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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秘密

    初三以一门新学科向我们敞开了怀抱,然后它又以“月考”这个新名词给了我们个下马威。当然除了月考、各种小考,我们还有期中考期末考,联考模拟考,无数次的考试接踵而至,等待着我们的可能是一波接着一波的考验,也可能是一重接着一重的打击。

    然而初三教学楼的一二层和第三层之间,却是冰火两重天。楼下一到下课时间就是欢呼声四起,楼上却是万籁俱寂死气沉沉,整栋楼就像沸腾前的一锅水,欢腾的气泡从底部升到上面,越变越小,直至液化。

    月考后的第三天成绩出来,袁周袁要求把年级排名抄在黑板报上,以此激励鞭策大家落后就要挨打。我去教室取榜单的时候,老师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这次考试,他们的重点从(1)班和(2)班的平均分到年级总分第一和单科第一,后来不知是谁提到楼下几个班,老师们又开始八卦谁和谁的不正常关系,开学前家长动员大会(6)班只来了三分之一的人,父母都不愿管老师管得着吗?

    老费附和着冷哼一声,我以为他会连带挖苦几句,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袁周袁把一沓成绩单放在我手上时,他们还在(3)班到(6)班的话题间来回切换,我竖起耳朵听着,原来老师和我们一样,平时严肃惯了私下里也喜欢找点话题调剂调剂。

    “蒋伊一,这次考得不错,下次再接再厉!”袁周袁乐成“缝眼”了。

    “谢谢老师!”

    我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大单子,蒋伊一三个字很突出,年级第二,英语单科第一。

    很好,离启明中学又更近一步了,我很想问袁周袁,“老师,如果我一直保持这样的成绩,启明中学尖子班有希望吗?”

    他当然会回答我,只要你努力,nthing is ipssible!(一切皆有可能!)

    我抱着成绩单回教室的时候,大家像看法官似的看着我,仿佛我手里拿着的是判决书,决定着他们下半辈子的命运。

    至于吗?一次月考而已。

    哎,是啊蒋伊一,至于吗?一次考试而已。

    我们都一样。

    文婷看到我回来迫不及待地抢过我手里的一沓纸,她这次考得也很不错,年级第五,班级第二。

    “恭喜你啊,蒋伊一,又是年级第二!”她把那个“二”字咬得很清,咬牙切齿。

    “也恭喜你啊!”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其实你考得也很好,下次你可以考得更好,这次我纯属侥幸之类的话。那种违心的话说多了自己都想吐,何况还是面对不喜欢的人?面对文婷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把袁周袁的交待告诉她后就回到位置上等上课,反正现在她这个副班长积极得很,什么都抢着干,我总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恭喜你,考得不错!”仇元昊的恭喜倒显得真诚许多。

    “谢谢,你英语再不好好学可就要挂科了。”

    “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嘛!”

    你可真会颠倒黑白啊!

    “我关心自己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关心别人?”我笑笑,“裘老师可没那么好应付,你如果不再加把油,小心被她扣留。”

    “嗯?”

    “裘老师说了,这次所有不及格的同学晚自习后加留半小时,我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仇元昊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自从上次被他搅得一团乱麻后,我连上个厕所都要左顾右盼,楼梯口看到张健立马掉头就跑。前两天人都杀到(2)班门口了,我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仇元昊不喜欢文婷,他和文婷绝对清清白白!”

    可大话说完才不到一天,仇元昊的爱国者p3就到了文婷手中。那么贵重的东西谁会随随便便送人?你当我傻子吗?

    张健对我吼“你当我傻子吗?”的时候,我竟然无力反驳。

    我从第一名一路往下看,张健——年级第八十,仇元昊——年级三十二。

    今天晚自习又往后顺延了二十分钟,这多出的二十分钟不知是为了安抚老师,还是为了安抚学生。我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带《化学课课练》回家,方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面前,“蒋伊一……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我习惯性地扫了眼教室,寻找文婷的身影。

    “你等人吗?还是……还是你急着回家?我可以……”

    “我不等人,也不着急回家,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背起书包,挽着她的胳膊一块往车棚走。

    一路上方尧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我心想明明是你主动找的我,怎么搞得像我要对你严刑逼供似的。

    过了农历七月就进入秋季了,夜晚降临得越来越早,校园花坛中间的那棵老桂花树也开花了,上课的时候都能闻到窗外飘来的阵阵桂花香。黄老师有一次诗兴大发,问我们,“同学们,你们知道中国古代有哪些描写桂花的诗句吗?”

    有人举手笑答:“老师,我知道许多写荷花的,桂花的还真不知道。”

    有人说:“老师,我知道桂花是很多城市的市花,比如苏州、杭州、还有桂林等等。”

    有人说:“老师,我知道桂花能吃,还能酿酒!”

