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都市小说 - 你以余生渡我在线阅读 - 第28节

第28节

    “你和贺钧言到底怎么回事?”

    陈轻收拾碗筷,他跟在她身后,锲而不舍追问着。

    她恹恹地,眉眼低垂:“就你看到的那么回事,他来吃饭,我们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吃饭?”

    嗯了声算应过他,龙头下流水细慢,她用洗碗巾细致擦洗餐具,其余不想多说。

    秦瀚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静默无言。

    洗好的碗筷一一归置,她在围裙上擦擦手,脱下挂好,招呼他:“去客厅吧。”

    陈轻倒了两杯水,递了杯给秦瀚,分别落座。

    “我本来想上来和你聊聊。”他说,“上次你和孟敬参加生日宴会的事是我处理的不好,我只顾着留你,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她笑笑:“没事,我现在挺好。”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想离开公司?”

    提及这个问题,她勾唇,垂眸没说话。意思不言而喻,还是想走。

    秦瀚不理解:“孟敬那边合作很快到期,他不是问题,我们以前不是很好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陈轻看着他,笑叹,“不同了,秦瀚。”

    “哪里不同?”

    他偏要问出个所以然,模样好似一个怀抱玩具不肯撒手的小孩。

    陈轻放下杯子,表情浅淡,似叹非叹的语气中隐含着另一种执拗。

    “你白给,我不能要。你宽赠我的已经够多了,难不成就因为那一丝丝小愧疚,你要负责我接下去几十年的生活?没必要的,不过是个小恶作剧罢了,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背那么多责任?我说过很多遍,有没有你的那个恶作剧,我那些年的生活都是那样,和你无关。”

    秦瀚很想说,他愿意负责,几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他都愿意。但他知道,她不愿意。她一直在努力维持他们之间的界限,就像读大学时,他每请一次饭,下一次她必定会还回来。

    就像……

    手指还不了,她就赌命还他一个公司。

    “你一定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他喉头艰难。

    她笑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欠你的?你知道我不愿意。太累了,我不想。”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明明没有逼她,没想要让她始终歉疚始终低一头,却还是无形中给了她压力。

    归根究底,哪怕相识这么多年,肩并肩一路走来,他还是没有走进她心里。

    想到这一点,仿若如坐针毡,秦瀚猛地站起来,引来她不解注视。

    “怎么了?”

    她眼里有关切,可他知道,那些都是有限的,她对他所有的好都在不过界的前提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

    秦瀚费力掩饰着心底涌起的落荒之意,尤其想到不久前另一个人也在这里,他们同室交谈,同桌吃饭,气氛愉悦欢欣,胜过眼下她与他百倍,他就抑制不住想离开的心情。

    “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你晚上饿的话吃两个甜甜圈……”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道,“他是不一样的人,你多想想自己,别什么都搭进去。”

    说罢大步离去,他走得飞快,逃也似的,把跟上来想送到门边的陈轻远远甩在身后。

    .

    贺钧言和秦瀚碰面之后的十天里,陈轻剪了七件衣服,并把这堆剪乱的衣服全部改成了长裙。

    每天与针线为伍,三餐到点捋起袖子下厨,除了电动缝纫机缝制布料的声音,整个家里静得没有半点声响,偶尔她自言自语几句,多了连自己也嫌乏味无趣。

    第十一天,许久未见的徐环环突然联系她,电话里中气十足,满满都是她没有的元气。

    “晚上有约没?”徐环环不等她回答便道,“六点半我来接你,出来吃饭,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陈轻长时间没出门,阳气不足,声音发虚:“抱歉环环姐,我还是不去了……”

    “你有别的事?”

    “没有,就是不想出门。”

    “什么话!”徐环环斥她,“难道你还信不过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像秦瀚公司的事,人家随随便便都能帮上忙……哦对,你们事情解决了是吧?那出来交个朋友也好啊,你一个年轻大姑娘成天窝在家里像什么话?”

    “我真的……”陈轻正要解释,有个电话拨进来,拿开一看是叶杭的号码,她刚好想别开徐环环的话头,便以此为借口道,“我先不跟你说了,有个很重要的电话,等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徐环环倒没有拦着,念叨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只是话里话外还是不忘吃饭的事。

    陈轻接了叶杭的电话,他非常自来熟,明明没聊过几次,他却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态度,开口便邀她去什么山郊别墅参加聚会。

    “邀我去?”她莫名不已,“为什么……”

    他们似乎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管那么多干嘛。”叶杭道,“你不是答应要和我吃饭么,去别墅自己动手烧烤也一样,空气景致还比餐厅更好。不止你和我,还有一帮朋友在,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有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她一个陌生人跟着去,尴尬不自在都是小事,万一他藏着坏心思,周围都是他的人,她岂不是连逃都没得逃?

