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不甘像毒蛇般在心底扭窜,他扔掉断掉的烟,闭上眼睛整理混乱一团的思绪。假如沙耶罗是cia的人,他进入荆棘天堂这种非法军事集团的目的,也只可能是卧底。他在调查并且伺机捣毁这个庞大的、贯穿星际市场的势力。 凭他一个人? 想把自己像个傻瓜一样隔离在外面美其名曰“保护”? 不干。 赫洛冷笑一声,舀了一大勺燕麦片,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咽也不咽的一口吞下去,胃部突然剧疼了起来。 “呜…”他捂住了胃部,躺倒在床上蜷缩起了身子,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严重缺陷的基因带来的不止是白化病,还有不健全的内部器官。 他患有无法治愈的消化系统疾病,在强化后好了不少,但有些“小毛病”还是时不时会发作。他不擅长照顾自己,也许是沙耶罗曾经把他照料得太好了。 以往在这个时候,沙耶罗总会把他温柔地抱到床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牛奶燕麦。他想念他的那双手,想念他煮出的牛奶燕麦的味道,想念得即使这种真空保存的燕麦罐头味道难以下咽,也在每次胃痉挛折磨他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吃下一罐。 这几乎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捂住嘴,忍耐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把最后一口燕麦片咽进去,憋得脸颊通红,眼角溢出几滴生理泪水。 对着一个父母都嫌弃的基因残次品,沙耶罗怎么会有耐心对他好这么多年呢? 赫洛自嘲地笑了笑,捂着阵痛的胃部,将脸埋进了枕头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沙耶罗的大脑里,在他无比狼狈的情况下,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还有那些过度的举动。 他回忆着那时亦真亦幻的情形,身体微微发热。他往后靠了靠,脊背贴上冰冷坚硬的金属舱板,体温立刻冷却下来。比起他所处的真实世界而言,那个存在于沙耶罗大脑里的空间就显得虚假过分,像是一场他臆造的美梦了。 ——你满意了吗? 那样问……大概是安抚吧。 就像在他的情欲第一次萌芽时,沙耶罗对他进行的抚慰一样。 就像是作为长辈的一种教育意味的鼓励…或是赏赐,whatever!总之不会是……沙耶罗想那么做。可他那时的身体反应…… 睡袋里蜷缩的青年抱住头,像只困惑的小兽,把一头银发揉得乱七八糟,一个诡异的念头却悄然咬上了神经末梢——假如他勾引沙耶罗,会发生什么? 像个放浪的男妓一样?大张着腿坐到对方身上? 不,他做不到那个。 即使他真的那么干,沙耶罗的反应一定能把他推进冰窖里去。这副过于特殊的外貌的确让他不乏大批狂热的追求者的恋慕觊觎,但沙耶罗跟他朝夕相对整整八年,看他从一个小猫似的小屁孩长成桀骜不驯的叛逆少年,想必他的样子对他不存在什么吸引力。有这种想法实在可笑极了,幼稚。 赫洛把自己往睡袋里缩了缩,望着低矮的居住舱顶部发呆,他想对周围保持警觉,只打算放空大脑养养神,不一会儿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入睡前,赫洛也没能感知到,此时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这架搜救舰已在人工驾驶下悄然偏离了原本的航线,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那是一个全然未知的危险之地,一群居心叵测的“猎人”,在等待着他们这船猎物送上门去。 第43章 黑暗巢xue 安藤从颈部袭来的阵阵剧痛中醒了过来。以他具备的医学常识判断,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打晕了,但性命没什么大虞。 他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却立刻感到手脚无法活动。他给人绑了起来。可恶,哪个白痴这么干的,他一定要踢烂他的屁股! 他睁开肿胀的眼,借着歪裂掉的眼镜片模模糊糊地巡视四周,发现这里是辅助驾驶舱,独狼跟古坤跟他一样被绑在围绕控制台的磁悬浮座椅上。 