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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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龄贺转身,“嗯?” “他叫我晗儿。” “晗儿是谁?” 青棠偏着头,她眼睫毛上有滴落的雪花,又下雪了。 伊龄贺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丝帕还带着他身上的温热的暖意,丝帕轻轻擦了擦青棠斗篷帽沿的露水,又收起来了。他想擦擦她眼睫上的雪花,可雪花已经化了,快得他来不及。 “我母亲也叫晗儿,我外祖偶尔会提起她,她字写得很好。” 伊龄贺回头看着她,霍青棠自病后,话少了许多,伊龄贺时常见她,她都是寡言的。 今日霍青棠主动说起来,“孟微冬只纳妾,不娶妻,我觉得......” 太阳没进了地平线,小楼里人空了,伊龄贺将霍青棠的手一拉,“走。” 两人逼近白楼,伊龄贺徒手翻身上墙,青棠跟上。 这是巡防在轮班了,瞬息之间,远山堂里就混进了两个不速之客。冬日的天总是黑的特别快,太阳一下山,灯笼就该亮起来了。提着灯笼的丫头们列成一队,走上长廊,分列开来到廊下挂灯笼。 伊龄贺悄悄上前,捂住队伍最末那丫头的嘴拖进暗处,那丫头睁着眼睛就要叫嚷,霍青棠一手掐住她脖颈,“别嚷,你一嚷,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那丫头瞪着霍青棠,这女子站在暗夜里,明明生的那样好看,怎么周身透着一股子杀意,也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被这女子给冻的,那丫头无端打了几个寒颤。她开始相信,自己要是开口嚷了,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真的会拧断自己的喉咙。 “说,孔雀养在何处?” 那丫头指着自己的嘴,伊龄贺松开她,“在......在小花房......” “带路。” “嘘,小声点。” 范明瑰不会武功,根本翻不了墙,媚春只得带着她从白墙下头的小拱门穿进来,还念几句:“幸好守门的是两个婆子,换做两个身强力壮的来,肯定就暴露了,谁让你不会武功!” 林媚春直接敲昏了守门的两个婆子,又摸了婆子身上的钥匙,才开门让明瑰进来。 两人一通瞎撞,总算转到了远山堂后头的小花房,花房是琉璃所制,看上去是百花外头装上了一个大型的琉璃罩子,媚春嘟囔,“怎的和那蟾宫里头的阁台如此之像?”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头有读者说,看见孟微冬这个名字眼熟, 其实应该不是名字眼熟,而是他的官名眼熟。 明朝五军大都督府,有前、后、左、右、中军大都督各一,统领全国最高军事机构。 后军大都督常驻留都,也就是南京。 作者在《明月别枝惊鹊》中写了同样的官名,所以,孟大都督和余九兮撞上了。 至于孟微冬这个人,作者只能说,故事还很长,请各位多些耐心。 还有读者说,见不得男女主感情受折磨,作者表示,这是故事不可分割的一段,也请给点耐心。 多谢大家支持! ☆、孔雀翎 “你们是哪房的,怎么躲在此处偷懒?” 那边有一人呼喝她们,媚春肩膀挺得笔直,随时准备去拿腰间的双刀,明瑰拦住她的手,转过身来,低着脑袋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婢子二人本是在浣溪阁扫地的,只因听说此处有孔雀,才壮着胆子来看一眼。不过奴婢们并未躲懒,奴婢们都是扫完了地才过来的。” 浣溪阁就是新进妾室的院子,那妾室名字叫蓝溪,院子便也改成了浣溪阁。那人打量她们一眼,明瑰和媚春二人都穿着丫鬟衣裳,又见她们梳着最为简单的辫子,便知道这二人是不得脸的丫头,任一个有些脸面的丫头都不会打扮得如此寒酸。 “快些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今日是好日子,那人并不欲追求两个丫头的过失,哪个年轻丫头是不贪玩的。那人道:“前头开餐了,大厨房有剩余的,你们也去讨些吃食。” 这人并不坏,天寒地冻的,两个丫头衣衫单薄,说要来看孔雀,可这远山堂哪里是她们该来的地方。 “快走,快走,当心被人瞧见,和守门的婆子卖个好,便不会为难你们了。” 明瑰连连点头,“多谢这位大人,婢子们马上就走。” 这人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后头有人照着他的后颈就是一记重手,这藏青衣袍的男子瘫软在地上。 媚春一抬头就瞧见伊龄贺,“少主,你来了?” 明瑰则瞧见了伊龄贺身后的霍青棠,她扑过去,“青棠,你去了哪里,这当了半天丫头,我都快冻死了!” 范明瑰瞧见霍青棠就开始撒娇,她身上丫头穿的坎子只缝了一层夹棉,如何能抵御这刮人的腊月寒风。青棠笑笑,伸手去解自己肩上的斗篷,谁知伊龄贺已经先她一步,将自己暗黑的鹤氅丢给了范明瑰,“穿我的。” 明瑰连忙往自己身上套,嘴里直道:“这丫头可不好当,刚刚差点就露馅了。” “这就是小花房,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劳什子孔雀,那两只孔雀到底在哪里啊?”明瑰指着琉璃门道,“你们看,里头就几根掉落的孔雀毛,孔雀呢?” 