    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她默了半晌没吭声。

    “怎么?你怕我害你啊?”叶杭无奈,“这么着,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钧言吧?他也去,你上次不跟他一块来吃饭了么,他你总信得过吧?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叶先生!”陈轻忙不迭叫住他。

    “又怎么?”

    “别麻烦贺先生……”她无声轻叹,“我跟你去,不过天黑我就得回来。”

    “天黑?”他琢磨了一下,“行!现在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过去正好能赶上吃午饭,晚上吃完晚饭我送你回来。我保证怎么带你去的就怎么带你回来,成不?”

    “……嗯。”她应了声,挂电话前把地址报给他,回房换衣服。

    .

    陈轻很紧张,车上只有她和叶杭两个人,纵使他一路说话逗趣陪她解闷,也无法消除她心里的不安。

    在生意场外,她其实不善社交,她很怕把事情搞砸,尤其是想到即将会与贺钧言见面,心里更是忐忑。

    这十天里他们没有通一次电话,没有发一条短消息,也没有聊一句微信,完完全全零沟通。

    对于身家能力各方面都优越于一般人的贺钧言来说,她对他“玩笑行为”的抵触,似乎真的让他不悦了。

    “你想什么想得脸那么白?”叶杭边开车边看陈轻,他没想到只是邀她出来玩,她会精神紧绷成这样。

    “没想什么。”她笑了笑,弧度僵硬不自然。

    “是不是因为我长了张坏人脸所以你才这么害怕?早知道这样我就把钧言一起捎上,有熟悉的人在应该会更好些吧?”

    她眼神一黯,小声道:“……其实也不是很熟。”

    “你说什么?”叶杭没听清。

    “没什么。”她弯了弯唇,随口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融入不了你的朋友群。”

    叶杭一听立时挑眉:“怕什么,我们那圈都是好相处的,大家开开心心地玩,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说了,即使真遇上什么这不还有我在呢?”

    他一副豪气干云的语气,听得陈轻发笑,连带着心事也稍轻了些。

    十一点多到达叶杭说的别墅,下了车还要步行一小段距离。

    陈轻问:“像你们不是大多都住在半山别墅吗,怎么出来玩还挑这些地方?”

    “不一样。住的房子就是用来住的,而这块呢,周边全是玩的地方。”叶杭朝左边指了指,“比如那边就有个马术俱乐部,我们平时经常约着去骑马,往另一边去还有个高尔夫球场,能玩的东西挺多的。”

    “而且,也不是谁都喜欢住在半山腰上的别墅里。”他笑道,“我家就在二环不在山上,像钧言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公寓。”

    陈轻垂头笑笑,没说话。

    他说得简单无所谓,然而无论是住在半山腰还是二环,都是她这种普通人做梦也不敢梦的。

    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企及。

    絮言几句,转眼已经走到门前,大门虚掩着,叶杭毫不客气一把推门进去。一群人在院子里露天烧烤,见他来了,迎出来好几个人。

    陈轻跟在他身后,霎时便被热闹的寒暄说话声包围。

    “哎这是……?”有人注意到她。

    是上回饭桌上没出现的面孔,疑问中并无恶意,还对她扬唇笑了笑。

    叶杭介绍道:“我朋友,陈轻!人可好,就是有点害羞,你们千万不能欺负人家,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哪的话,你当我们什么人……”

    陈轻保持笑脸,一一打过招呼,跟着一起去了院子。

    果然如叶杭所说,人不少,有男有女,都在忙活着,折腾烤串、扔球打纸牌、摇晃各色香槟互相对喷……

    他们玩的起劲,她只寒暄了几句,看不出好相处与否。

    叶杭这种性格人缘自然不错,没多久他就被两个姑娘拉走,走之前对方还打趣说了声:“叶哥借我们一会儿,等等就还你!”

    陈轻笑着摆手,示意没关系。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没什么有兴趣的,便折回屋内。

    屋里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只觉得颜色看着很舒服。

    绕着客厅看了一圈,她见角落有一台黑胶唱片机,目光立时被吸引。

    这种平时只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东西,陈轻第一次看见真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被拉走的叶杭正好回来找她,见她对唱片机感兴趣,提议道:“要不要试试?”

    “可以吗?”她略感惊喜。

    他点头:“当然可以。”

    陈轻打开机器,小心翼翼拿起唱臂放上去,刺刺拉拉响了几声,吓得她立刻拿了下来。

    “我看我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她抒了口气,忍住拍胸脯的动作,“这东西很贵吧?”

    叶杭还没说话,后面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替他回答。

    “当然很贵!”

    他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贺钧言寒着张脸,站在拐角看着他们。

    “卖了你都赔不起,弄坏的话……”这话自然是对陈轻说的,贺钧言眼底沉沉一片,轻蔑勾唇,“你就站在那给我唱上五年。”

    陈轻脸一白,而后烧红,叶杭瞧见她难堪的模样,心里不忍,皱眉瞪了贺钧言一眼。

    他平时很少这么刻薄,好端端地这是又发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