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书迷正在阅读:开封有猫,小凤有刀、职业偶像的自我修养[选秀]、听说你也是装的、施主,请自重、呼吸频率、冒牌妻:如此宠爱、穿成年代娇气小福包、无可取代的你、作者咋不让男主上天呢、总有刁民逼朕生娃(娱乐圈)
然而方玺这回的判断却出了错,待到一个多小时后他重新下楼,却被周阿姨告知门边一直隐约有些动静。 方玺瞥了眼玄关的监控,终于走过去打开了门。 天已经全黑了,而不远处的台阶下,一团影子和树丛融合在了一起,察觉到这边的光源,影子动了动,慢慢站起了身。 方玺看着一瘸一拐走到面前的人,心内意外,面上倒是镇定,只问道:“你有什么事?” 这一两个小时中,晓果一直坐在台阶上,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的结果便是现下腿麻得跟针扎似的,他忍着痛苦,表情奇怪地挪到门前,把一直抱在怀里的铁桶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方玺没接,他扫过那桶里乱七八糟的一堆,目光落在阮晓果满是污泥的双手和前襟上。 “花……好看,的花。”晓果摇了摇那只桶,里头澎湃的枝叶便随着他的动作一道上下摆荡,“送给,你。” 方玺理解能力还是很强的,当下就了然,但是他却果断拒绝了。 “我们的海棠已经处理过了,不用你赔。”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用这野草样的品种来代替院里的名贵花种,“你快回去吧。”他下了逐客令。 “啊……” 晓果看看方玺,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花,人家不用他赔了,他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这个花很漂亮的,和你家的一样漂亮。晓果想告诉对方,然而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方玺看他缓缓转身,抱着桶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 “再见。”晓果礼貌地说。 方玺眉头微蹙,眼见那身影一点点没入远方的夜色中,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你等等……” …… 杨诗晗从厨房端出一锅汤来摆上餐桌,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飘散而出。 罗域坐在一旁闻了闻,点头夸赞:“不错。” 杨诗晗道:“是新鲜的黑鱼,还放了黄芪和一些中药熬的。” 罗域看着她给自己盛汤,杨诗晗记得罗域的习惯,专挑他爱吃的部位,还细心地去了鱼刺。 罗域说:“你也吃吧。” 杨诗晗点头,小心地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 刚拿起筷子,方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桶。 罗域问:“是什么?” 方玺道:“下午弄坏花的孩子送来的。” “当做赔偿吗?”罗域笑了起来,伸手示意方玺把桶拿过来。 桶内戳着杂乱无章的一大丛,茂盛的枝叶东一撮西一撮的生长着,红红绿绿,观赏价值实在不高。 罗域却兴致勃勃地看了许久,在方玺思忖着要如何处理这东西时,罗域挥手一指桌面,道:“就放这儿。” 那桶身已被清理过,但本就半旧不新,还带着锈迹,更别说把手和边沿处依旧沾着的湿泥,还有那才从土里挖出不久的根茎和枝干。干净的桌布当下便洇出了一团团的泥渍,衬着一边雪白的鱼汤和满桌精致的饭菜,显得格外突兀。 一边正拿着汤勺往嘴里送的杨诗晗蓦地停下了手,有点紧张地看着那桶里的花。 罗域注意到她的表情,笑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 杨诗晗摇头。 “这叫狗尾红,”罗域捏了捏坠下的毛茸茸的植株道,“像不像狗尾巴草,但是它是红色的,所以更漂亮。” 杨诗晗不觉得它像狗尾巴,只觉得像极了一条条红色的毛毛虫,爬满在绿色的杂草上,看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是杨诗晗努力控制着脸部表情,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来。 “很……很漂亮。” 罗域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摇摇头说:“你不喜欢。” 杨诗晗面色一僵,似要解释,对面的罗域却不再看她了。 罗域转过头问方玺:“晓果呢?”他叫得那么亲近自然,仿佛已经和阮晓果认识了很久一样。 方玺道:“回去了。” 罗域点点头:“那下次他要再来,你别把人关在外面了,记得请他进来做客。” 方玺一愣,难得有种被点破的尴尬感,急忙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罗域重新拿起餐具,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狗尾红,一边喝起了鱼汤,还招呼杨诗晗道:“怎么不吃?” 杨诗晗也忙端起碗,虽没再去看那桌上的花,但总觉有红色条形物不住在面前蠕动,让她连喝下去的汤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 晚上医生来给罗域检查身体,顺便要挂两瓶水。 罗域躺在藤椅中,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沿着管子流进自己的身体中。 杨诗晗一言不发地陪在一边,罗域忽然侧过头来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杨诗晗心头一跳,立刻摇头:“没、没有。” “你说,一个傻瓜、一个半死不活一辈子都好不起来的肺痨鬼和一个死人,这三个,谁更可怜?”罗域又问杨诗晗不明白罗域心思,自然不能随便回答,只小声道:“医生刚才不是说罗先生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 “呵,”罗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已经快康复了,大概……要让很多人失望了吧。” 杨诗晗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罗域用另一只没有吊针的手摁了摁一旁的遥控器,墙边的电视和影碟机便运作了起来,只见屏幕亮起,一间病房出现在其中,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躺在病床上,他戴着呼吸机,胸腔随着仪器上的曲线微弱的一起一伏着。 