落地的观测窗外的太空之中,一个红色光点正在不便距离的远处闪烁着,犹如一只饥肠辘辘的兽眼。 安藤的神经咯噔一跳,知道大事不妙。他们可能被劫持了。 赫洛这小子到哪里去了?他迟钝的思维刚开始运转,就猛然卡住了。 赫洛一定还守着沙耶罗,还不知道沙耶罗到底是什么情况!cao,惨了,内忧还没解决,眼下就要遇到外患,这可真是…… 他扭头张望,一下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总控制台前,正在交谈什么,不由愣住了。 是白鹰姐弟…绑架了他们?他们想干嘛? 赫洛在朦胧间翻了个身,猝不及防地跌到了地面上,猛地惊醒过来。困倦消退后,他的大脑明晰了起来。 他还得再次入侵沙耶罗的大脑,弄明白他遭遇了什么,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心里隐约的焦灼感使他有点口干。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影像,视线在镜面上跳出来的时间迟滞了一瞬。 得去舰桥看看其他人。 赫洛拉开舱门,刚刚走进轨道舱内,船体就剧烈地晃荡起来,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引力所影响,往一边倾斜。 “警告,接近不明目标。警告,接近不明目标。警告,接近不明目标……” 船舰里的自动警报开始了广播。 “全体成员请注意,受到强烈磁场影响,系统出现故障,引擎将失去动力,请将船身解体,分离救生舱……” “怎么回事?” 船体震荡得越来越厉害,赫洛迅速传好衣物,扶着舱壁挪到居住舱的窗户边,打开了遮光板,不由惊得愣住了。 ——迎接他们的不是那颗他们本要前往的殖民卫星,而是一个空间站。 它的体积十分庞大,足够容纳上百个他们这样的小型军用搜救舰,从外观构造上看来,可以轻易判断出它是由一架大型战舰改造成的。 并且,是新纳粹军制造出来的驱逐舰样式。 它的通体漆黑,布满骇人的眼睛般的核能放射器,可以在战争中轻易摧毁数亿鲜活的生命乃至中小型行星,此刻犹如一条静静沉睡在黑暗太空里的恶龙,连呼吸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而此刻,比它的外貌更让赫洛毛骨悚然的是,这个空间站的顶部闪烁着红色的激光束,每闪三次停一下,那是警告路过的船舰请勿停留的信号。 因为这代表着,这里是个私人地盘,极有可能是流窜在太空里的星际海盗、或是那些居无定所的赏金猎人们的巢xue。那些人残暴贪婪,没有原则,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经常集结起来侵掠一些管辖不严的殖民星球,甚至偶而还会袭击一些小型政府军舰,常常引发大大小小的星际暴乱。 他们这是往地狱的入口里闯。 到底是谁在这么胡闹?难道是有入侵者劫持了他们? 想到这个,他立即打了个转回到居住舱,将床底的备用武器装备取了出来,将自己全副武装,朝舰桥疾步走去。 刚迈开一步,一个人影就从他的后方的轨道舱拐角窜了出来。 “你最好别乱动,我亲爱的小队长。”女人阴冷的声音犹如一只毒蛇从背后钻进他的耳膜,一个红色的光点落在了他的一只手上。 “夜莺?” 赫洛惊讶地扭过头,就被狠狠地砸了一枪托,晕了过去。 “jiejie,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 跟上来的白鹰扶起不省人事的青年,用武装带把他利索地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擦了擦他淌血的额角。 女人淡淡地下令:“少废话,把他扔在这儿就行,和我一起去医疗舱。” “医疗舱?我们要送的货物藏在医疗舱里?”少年疑惑地停下脚步,睁大了双眼,隐约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沙耶罗?” 白鹰错愕地看向了医疗舱的方向,心想这个男人还这不简单,居然跟‘遗落之域’里的人扯上了干系。 遗落之墟,顾名思义,被上帝遗忘的黑暗之所,是一群星际恐怖分子的巢xue。十年前,那个位于墨西哥天坑里,关押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犯们的地下监狱被毁坏后,有不少人流窜到了太空,割据一方,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而这里就是“独眼公爵”以赛亚的堡垒。 