    还有人开玩笑说:“老师,我们可都知道桂花的花语,你知道吗?”

    黄老师被逗得不行,眼看越扯越远,故意吓唬我们说,既然你们对桂花如此了解,明天每人交一篇不少于600字的作文!

    全班集体摇头如拨浪鼓,不了解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我倒是记得白居易在《忆江南》中提过桂花,这首诗的整句应该是“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难怪杭州有一个特产是糖桂花,原来古人也很爱吃啊!

    等一下,怎么又扯到吃的上面来了?看来肚子是真饿了。

    车棚近在眼前,方尧还在酝酿。大小姐,你再酝酿一坛桂花酒都快酿好了!

    我正欲开口打破彼此间的沉默,钟伟祎白晃晃的脸映入了我的眼帘。方尧也注意到了他,弱弱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下次再说”后就溜之大吉,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所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这个疑问直到上半学期末才得解,那时候方尧和文婷已经彻底决裂了。

    钟伟祎是特地等我的,其实也不算特地等我,他是为了张健。这几天因为文婷的事张健情绪有点低落,再加上月考成绩出来,他考得一塌糊涂,考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还被人家仇元昊甩得远远的。处处和人比处处不如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可奇怪的是都到校门口了钟伟祎还不开口,今天大家是怎么了?都等着我先开口吗?

    “你想说什么?你再不说我就走了,我记得咱俩不同路吧?如果你想问张健和文婷的事,或者仇元昊和文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我扶着快与自己肩膀持平的车把手,“文婷肯定是想考启明中学的,你不如劝劝张健让他把心思先放在学习上吧,考上高中再说?”

    蒋伊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像老师了?一副处处为人好,处处替人着想的样子,三句两句话离不开中考成绩,刚才对着仇元昊是这样,现在对着钟伟祎也是这样!

    我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真够虚伪,真够啰嗦,真够多管闲事的!

    “我替张健和你道歉。”钟伟祎怕我感受不到他的诚意,把车子停在一边,抢过我的车把手,“我替你推!”

    我被他这一举动搞得哭笑不得,“我车子又没坏,你替我推什么?替我推回家吗?我可不想走回家,我肚子饿了。”

    “我请你!”他说完这句话整张脸白里透红。

    钟伟祎可不能撒谎,他这个肤色太容易出卖他了。

    “不用,你把车子还给我。”伸出去的手却被他错开了,“还有什么事儿吗?我真的帮不上忙……”

    “吃饭的时候再说,你想吃什么?”他固执起来真像一头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鸭血粉丝汤吧,够快。”

    钟伟祎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

    十分钟后,等鸭血粉丝汤吃得只剩下香菜花了他也没进入正题,反而对我不要鸭肝,不要鸭肠的吃法倍感质疑,我被他呛得没办法,大吼回去,“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得着吗?谁规定鸭血粉丝汤就一定要五脏俱全啊?它又不叫鸭肝鸭肠鸭血粉丝汤,我既有鸭血又有粉丝怎么不正宗了?”

    钟伟祎被我一连串的的发难吓着了,但两秒钟后破口大笑,我的长篇大论都没让他撑过三秒,真不知道是谁气谁。

    “好好好,我不说了。”钟伟祎擦着眼角的眼泪,“您继续用膳,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埋头喝汤。

    你当我是猪啊?

    他没有再问我一句话,可也没再低头继续吃,反而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怎么,我脑袋上开花了?桂花还是牡丹?

    “你喜欢什么花?”鬼使神差地,我问了这么一句话。

    “嗯......”钟伟祎没有在意我的话锋急转,他很认真地想了会儿,“薰衣草。”

    这回轮到我哈哈大笑了,“没想到你也看言情偶像剧啊?你见过真的薰衣草吗你喜欢薰衣草!”

    “总会见到的。”他清澈的眼神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法国。”

    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看来你调查的挺仔细。”

    “那你喜欢什么花?别告诉我是什么玫瑰之类的,你们女人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你妈喜欢玫瑰吧?”我喝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擦嘴。

    “靠,你怎么知道?”

    笨,你还能认识几个女人?哪个女人没事儿干告诉你她喜欢什么花?

    然而我就是那个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女人。

    “你到底喜欢什么花?不会真被我说中……”

    “我喜欢桂花。”我往校园的方向指了指,“就学校桂花树上结的那种花。”

    “你……”钟伟祎瞪大眼睛看着我,“此话当真?”

    “骗你干嘛?饭都吃完了!”

    “为什么?”

    “因为能吃!”

    爆笑声又转到了他那里,这场饭局之战三局两胜,钟伟祎赢!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我被俩个人拉着谈话,一个未始即终,一个无疾而终。我是一个好奇心不那么强的人,可一旦好奇心被勾上来,想不理它委实不易;我也是一个记性不大好的人,很多事情一觉睡醒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