抿唇一笑,“你要是带我去看电影,我就跟你去领证。” “看电影?”慕春寅的脸色浮起警惕,视线落在樊歆的脸上,随即微怔。 樊歆笑盈盈扭头看他,唇角梨涡甜甜荡漾,微翘的嘴角透着少女的娇憨,似回到十四岁之前两人的亲昵依恋。阳光打在她身上,为她沐浴上一层蜜色的光,灿烂得直晃他的眼。 慕春寅刹那恍惚——她有多久没有对他笑过了?自湖心岛那晚以后,她便被阴霾笼罩,此番突然展颜,简直不亚于阳光推开厚重乌云。他心中欢喜,方才的疑惑一扫而空,问她:“怎么忽然想看电影?” 她低头拨动着礼服上的腰带,宝蓝色的丝缎将她指尖衬托得白皙如玉。她说:“明天王导的电影不是上映吗?他是我师父,我答应过要捧场,不能失信。” 她这要求合情合理,慕春寅思索片刻,回答的话却像一场交易,“那好,明天上午我带你看电影,下午你就陪我回y市领红本本。” 樊歆眸光微闪,经过短暂的沉默,她颔首,“好。” ※※※ 入夜,慕春寅像往常一样同周珅开视频会议,公事完后慕春寅无意说了明天去看电影的事。 话唠周珅一反常态的沉默,他在视频那边抽烟,连吐出几个烟圈后他说:“春春,我觉得樊歆不正常,说句粗鲁的话,你别嫌难听——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嫁给强.暴她的男人。” 慕春寅垂下眼帘,手摸到烟与打火机,蹭地一响,跳跃的火苗燃出烟草的香气。 周珅道:“其实你自己也察出有问题吧!她几乎没有结婚的喜悦,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慕春寅含着烟沉默,他不是傻瓜,他察觉的出来,在她许多个淡漠或勉强的瞬间。 须臾他说:“也许她虽想通了,或许是认命了,但心里还有气,毕竟湖心岛上我做了那么混蛋的事。” 周珅道:“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不正常,她没日没夜就爱在日光月光下一个人呆着,深更半夜都不肯回房,总觉得郁郁寡欢来着。” 慕春寅神色黯然,“前些天我让汪和珍想法子开导她,好问歹问,她就说了一句话,说她害怕回房。” “怕回房间?”周珅不解,“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不肯再说,我也不好强迫她……只能在她床旁添了个沙发,夜里睡在沙发上陪着她,以免她害怕……” 周珅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担忧,“春春,假如她不想嫁给你,而是有了其他想法呢?” 袅袅的青烟中,慕春寅盯着指尖上那簇燃烧着的红星,嗓音低沉而坚定,“我不能像你那样想,我必须这样想,或许她是真肯给我机会呢?哪怕希望只有百分之一,我也要尽力一搏。” “话是这么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明天有什么意外呢?电影院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商圈,出问题不好处理!” 慕春寅弹弹指尖烟,道:“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每天我趁她不在都有搜过她的房间,没发现什么异常。况且她身无分文,证件也都在我这,能怎么逃?再说明天我会贴身陪着她,不会出问题的。”他接着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而且那条项链做好了,明天出门我就将系统打开。” 他从屉子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晃了晃,“就是这条,来自哥伦比亚的以爱之名。” 周珅睁大眼,“我去!你还真实施了!”旋即他如释重负,“那你给她戴着去电影院吧,我就等着做伴郎喝喜酒了。”话落他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补了一句:“等她的心稳下来,你就别再给她戴这个,她又不是犯人!” “我知道不对,可我没法子,以后我会好好对她,我什么都给她,什么都依她,只要她高兴。” “她要盛唐,要你的全部家当,你给吗?” 