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采薇听了,也是气得不行,这都是做爹的,怎的这有的爹就这般的让人恨不能骂上两声呢?她父亲从来都是极尊重她母亲的,两人十几年来一直相敬如宾,别说妾室小星之流的,便是连个通房侍姬都没有。她两位兄长和母亲故去后,父亲既不曾续弦,也不曾再纳个妾室来生子,总是说有她这个女儿就足够了。 可自己这位四舅舅呢,不但宠妾灭妻,竟然还为着偏宠妾室把自己的嫡出女儿反不当亲闺女看,实在是令人齿冷。 宜芝哭了一场,恨声道:“我知道这必定又是柳氏那个贱人想出的主意,只可恨我那好爹爹总是对她言听计从,拿出孝道来压我,连文契都准备好了,单等我去签名画押。我一看无法,只得故意打翻了茶碗,顺手把帕子也丢到地上,借着捡帕子的时候,故意握住块碎瓷片往手指上一划……,这才暂逃过了这一回。只怕等我手上的伤一好,老爷又要逼我去签字画押。好meimei,你是个聪慧有主意的,上一回我继母的事儿多亏了你,这一回你好歹想个法子帮我一帮,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采薇忙道:“jiejie别急,咱们好生商量商量,定是能想出个法子来的。” 可话虽如此说,此事却着实有些不大好料理,四太太对上四老爷,虽说是夫为妻纲,可又有云:“妻者,齐也”,到底还能抗争一二。可宜芝对上她亲爹,四老爷只要搬出一个“孝”字,她就不能不从,不然便是忤逆不孝。 两个人加上杜嬷嬷一起,直商量到半夜也没商量出个好法子来。去求太夫人做主虽说是个办法,可一来宜芝不愿祖母又动气,二来她爹逼她立誓不能将此事告诉她祖母知道,虽然她爹不慈,她却做不到言而无信。 商量到最后,眼见没什么好法子,宜芝不由恨道:“若是实在没法了,等老爷再逼我,大不了我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正好也不用再去嫁给那什么左相公子了!” 唬得采薇忙道:“jiejie快别这样想,你若真就这样一头撞死了,难道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就能守得住不成?不过是使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咱们还能再拖上两三天,说不定这两日里便能想出个主意来呢!jiejie也别心急,今儿天晚了,jiejie先好生睡上一觉,明儿咱们再想办法。” ☆、第二十五回 第二日一早,采薇起来,先去看了宜芝,见她眼下两团青色,显是昨夜并没有睡好。不由道:“jiejie昨晚几时才睡?若是祖母见了定要问起的。” 宜芝勉强笑道:“不妨事,我多上些米分也就遮掩过去了。”一边又从米分盒里倒了些香米分往眼下搽,一边问她:“似乎从不见meimei用这些东西?” 采薇轻摇竹扇笑道:“我从来不爱用这些米分啊胭脂的,总觉得怪腻的,只在冬日里用些面脂口脂润一润。” 宜芝向她脸上一瞧,笑道:“瞧你这张小脸真真是肤如凝脂一般,莹□□润,哪里还要用那些东西,倒反污了去了。” 采薇一面替她簪上枚发钗,一面笑道:“回头我告诉jiejie一套调养的法子,管保你也和我一样。” 原来从她兄长母亲去世后,她父亲便开始看起了医书,父女两个都照着《黄帝内经》的养生之法起居饮食,只可惜她父亲之前为官时太过辛苦,劳损太过,注重调养之后虽多延了几年,到底还是早早去了。其实这套调养的法子里最要紧的便是饮食之道,如今她寄居在这府里,于饮食上自然不能再做到同家中时一样,故她的气色已不如在眉州时好了。 一时宜芝上好了妆,二人去上房给太夫人请安,罗太夫人见了宜芝的手少不得要问上几句,宜芝只说是做女红时不小心被剪刀给划破的,惹得老太太数落了她好一顿。 采薇在旁听着,心中忽然有些羡慕宜芝,因为她知道若是她的手划伤了,外祖母最多不过是问一声也就罢了,才不会这样不停的念叨。 她二人陪着老太太用过了饭,便见宜铴、宜芬兄妹俩从后头出来,也来给太夫人请安。 赵宜铴在地上叩了个头,起来后也不用太夫人招呼他便凑到太夫人身旁,笑嘻嘻地道:“祖母昨儿睡得可好,孙儿昨晚上还梦见祖母了呢,梦里头祖母赏了孙儿一堆好吃的,不想孙儿还没吃完呢,就被嬷嬷喊起来了。” 一席话逗得太夫人嘴角高高弯起,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多大个孩子了,还跟个馋嘴猫儿一样,梦里头都只想着吃!”一面将他拉到怀里细问起他的功课。 采薇在一边瞧着这祖孙和乐图,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位表兄竟会如此讨外祖母的欢心?若说因他是个哥儿,他那妹子似也得了外祖母几分喜欢,可见不独他们是二舅舅的孩子。