片刻,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走入镜头中,护士将捧着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戴上手套,从里头拿出一支足有两指宽的巨型针筒,插上针头,交给一旁的医生。 医生接过,让护士把床上的孩子翻过身来,掀起背后的病号服,清理消毒后,他确认过位置,慢慢将手里那巨型针筒扎进了孩子的后肩胛处。 枕头才扎到一半,原本半昏沉的孩子便猛地一个抽搐,继而发出痛苦的嘤咛声。 护士吓了一跳,还是医生镇定地一把压住床上的人,吩咐道:“麻醉不够吗?再把剂量调大。” 护士赶忙执行,随着她的动作,孩子挣动的幅度渐渐小了下来,然而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未有减轻。 针头被继续推进,直到大半都没入他的身体后,针筒才开始慢慢向后拉动,浅黄混着血色的液体一点点地被抽出体外,这段过程冗长而缓慢,吓得电视机前毫无心理准备的杨诗晗一脸青白。 半晌之后,医生结束了穿刺手术,护士重又将孩子放平回床上,并盖上被褥。罗域的声音响了起来:“最近画廊的生意还好吗?” 他问得内容和眼前播放的东西毫不相干,且音色平和淡然。 杨诗晗用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有种魂魄一半还在空中飘荡,怎么都抓不回来的感觉,她忍着恐惧回答罗域。 “挺……好的。” “能到处走走,去那么多地方采风,真是不错。”罗域随口说着,杨诗晗从小学习油画,现在也算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了,名下拥有两三处画廊,皆是在繁华地段。 杨诗晗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还行,我其实……更喜欢待在家里。” 罗域无所谓地笑了起来:“等你以后病了老了,走不动路了,就会知道现在说得是什么傻话。” 杨诗晗随着他的意思点头,没再看抬眼看电视。 罗域又问:“你这次出国,去了哪些地方?” 杨诗晗没有半丝不耐,乖巧地将上午说过的答案又细细地重复了一遍:“去了欧洲的几个小国家,从北欧起,再到希腊……” 然而罗域还是只在她说了前几句后,便径自闭上了眼。 杨诗晗这回却没有停下,静谧的夜色中,屋内只余她低低的絮语声,和屏幕里映出的荧荧白光…… 第五章 说是家,其实只是一栋老式的宿舍楼。 晓果来到罗域家别墅的时候阳光还洒满大地,待他等上那么久再离开,天上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月亮。偌大的生态园中只有幽幽的路灯映出一条条无人的长道。晓果工作这些日子以来还从未那么晚下班,他本就只对有机果园那片比较熟悉,不帮小胖干活根本不会来别墅区,更别提这么晚的时间了。 此刻他一个人面对满眼的寂静,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却发现越走周围的环境越是陌生。白日里美丽葱茏高大挺拔的枝繁叶茂,在夜晚看来却只觉得暗影憧憧威压逼人,连风过刷出的枝桠声都让人跟着神经紧绷。 晓果有点害怕,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像是给自己壮胆。 “回家可,以吃,饭,肚子饿……吃饭……” 然而美好的愿景却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实现,待到走了很久面前却还是这些黑黢黢的画面时,晓果本来就不怎么强硬的精神有了动摇,他双手握拳开始在林子里急急地小跑起来,地上的落叶被他重重的步伐踩得嘎吱作响,那声音在此刻听来反而更显诡异。 忽的远处一道白光闪过,吓得晓果直接咚得扑倒了下去,脑袋直接磕到了地面突出的石头上! “什么人?!” 那边也惊了一跳,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刺眼的光束照了过来。 原来是园中夜巡的保安。 亏得保安认识晓果身上的衣服,好心地把人送回了有机果园,拿了东西后又送到了生态园的大门口。 看着晓果头上渐渐冒出的大包,保安大叔也有点于心不忍,伸手给他擦了擦,嘱咐道:“现在没有班车了,知道公交车在哪里坐吗?出了这条道,左转左转右转再左转,记住了吗。” 晓果点头,又在大叔的叮咛下慢慢往站点走去。 “左左右左,左左……右左,左左右左……” 十来分钟的路上,晓果跟小和尚念经一般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也许真是一跤摔掉了剩下的坏运气,这回晓果顺利地找到了公交车站。空无一人的站点上,他独坐在路边等着一个小时一班的夜间车,各种扰人的小飞虫徘徊在昏暗的路灯和晓果暴露的皮肤周围,挥之不去。 好在路径一番坎坷,晓果总算平安地回到了家里。说是家,其实只是一栋老式的宿舍楼,里面大多安置的是一些廉租房住户和社区特定的帮扶对象。 楼道里的灯已经很久都不亮了,晓果摸着墙上到四楼,刚要拿钥匙,门就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小个的男人,面容其貌不扬,神情呆滞中又透着一股憨厚,初看有些分不出年龄,但若是细查,还是能从他眼角嘴边的皱纹上得出,他应该不年轻了。 “毛,毛叔我,回来啦……”晓果道。 被称为毛毛叔的男人一见晓果就紧张地拉住他,似要说些什么,但他口齿不清,半天都无法表达。 然而晓果却懂了,他大方地挥挥手:“唔,我摔跤,了,不要紧的。” 屋里特别小,十来个平方米摆放了两张双层床、一个折叠桌和两把塑料椅,一只还缺了一半的椅背,桌上、屋角到处都堆满了东西,显得颇为凌乱。 毛毛叔随着晓果进屋,焦急地围着他转。 晓果把今天晚上遭遇的事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缓慢的语速倒方便两人的交流了,等说到自己忘记在生态园吃晚饭时,毛毛叔从怀里掏出一只包子递给了晓果。 包子已经被压扁了,菜油都漏了出来,晓果却不嫌弃,高兴地对他道谢。 见毛毛叔盯着自己的头和满是污泥的衣服,吃完了包子的晓果站起身道:“去洗洗……” 话刚落,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大门被人从外头用力地踢开,一个头发一根根立起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