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林玉婷的反应也着实没有出乎林玉婵的意料，一路小跑着回到兰院，趴在床上便失声痛哭起来。 留守的丫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去和跟着一起去请安的丫鬟们打听是怎么回事儿。万一要是林玉婷出了什么事儿，卢氏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啊？！ 可是还没等着她们开口，去的人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给倒了个干净。留下的丫鬟们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往屋外走去，各自找了一个角落窝着。暗自决定，除非里面叫人，否则绝不进去，她们可不想做林玉婷的出气筒。 卢氏到底年纪大了，不比林玉婷的年轻，又是养尊处优多年，跑了几步，便忍不住开始喘气儿，林玉婷都哭了好一会儿了，卢氏才姗姗来迟。 回到兰院一看，发现丫鬟们都在外面，卢氏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林玉婷把她们给赶出来了呢！毕竟林玉婷平时也没有少干这种事情，更何况今天发生这么丢人的事情？再者说了，等会儿她和林玉婷的谈话，也不适合让别人听到，就没有计较，反而让自己身后跟着的人也留在了外面。 这话一出，卢氏身后的丫鬟们都是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在这种时候进去伺候，还真是需要不小的勇气呢！她们胆子小，还是算了吧！ 卢氏一个人走进林玉婷居住着的东厢房，刚刚把门关上，就听到了林玉婷压抑的哭声。走到里间一看，才发现林玉婷坐在床边，头埋在被子里面，身体一抖一抖的，难怪哭声断断续续的。 卢氏见状，心里面真是跟针扎了一样疼。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委屈？！ “出去！”林玉婷仿佛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头也不抬地怒道。 卢氏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拍了拍林玉婷的背，“是母亲！” 林玉婷听到卢氏的声音，哭声停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就扑到卢氏怀中，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母亲……我……父亲他竟然……” 林玉婷方才这一番折腾，脸上的妆早就花了，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双眼红彤彤的，脸颊红肿着，脸上沾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卢氏看见自己女儿狼狈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可怜的女儿，你长到这么大，哪里挨过打，你父亲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本事，护不住你！” 林玉婷在卢氏的怀里面狠狠地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儿，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母亲，我不服！”林玉婷哑着嗓子说道，“那林宇晖，不过就是一个庶子，凭什么骑到我这个嫡女的头上？！凭什么我要忍让他？！” “他是庶子不错，可是谁让他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呢？！”卢氏说着叹息一声。 林玉婷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些不甘心地问道，“儿子和女儿，区别真的就那么大吗？” “你现在年纪还小，可能不明白，等到你嫁人了之后就会知道了。一个家族，尤其是像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对于血脉的传承有多么地看重，无论如何都是想要一个儿子的。”卢氏帮着林玉婷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以前也想不通，可是时间久了，也就看透了！”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们？”林玉婷虽然道理明白是明白，可是心里面的不甘心也是骗不了人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卢氏拍了拍林玉婷的背，近乎叹息地说道，“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林宇晖，和他争，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纵然你有千好万好，可是那林宇晖就是再不好，就凭借着他是男孩，这一条，就足以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林玉婷闻言咬了咬牙，即使心里面再不痛快，她也不得不承认卢氏说的是对的。 见林玉婷听进去了，卢氏方才继续说道，“母亲我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定国公府里面啊，是需要一个男孩的，没有了林宇阳，还有林宇昭，没有了林宇昭，后面还有林宇晖，林宇晖没了，肯定还有别人！横竖母亲现在是不能生了，这定国公府也落不到你的亲兄弟手里面，只要你能好好地，那么最后到底是谁得了便宜，母亲也不在意了！” “母亲……”林玉婷看着自己的母亲黯然神伤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要安慰一下卢氏，可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卢氏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笑，“好了！母亲还不用你来安慰。你能好好地，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安慰了。” 林玉婷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宇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提起辛老夫人，卢氏没忍住，磨了磨牙，才继续说道，“都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再说了，日后你出嫁，也需要娘家有一个兄弟来撑腰的。若是娘家后继无人，你在婆家也没有底气。” 林玉婷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了。” “你的对手，是那些庶出的丫头！”卢氏抬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林玉婷，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可是事实上，她们才是真正会和你抢夺资源的人！定国公府总共就那么多的家底儿，大头儿肯定是留给林宇晖的，余下能有两成给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做嫁妆，就算是不错了！这两成的家产，你是想一人独得呢？还是想和其他人一起分呢？” 林玉婷自幼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为钱财的事情担心过，此时突然听母亲念叨起来那些黄白之物，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就觉得有些耻于开口，总感觉说这些东西俗气得不行！