也不知那胡姨娘是如何生养他们的,这兄妹俩竟都是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最会说些讨喜的话。” 一时其他的几位少爷小姐也都来上房请安,只二姑娘宜芳病了没来,太夫人随意问了他们几句,便打发几位哥儿都去学堂念书去了。 自打宜蕙一进来,宜芬就凑到她跟前叫jiejie,不是问她昨儿睡得可好,就是夸她今儿气色好,东拉西扯的想跟她搭话说。宜蕙应付了几句,便向宜芝道:“大jiejie的手怎么伤到了?”又见宜芝神情有些憔悴,眉间隐有忧色,似是有什么心事,便想拉她出去散散心,便说:“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子也没出太阳,咱们不如趁着凉快到花园子里头看荷花去,可好不好?” 宜芝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荷花,便摇了摇头,“我昨儿晚上没睡好,想回去再歪一会子,你们去罢。” 不想宜芬忙道:“我陪三jiejie去可好?”不待宜蕙答她,她便跑到太夫人身边笑道:“祖母,三jiejie要带我去花园子里看荷花,我还从没去过咱们府上的花园呢!孙女定选那最好看的花儿采了回来孝敬祖母。” 太夫人看了一眼宜蕙,微微点头笑道:“姐妹们就要如此和睦才好,你们去罢!” 太夫人这一发话,宜蕙便是想推拒也是不成的了,她不愿和这个异母meimei多呆,却又不敢违拗祖母的意思,只得看向采薇,“薇meimei也一道去吧?” 采薇本想回去陪着宜芝的,但见她递过来那样一个求救般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实在是让人拒绝不得,也知她为何要喊上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头。 这边宜芬也已经把宜菲招呼上了,家中这几位小姐,四姑娘赵宜芬最喜欢去亲近的,除了她嫡姐外,就数同和她是庶出的五姑娘赵宜菲了。 宜菲倒也乐得有这么一位堂姐在她面前献殷勤。这位堂姐没来的时候,府里这么多姐妹,只她一个是庶出,不知受多少暗气,现在可算有个身份比她要低的姐妹了。 于是姐妹四人便各带了个丫鬟一起往后花园的荷池行去,沿着那几曲廊桥行到池中的一处小亭子里,水面上阵阵凉风吹来,好不惬意。 那池中荷花生得极是繁密,就连廊桥两旁和亭周都挨挨擦擦的挤满了荷花荷叶,几个姑娘一边闲聊,一边细看那池中荷花,都想选一枝采回去插在瓶子里赏玩。 宜菲见采薇缓步走向一处廊桥曲折处,又见那里一枝米分色荷花开得正好,便忙快步跟了上去,抢在采薇之前先用竹剪将那花剪断,抢到了手中,还冲着采薇得意一笑。 原来这宜菲心中对她这位表姐不忿已久,一是因为采薇先前在这府里住的那一年,太得优待,府里的老爷太太们个个都当她宝贝一样,疼宠的不行,不就是因为她有个当大官的爹吗? 如今她的大官爹死了,成了个没亲没靠的投奔过来,而自己的亲爹却是超品的伯爵,想想就让她觉得解气。每回见了周采薇,便总想在言语上压她一头,显一显自己的得意,偏偏那丫头牙尖嘴利,让她讨不到半分便宜。 更让宜菲嫉恨的是,她虽是庶出,可若单论美貌,她却是这几个姐妹里生得最好的那一个,可每每到了周采薇面前,却总能让她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还是这样。 明明她也不是什么绝色的美人儿,偏她言谈笑语,动静举止之间另有一种别样之美,虽然难描难画,她却知道这样一种美正是她所没有的,且这辈子恐怕她都不会有,因此心中便更是看周采薇不顺眼。 采薇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心思,她的心思本就不在这上面,还在惦记着宜芝的事,不过随意走到一簇荷叶旁,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去,就见一双手忽然抢到她面前,“喀嚓”一声,剪走了那枝花,跟着就听到宜菲略带挑衅的道:“虽然jiejie也看中了这枝花,不过却是我先得了,jiejie总不会怪我吧?” 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采薇自然懒得同她计较,正要随意说一句走开时,忽然心念一动,笑道:“谁先采了这花到手,自然这花便是谁的了,我又怎么会怪meimei呢?” 她说了这话,便走开几步,悄声对跟着她来的甘橘道:“快去把芝jiejie请过来,就说我想到好法子了,再跟香橙说让她落后一步去请了四太太过来。” 宜菲抢了采薇看中的荷花,心中正自得意,又左挑右选了好一会,见不远处另一朵白荷开得也极美,便想采了回去给她姨娘摆在房里,不想她正要动手去剪那花时,却被人抢了个先,先将那花给剪走了。 