慕春寅笑了一声,不知是悲凉还是幸福,“盛唐算什么,她现在就算给我心窝一刀,我也心甘情愿受着。” “我算是知道了!”周珅在视频那端狠吸了口烟,“放修仙小说里讲,她就是你的劫!” 慕春寅嗤嗤笑起来,也抽了一口,“是啊,只有她能渡我。她要是不渡,我宁可死了的好!” 周珅跟着笑,说出了心底话,“春春,以前我老想不通你对她的感情,世上的爱情比比皆是,可你对她远超正常范畴……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个疯子!一个疯狂的情种!因为不被爱,所以可怕又可怜!” “谁说不是呢!”慕春寅笑了笑,将烟头拧熄,旋即拿起首饰盒说:“不说了,我回房去陪她。” ※※※ 卧室灯光明亮,但樊歆并不在房间,她仍坐在露台上看天上的星星,慕春寅走过来,给她肩上搭了件衣服,笑着问:“这么晚了,还不回房睡?” 这一个“房”字让樊歆扭头回看通亮的房间,眼神穿过卧室抵达洗浴间,那米色的浴缸、米色的瓷砖,熟悉的像回到曾某个可怖的场景……她瞳仁微微一缩,扣紧了掌心。 末了她克制住心头的抵触,将头低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进了房,慕春寅笑着将手里锦盒递给她,“慕心,送你的新婚礼物。” 樊歆低头,就见乌缎上托着一枚硕大的绿宝石项链,质地是上好的哥伦比亚祖母绿,色泽浓翠艳丽,切工完美圆润,直径起码有三厘米,在灯光下流转着幽然的光。 慕春寅将项链戴到樊歆脖子上,一面调整着链子长度一面说:“这项链是很久前为你定做的,叫“以爱之名”。” 坠子戴在脖颈上,冰凉而沉甸,像个枷锁,樊歆任由他戴上。 某个瞬间她不经意扭过头,撞入一双惊愕的瞳仁里——她的卧室门半敞,赫祈从门外经过,应该是去楼下泡咖啡的。他目光落在樊歆脖子上,有些古怪。 在慕春寅没有留意的角度,他冲樊歆轻轻摇头。 未等樊歆读懂赫祈的眼神,慕春寅拿来了镜子,指着镜子说:“看你戴这项链多配!” 她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挺好的。” 再扭头回去,门外赫祈已经不见了。 …… 洗漱完后樊歆躺到床上,慕春寅像平常一样,睡在她床畔的沙发上,慕春寅伸手去按关灯键,床上原本无甚表情的樊歆突然出声:“别关灯!” “哦,差点忘了。”慕春寅收回了手,这些天樊歆睡觉一直不肯关灯,似对黑暗有着深深恐惧感。大概是方才失了态,樊歆对慕春寅说:“你回房睡吧,睡沙发不难受吗?” 慕春寅歪靠在沙发上笑了笑,“你要是心疼就让我到床上去睡吧。反正咱俩明天就结婚了,以后天天都得睡一张床。” 他笑着看她,似在说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又似是不动声色的试探。 樊歆眸光一紧,最后却迎着他试探的眼神摊开被子,“你上来呗。” 她大大方方答应,慕春寅满意地笑起来,脱下外套钻进被子,伸手去搂她。 当他的手擦过她脖子的刹那,她忽地颤栗了一下,她将他手推开,说:“我还在养伤,你不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转过了脸去。 慕春寅当然知道,医生早对他千叮万嘱。再说他也没想过这码事,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已,都说女人的床代表对男人的态度,肯让对方进被窝,那就是接纳。 她毫不犹豫同意,他已经心满意足,哪还会想更多。 但话题说到这,他也想起湖心岛的事,那晚他喝了酒,瞥见那件情趣内衣,无法控制的臆想出她与其他男人厮磨的片段,他彻底失去理智,做了这一生中最混账的事。 后来汪和珍承认那是她的衣服,他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他冤枉了她,那是她的第一次。 他心中有愧,在被褥里握住樊歆的手,“那晚的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