心里面这么想着，林玉婷脸上就情不自禁地带出来了一些。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换了母亲也是一样的。 卢氏一手将林玉婷抚养长大，哪里会看不出来自己的女儿此刻心里面在想什么，心中再次询问自己，是不是将女儿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会让她养成了这么一个单纯的性子！ “大娘，你莫要觉得谈论这些黄白之物俗不可耐！”卢氏语重心长地说道，“等到你真的遇到了难处，就该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了！” 林玉婷还是觉得心中别扭，“可是母亲，女儿可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林宇晖是男孩子，女儿无法与之相比也就罢了，难道那些庶女，还能够与女儿相争不成？” “当然是不能的！”卢氏道。 “既然不能，那为什么……”林玉婷这一次是真的不明白了。 “傻孩子！你的心眼儿也太实诚了。”卢氏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说道，“你也不想想，定国公府里面，现在除了卢氏肚子里面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带上你一共有六个女孩子，你父亲就算是再看重你，能把这两成家产分给你一半，也就算是顶了天了！可若是没有其他人呢？你再想想！这一来一回，其中差了多少？” 林玉婷的眼神这才渐渐地变了。虽然这个时候的林玉婷心里面还是带着一些清高，可是任谁知道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一些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眼的人，而被分走了那么多，也不可能会笑着接受的吧？！ 更加不要说是林玉婷这样占有欲极强的人了，就更加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母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林玉婷狠狠地握了握拳，说道。 卢氏见状满意地笑了，“既然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你也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林玉婷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戾，“母亲觉得，从谁开始比较合适呢？” “你自己的想法呢？”卢氏不答反问。她之所以激起女儿的斗志，为的，就是想让她能够自立自强，而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着依靠自己！ 林玉婷仔细地琢磨了片刻，才道，“林玉娴、林玉婵、林玉娟、林玉婉、林玉姗，还有吴氏腹中的那一个，”林玉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过去，然后一个一个分析，“林玉娴身体不好，也不得宠，但是难保父亲日后不会因为怜惜她的身体状况，而补贴一二。而且她的年纪距离女儿最近，最有可能影响到女儿的利益。” 林玉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见卢氏露出了赞赏的眼神，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林玉婵和林玉婉，虽然年纪还小，但她们的生母杨氏得宠，一定会为她们争取利益！而且两人是亲姐妹，日后也可以守望相助。” 林玉婷口中的亲姐妹，自然指的是母亲方面的关系了。若是从父亲方面看，大家都是林成茂的女儿，都是亲姐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两个人也是一个威胁！可是因为年岁，暂时还妨碍不到女儿。”说完了这些人，林玉婷一边回忆着那一天卢氏给自己分析过的后院形势，一边又开始点评其他人，“林玉娟和林玉姗，两个人都是贱妾所出，不过境遇却有所不同！” “林玉娟的生母蒋氏是李氏的陪嫁，而李氏有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对待林玉娟，自然谈不上有多么热心！” “而林玉姗的生母张氏是陈氏的陪嫁，陈氏膝下空空，虽然现在还没有表态，但是未来难保不会把林玉姗放在身边亲自教养。” “而吴氏肚子里面的那个，目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女儿就姑且先把她当成是一个女孩子吧！吴氏本来是依附于杨氏的，可是现在自己把自己的靠山给得罪了。依着杨氏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再庇护她了，所以她在后院之中可谓是势单力孤。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一回事儿呢！” “母亲，我说的对不对？”林玉婷分析完，便向卢氏求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林玉婷也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现实中这样的人也有不少，不过就是不怎么讨人喜欢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论陈氏 卢氏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一个先对付哪一个呢？” 林玉婷这一次思索的时间有些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女儿觉得，应该从威胁最大的，或者说是最容易得手的吧？” “谁的威胁最大？谁最容易得手？”卢氏又问。 林玉婷这一次倒是答得毫不犹豫，“林玉娴威胁最大，吴氏最容易得手！” 卢氏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错！你刚才说的这些，都对！所以，你打算对谁动手呢？林玉娴？还是吴氏？” 林玉婷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半晌才做出选择，“还是林玉娴吧！她的年岁与女儿最为接近，最有可能侵犯到女儿的利益。而且身体一向不好，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听到林玉婷这么说，卢氏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难免感到了一丝失望，“你的想法是没有问题！可是你想过没有？林玉娴的身体即使是众所周知的不好，可还不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这么大？这么长的时间里面，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朝她伸过手吗？可她依然平安无事，这说明了什么？” 林玉婷脸色微微一白，稍稍低下头去，“是女儿太过于急功近利了。” 卢氏轻声道，“你明白了就好！凡事多想想，多看看。” 林玉婷受教地点了点头，“那就是吴氏了？”经过今天早上的变故，林玉婷也算是长大了不少，换成是以前的她，是很难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的，哪怕这个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卢氏颔首，“人手我已经给你了，应该怎么做也指点过你了，接下来如何去实施，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母亲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的！” 