恼得宜菲抬头一看,顿时就更怒了,原来抢了她荷花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被她压下一头的周采薇,偏这丫头还笑吟吟的把她先前那句话原样奉还,“虽然meimei也看中了这枝花,不过却是我先得了,meimei总不会怪我吧?” 这还能忍?! 先前宜菲因她爹在这府里是个最不得意的,她又是唯一庶出的小姐,虽在伯府里没什么地位,但在他们四房的院子里,那却是个厉害的,连四太太都得让着她五分,和她哥哥两个向来是窝里横、嚣张惯了的。如今更是自恃是伯爵之女,连一众家里的姐妹们她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周采薇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当下宜菲怒容满面的道:“谁说我不怪?我偏要怪你,周jiejie就是这样爱护meimei们的,竟这般以大欺小,抢我的花儿?” 却见周采薇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白荷,一连笑眯眯道:“原来meimei倒也知道我大你小,我为长你为幼,那‘孔融让梨’的故事难道meimei忘了不成?先前我已让了一枝给meimei,这一枝就当是meimei回让我这表姐罢了!” 这一番话落到宜菲耳朵里,险些没将她肺给气炸了,她最讨厌这表姐整日里一副高贵样儿。尤其是这会子爹娘兄弟都死光了,就剩她孤零零一个投奔过来,非但不见她畏缩恓惶,夹起尾巴做人,竟然仍是和从前一样,依旧气定神闲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让她看了就火大。这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该有的样子,莫非还当她是个千金大小姐呢? 这赵宜菲今年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平素又是养在柳姨娘跟前,难免有些地方失了规矩教养。因此上她这一气,说出来的话就很有些口不择言、不顾礼数,“我叫你一声表姐不过是抬举你罢了,我父亲现是超品伯爵,我可是伯爵之女,你倒是个几品官家的小姐?不过是个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穷亲戚,现指着我父亲才能吃上口饭,倒跟我面前充起jiejie来了,还敢抢我的东西?还不快把那枝花给我还回来,不然我让父亲撵了你出去,看你往哪里去?” “住口!”就听一声怒斥,却是宜芝赶了过来,正听见她妹子说了这么一番极其无礼的话,“你既身为超品伯府的千金,言行举止便也该有个大家千金的样子,哪家的名门淑女会对自家亲戚说出这般无礼的话?还不快给你表姐陪罪?” 此时待在亭中的宜蕙、宜芬两个因见似有些不大对,也从亭中走了过来,尚未走近,就听见宜菲尖声喊道:“让我给她陪罪,做梦?大jiejie这心也偏的太没有道理了,纵然你我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好歹我也是你的亲meimei,jiejie怎么不帮着自家妹子反倒胳膊肘朝外拐,反向着外人说话?” 因宜芝养在老太太跟前,先前宜菲一直不大敢得罪她,可是现在,老太太大病过那么一场后眼见是不顶事了,最疼自己的父亲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人。再对上自己这位嫡姐,宜菲的胆气可就壮起来了,直接脸红脖子粗的冲她叫嚷起来。 见她嚣张成这样,宜芝也是气得不行,“薇表妹是姑妈的女儿,都是一家子至亲,如何能说是外人?” 宜菲冷笑道:“她姓周又不姓赵,怎么就不是外人了?何况她也不是个好的,大jiejie说我不像个名门淑女的样儿,难道她就是了?这哪家的名门淑女竟然跑到城外去私会外男,也不怕传了出去,带累了咱们一家姐妹们的好名声!” 宜芝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话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说得出口的?” 宜菲脑袋一昂,“她既做得,我怎么就说不得?明明是她要私会外男,全不念父亲顶着那么大的日头,陪着她出城去送那两个人,反到老太太跟前告了父亲一状,害得父亲被罚,被关在府里好几天都不得出门。她这般坑害父亲,这就是jiejie所谓的一家至亲?” 见宜菲越说越离谱,再一看采薇立在一边,脸色气得煞白,宜芝不由怒道:“你还不住嘴!” “凭什么你让我住嘴,我就住嘴?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再去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状呀,你去呀?