白鹰走进医疗区,望了望窗外,犹豫地停下脚步,将青年扶着一边的手术台上:“jiejie,我觉得不妥。荆棘天堂要是知道我们把自己人卖了,而且卖得还是搜救到的幸存者,一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而且……” 他嗫嚅着嘴唇,“而且赫洛一定会因为这个恨死我们的。” “蠢货。滚去把应急闸门打开,我们的买家已经到了。” 夜莺不耐烦地用枪头指了指窗外。 巨大的空间站的入口已经开启,上百辆飞行摩托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起飞台上朝这艘救生舰风驰电掣地冲来,刺目的灯光犹如一根根箭矢般穿透了黑暗,无数根用来固定人行轨道的“锚”扎进了船身,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一艘跑车一般狭长优美的银色飞行器紧随其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飞行器的门缓缓开启,颀长的身影升到空中,背后羽翼状的飞行装置伸展开来,教士般的黑色斗篷猎猎飞舞,宛如引人坠入地狱的堕落天使路西法。 独眼的长发男人低头俯视着脚下送上门来的猎物,殷红的嘴唇勾了起来。 “沙耶罗,我的老朋友…还有小艾灵,噢,我的爱人,久违了。” *** 感觉到有死敌侵入了警戒线,散落在各处的意识剧烈的波动起来,沙耶罗的身躯在冰封的狭小空间内微微痉挛了一下。 回忆一刹那像跗骨之蛆在体内苏醒了,随血液一起逼向心室,啃噬他的心脏。 四周弥漫开了浓黑如墨的滚滚硝烟,头顶是战斗机尖锐的呼啸,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半空中漂浮着橘色的光焰,犹如古老先知描绘的“赎罪日”里的末世之景。倒塌的废墟之下埋葬的残缺焦黑的尸体俯仰皆是,一只只烧枯的手向上勾曲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焚烧皮rou的刺鼻气味。 这里是但丁的地狱,是人间的底层。 他的身上涂着一层隐形涂料贴地而行,如同一个巡游地狱的鬼魂。 在他钻进这地狱的底层前,耳眼里的通讯仪响了起来:“沙耶罗,我已经成功骇进了他们的中央系统,你接近了‘先知’吗?” “快了。我已经抵达了总部的地下,预计将在十分钟内完成任务。” “很好。我是来提前告诉你,无论待会发生什么,别停下。使命至上。” “你小心点。” 他叮嘱道,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没有任何迟疑,没有放慢一丝速度,他顺着光滑的墙面迅速向上攀去,精准无误地避开每个监控器的,将壁挂型炸弹安置在每层楼的电路控制闸中,直至到达底层。 在他走近那个名为“先知”的人工智能电脑的终端时,耳机里刺进来一阵嘈杂的电流杂音。 “你最好立刻住手。艾灵已经暴露了,现在他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在十分钟内拆除你安装的所有炸弹,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 男人阴凉的威胁仿佛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耳膜。 “别听他的。就算抓住了我,他也没办法阻止我。我的意识还在他们的核心网里,密码锁已经破解了百分之八十。破坏先知,别犹豫。” 艾灵的声音颤抖而坚定,像一把刀刃扎在他坚冰般的心脏上。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将磁盘放进“先知”的主机上,对着作战地图上显示出的新纳粹军据点,一个一个地按下了引爆炸弹的按钮。 比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更为清晰的是,头盔眼镜传导到他的视网膜里的影像。 金发青年以一种无比屈辱的姿态呈露在他的眼前,安静地闭着眼承受着一切,仿佛一个无畏的殉道者,被撕裂玷污的身体上绽放出怵目的血rou之花,将他的瞳孔洇得一片通红。 “别犹豫,哥哥,为了更好的世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个声音强忍着痛苦在他的耳膜深处轻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