林玉婷的拳头紧了紧，“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卢氏又道，“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 林玉婷疑惑地看了过去。 卢氏笑着点了点林玉婷的额头，“得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了啊！难道你打算就这么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见那些下人吗？” 刚才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现在经过卢氏这么一提醒，林玉婷顿时感到脸颊一抽一抽地疼，马上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里面闪过一道怨恨的光芒。 卢氏见状，也不去叫外面的下人进来，亲自帮着女儿涂了药。尽管卢氏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可林玉婷还是被疼得直冒冷汗。 上好了药，卢氏才喊了人进来收拾，然后准备朝食。 就在这个时候，卢氏和林玉婷才知道了梅院里面，她们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当然不是因为卢氏有多么的手眼通天，在辛老夫人的梅院也安插了钉子，而是有人主动来向她们汇报，不，或者应该说是来向她们通知的。 卢氏面沉如水地将林成茂派来的小厮打发走，真是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说她的女儿教养不好？还有让陈氏过来教导规矩？真是岂有此理！ 若说卢氏是虽然生气，但是还能够绷得住。那么林玉婷可就是火冒三丈了！听到小厮的传话，林玉婷当下就是柳眉一竖，如果不是卢氏死死地按住了她，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母亲！”到底小厮一走，卢氏松开了手，林玉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下人！” 卢氏沉着脸，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教训他？教训一个下人有什么用？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改变不了事实，反而会把事情越弄越糟！再说了，刚才那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可是那是你父亲身边的人，哪里有做女儿的，去打杀父亲身边下人的道理？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你父亲只能更加生气！” “不过只是一个下人……”林玉婷算是听进去了卢氏的话，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但是嘴上还是小声地嘀咕道。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小看这些下人，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卢氏语重心长，“罢了！，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吧！” 林玉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兰院这边是一片低气压，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陈氏的莲院可就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了。 陈氏打从一出了梅院的大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等到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儿，嘴角更是翘得老高，毫不避讳地直接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红鸾，让她去烫一壶温酒，今天主仆同乐一番。 红鸾今天是跟着陈氏去请安的，自然知道陈氏为什么这么高兴，也不劝阻，抿嘴一笑，便领命下去准备了。 青鸟和红鸾一样，都是陈氏身边的大丫鬟，见状十分不解，看着陈氏的心情似乎是十分高兴，也就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主子，您今天这是……？” 陈氏也没有计较青鸟的失礼，“你主子我啊，自从昭儿去了之后，这么多年了，就数今天最高兴了！”陈氏笑着笑着，眼泪竟然就这么流了下来。 “主子您……”青鸟吓了一跳。 “无妨，我这是高兴的。”陈氏擦了擦眼泪，示意跟着去的小丫鬟将事情跟青鸟解释清楚。 青鸟听了事情的经过，也明白了陈氏如此反常的原因了。 青鸟是陈氏的陪嫁丫鬟，从小陪着陈氏一起长大，陈氏这些年的苦，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够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个下人，除了能够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陈氏，别的什么也坐不了。 她还记得当初陈氏刚刚出嫁的时候，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小姑娘，可是再看看陈氏现在的样子，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力。当年林宇昭的死，真的是给了陈氏很大的打击，更加不用提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丧子、失宠、容颜不再，接二连三的变故，彻底打垮了陈氏，若不是想着有朝一日为林宇昭报仇，陈氏恐怕早就跟着儿子一起去了。 这些年陈氏在后院，几乎活成了一个透明人。可是只有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陈氏早就疯魔了。 只要是能够给卢氏找不痛快的事情，哪怕是损人不利己，陈氏也都做得毫不犹豫，李氏、杨氏在算计卢氏的时候，陈氏只要知道，都会帮她们一把，可惜的是李氏太不争气了！倒是杨氏，当真是出乎了陈氏的意料。 不过这些对于陈氏来说，都不重要了。对她而言，只要能够为儿子报仇，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即便是日后杨氏得了势，她需要向杨氏弯腰，可是只要前提是能够就卢氏打落尘埃，陈氏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够接受。 现在，虽然她的目的看起来似乎还遥遥无期，可是老天有眼，竟然让卢氏的命根子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虽然暂时还不能找正主报仇，可是先从她宝贝女儿的身上收回一丝利息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陈氏嘴角的微笑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而跟着杨氏回到竹院的林玉婵，虽然还不知道其他人的动态，可是光是想一想卢氏和陈氏之间的关系，就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林玉婷的日子会过得多么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