哼!现在这府里父亲说了才算数,便是你去找了老太太也没用!” 采薇忽然插嘴道:“菲meimei这话可说得不对,难道芝jiejie便不是四舅舅的女儿,且既是嫡女又是长女,今日之事若是闹到四舅舅面前,论起谁是谁非来,舅舅定会为芝jiejie做主的!” 采薇话中这嫡、长二字,正好戳到了宜菲的痛处,更是恼羞成怒道:“她再是嫡长,不得父亲宠爱又有什么用,不然怎么父亲舍得给她许下那样一门亲事,把她配给个残废。哈,说来,我还倒要多谢大jiejie呢,若不是借了你这门好亲事的光,我还成不了超品伯爵的女儿呢?” “你——!”宜芝气得再也忍耐不住,劈手就打了她一记耳光。 宜菲似被这一记耳光给打懵了,她自小到大,那也是爹疼娘爱,被娇惯着一路养大,哪里挨过一根手指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叫了一声,就要朝宜芝扑过来。 跟着宜芝来的丫鬟山茶忙上前相拦,采薇忙让甘橘也去帮忙。 不想这两个丫鬟拦住了宜菲,却另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冲到近前,抬手就把宜芝推到地上,口中大喊道:“我让你欺负我meimei,问过小爷我了吗?” ☆、第二十六回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宜菲的同母哥哥,赵家二少爷赵宜铵。 若说他meimei赵宜菲是像极了柳姨娘,他则是像极了他爹四老爷,一样的不喜读书,只爱胡游乱逛。这日跟着众兄弟到了学里,还没呆上两刻钟便突然捂着肚子大声叫痛,装病跟先生告假从学里溜了出来,又脚根子发痒想着到外头大街上去闲逛一圈。 这二少爷虽则不爱读书,游手好闲,倒也有一样好处,待他母亲、meimei是极好的,自已想着出去玩,倒也记得来找宜菲问他meimei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外面的吃的、玩的,他好给捎回来。 不想,刚一路找到荷池边,就见他meimei被人给了一巴掌,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也不看那人是谁,冲过来就给他妹子报仇来了。见被他推倒在地上的是他嫡姐,更是旧仇新恨齐齐涌上心头,又冲了上去。 宜蕙立在一边,眼见不好,忙命跟她过来的小丫头茉莉上前去拦,却被宜铵双掌一推,倒反跌回来朝宜蕙撞了过来。 宜蕙正慌乱间,宜芬突然冲上来,口中叫着:“jiejie小心!”将她一把推开,却替了宜蕙被茉莉一下子撞到栏杆上,一个重心不稳,竟从栏杆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掉到了荷花池子里。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 采薇也没想到她只是想挑起几句口角,最后竟会有人落水,忙喊人去救。所幸她身边的甘橘是个会水的,立刻扭身跳到池子里把宜芬给托起来,那栏杆又不如何高,上面的几个丫鬟都弯下腰来七手八脚的把赵宜芬给拽了上去,就见她惨白着一张脸,早已昏了过去。 宜蕙在旁看得揪心不已,心中更觉愧疚,这个她不喜欢的庶妹可是为了救她才会被撞到池子里去的。正在抹泪,就见四太太带了几个媳妇婆子奔了过来,见了这个场面也是唬了好大一跳,一叠声的道:“哎哟,这,这可怎生是好?怎的就闹成这样?回头老太太问起可要如何交待?” 宜芝捂着右臂手肘处,也顾不上理会四太太,忙吩咐那几个媳妇婆子,“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快把四姑娘背起来送回房里去,再赶紧去请大夫来?” 那几个婆子一边背起宜芬,一边就问,“可是送回她住的院子里吗?” 宜芝略一迟疑,就听宜蕙道:“送到我的住处吧,我住的那院子离这里最近,且四meimei这个样子,也实在不能送她回老太太院子里。” 四太太此时正没主意,听了她两个的话,忙道:“先这样吧,快送四姑娘到三姑娘房里去,还有你们也都先跟过来吧,回头再跟我去正院。这事定然是瞒不住的,回头看老爷问你们话。” 于是众人便都一齐来到二房所居的院子,独独少了二少爷赵宜铵,原来他一见有人落水,便立时脚底抹油,趁着众人救人的功夫,一转身就跑没影了。 采薇便让甘橘先回去换身衣裳,又瞅了个空子,忙到宜芝身边跟她悄声耳语几句。宜芝这才明白为何今日采薇对宜菲竟是针锋相对,半点也不相让,不若她之前那样一笑而过,懒得理会。 等众人到了二房的内院,二太太早迎了出来,听了事故原委,便命婆子们把宜芬送入宜蕙起居的西厢房,宜蕙直接让丫鬟们将宜芬扶到她的楠木雕花拔步床上去,又取出自己的内衫衣物亲自给她换去湿衣。 四太太见宜芬有二太太和宜蕙母女两个照顾,便说已命人去请了大夫,她便领着宜芝等三个自回正院去,正要命人去请四老爷,就见四老爷身后跟着柳姨娘,两个人一道面色不善的进来了。 原来昨儿晚上四老爷因见难得天凉,便和柳姨娘换着各种花样耍了个遍,闹腾的很有些晚。今早便没能起得来去太仆寺里当值,反正他这个正六品的寺丞不过就是个闲差,谁也没指望他是来正经办差的。 宜菲差丫鬟小菊过来找柳姨娘求救时,他二人还正搂抱在床帐里腻歪,不肯起来。待听得宜菲在府里受了欺负,这才急忙起床梳洗,穿衣戴冠,不等四太太差人请他,便带着柳姨娘来给自己宝贝女儿撑腰。 那柳姨娘一进来,见到宜菲半边红肿的小脸,就立刻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把宜菲心肝rou儿一般紧搂在怀里哭叫起来:“这是哪个黑心短命的下作胚子干的,竟就这样儿下得去手,连伯爷都舍不得打骂你一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就敢这样欺负我儿?伯爷,你可要为咱们的菲姐儿做主啊,这满府里谁不知道您最疼爱的就是菲姐儿,这人打了菲姐儿,可不就是在打您的脸吗,伯爷?” 四老爷见了爱女那红肿的半边脸,不等柳姨娘出言调唆就已是一肚子火,怒气冲冲的瞪着四太太道:“可是你打得菲儿,你就是这样当母亲的?” 正要继续骂下去,就听一旁宜芝开言道:“老爷先别忙着数落太太,白冤枉了好人,这一巴掌是我教训给五meimei的。” 四老爷不由一愣,他还没说什么,柳姨娘那边就已经哭喊起来,“哎呀,我苦命的儿啊!你怎的这等没福,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倒做了我的女儿,反带累得你成了个庶出,从小到大不知受了你嫡姐多少欺负?都是一个爹生的,怎的偏嫡出的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欺负人?” 四太太再是个懦弱软性子,听人这么说宜芝,她也不能忍,忙道:“这是哪里的话,我过去时明明亲眼看到是她哥哥宜铵欺负宜芝,一把把她推到地上,怎的就成了我们芝姐儿欺负你们了?” 宜菲忙道:“爹爹,哥哥并没有推倒jiejie,不过是看不过jiejie打我,想要上来拦阻一下,不过轻轻那么一挡,jiejie就自己倒到地上了。” 采薇在一旁听了,觉得今儿真是大开眼界,竟然还有这样不顾事实,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人。不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反诬是宜芝故意摔倒,想陷害他兄妹。 四老爷立时气势汹汹的冲宜芝咆哮道:“谁许你打菲儿的,你身为长姐,她小孩子家心性,便是有些什么不妥,你也只宜好生教导于她,岂可动手打人,这为女子的,第一便是要贞静。哪有你这样动不动便抬手打meimei的?” 柳姨娘在一边帮腔,“你meimei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了,伯爷太太还没发话呢,倒劳动大姑娘亲自动手来教训你meimei?” 宜芝想起方才采薇跟她咬耳朵的那几句话,正在想要如何应答,却见采薇走上前来,先给四老爷行了一礼,低眉垂首道:“还请舅舅千万别怪大jiejie,千错万错都是甥女的错。这一切的乱子都是我惹起来的,若不是我小孩子心性,见菲meimei抢了我看中的一枝米分荷,便定要也从她手底再抢回一枝荷花来,就不会惹得菲meimei大怒,说了好些听不得的话,大jiejie这才出言教导了她几——” 她还未及说完,那柳姨娘便插嘴质问她:“什么叫听不得的话?我们菲姐儿到底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招来大姑娘这样不顾姐妹情份的一巴掌教训?” 采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垂泪道:“四舅舅,我娘亲是您的嫡亲妹子,如今我亲娘和父亲兄弟都去了,只剩我一个孤女,如今除了舅舅府上再没有别的依靠。原也怪不得菲meimei说我不过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只是我父亲母亲也有留给我的一笔嫁妆,前些日子耿叔叔送来的那几十口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却怎么到了菲meimei嘴里我就成了个要指着四舅舅才能吃上口饭的穷亲戚,一个不高兴便要让四舅舅撵了我出去,看我还能投靠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