伊龄贺点头,他看青棠一眼,“走。” 明瑰跟上去,“去哪里呀?” 媚春喊一声:“少主......” 伊龄贺回头看她,“什么事?” 媚春又摇头,“没事。”待前头三人都走开了,她才低声一句,“我也冷啊!” 孔雀并未在小花房里,里头只落了几根翎毛,说明里头确实养过孔雀,可这两只孔雀到底去哪儿了,总不能平白就失踪了吧。 范明瑰跟在霍青棠身后,小声道:“青棠,我觉得这里头怪怪的。” 霍青棠侧头,“怎么了?” “你看啊,明日就是大婚,你看这里头,人影子都没一个,这像是主家要大婚的样子吗?虽说是纳妾,可也不能一丝喜气都不沾啊。”说起这些婚嫁布置,范明瑰竟还头头是道。 “她说得对。” 伊龄贺也开口附和,明瑰点头,“真的,这算个怎么回事啊,看这冷冰冰的院子,哪里是给人住的,我......” 有脚步声传来,伊龄贺和媚春迅速没入暗处,霍青棠拉着范明瑰躲入树后,青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瑰点点头,紧紧抿着嘴。 “蓝姑娘来了?来,里边请。” 青棠微微探出头朝外头看一眼,说话的人侧脸对着她,虽瞧不见正脸,也能辨认出这是谁了。 明瑰又扯扯青棠袖子,张开口型,“他是......” 青棠点头,是的,这人就是白日在门口迎宾接请柬的那一位,孟府的管家。 那管家身后跟着一个人,后头的人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瞧不清颜色。青棠朝她面上看过去,又被大氅的毛边挡了大半张脸,只瞧见了一根白玉簪。青棠嘴角抿起,正当时,那位蓝姑娘就转头看过来了,青棠拉着明瑰往树后一缩,那头看过来,只有干瑟的枯枝和凌乱的碎影在寒风中摇曳。 那女子轻飘飘问了一句,“他人呢?” 即使霍青棠已经认得这把声音,此刻听在耳中,也不禁弯了嘴角。蓝河几时有过这么温柔可人的一面,光凭借这娇滴滴的嗓音,就能迷倒江上诸位好汉了。 管家说:“大都督在前头会客,蓝姑娘且进去喝杯热茶,晚些大都督就会过来了。” 那两人走上长廊,进了远山堂的正房,不多时,正房里就燃了灯,院子里寒风瑟瑟,依旧只有柯枝剪影咿呀摇晃。伊龄贺与林媚春从暗处走出来,青棠拉起明瑰,“走吧。” 四人迅速绕到正房背后,伊龄贺看媚春一眼,媚春翻身勾上房檐,她身姿柔软,整个人弯身嵌在凤凰式样的檐角上,竟贴的严丝合缝。明瑰看了惊奇,“她......?” “嘘!” 青棠将范明瑰拉进廊角,果真有两个丫头过来了,一个手持灯笼,一个端着托盘,上头显是茶水。端着茶水那丫头道:“真真是不知廉耻,自己的亲妹要嫁进来了,她却和自己的妹夫混在一处,要是让咱们那位新夫人知道,还不知掀起多大风浪呢!” 那位提灯笼的丫头显然沉稳些,她开口道:“胡说什么,大都督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快些闭嘴!” “哎!我看咱们府里今后要热闹了,jiejiemeimei共侍一夫,咱们大都督就更加艳名远播了。”这端茶的丫头不知悔改,犹自感慨。 提灯的丫头倒是被她弄笑了,接一句:“什么艳名远播,那是说那些下九流戏子暗娼的话,你哪里听来的就敢这么用?蓝河姑娘和大都督的事情或许与咱们想的不一样,莫要张口胡来,坏了人家的名声。” “哧哧”,那丫头笑得托盘中的茶水都晃了几下,“我哪里又胡说,我那日分明瞧见大都督和她搂在一处,还......”许是害羞,这丫头关键时刻又说不下去了。 “还什么?” 那丫头压低了声音,“你答应我,别说出去。” 提灯的丫头也放慢了步子,“你说,我不说出去,我哪里敢说大都督的闲话!” 那丫头顺了口气,压着声音道:“我前些日子瞧见了,也没多久,就上个月罢,我瞧见大都督和那个叫蓝河的进了书房的内室,还下了帐子,我当时就在外头候着。那一日大厨房说吃饺子,我就等着外头进来换班,结果换班的一直不来,我只能在书房候着,我站得都发晕了,里头才说,要水。” “要水?” “是啊,要热水,沐浴。”那丫头顿了顿,“我一直觉得咱们大都督是个痴情的,结果那日一看,甚么痴情,甚么不娶妻,都是骗鬼的!如果真的痴情,莫说娶妻了,连纳妾都不该。这堵墙那头有多少院子,就有多少妾室,如今还和外头的女人缠上了,真让人灰心得很。” 提灯的丫头笑一笑,“男人本就都是薄情的,你灰心甚么,难不成你......?” 端茶的丫头叹一口气,也不知叹息什么。 提灯丫头催促,“快走,茶水都凉了。” 两个丫头从长廊穿去了前头,青棠瞧着那两个丫头早已寻不见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范明瑰耸耸她,不期说一句,“这深门大宅里真龌龊啊!” 是啊,这滔天的富贵岂是常人可享。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偏偏人人都渴望这泼天富贵与只手遮天的权势。有些事情,明白与做到,就是两回事。 明瑰四下一看,“诶,伊龄贺呢?” 青棠跟着转身,她方才过于专注两个丫头的谈话,忽视了伊龄贺去了哪里。 廊檐上瓦动,青棠朝高头一看,伊龄贺不就在房顶上趴着吗。明瑰瞧见,“快带我上去看看,我这辈子还没上过屋顶呢。” 青棠瞥她一眼,还没说话,伊龄贺已经跳下来,“不用上去,里头都散了。” 媚春也从檐角上下来,“孟微冬没回来,那个叫蓝河的坐了一会就走了。” 范明瑰跺脚,“那怎么办,孔雀也找不到,明明说有两只,怎么一只都没了?” 媚春接一句,“好歹见了一地孔雀毛。” 孔雀翎毛。 伊龄贺与霍青棠对视一眼,青棠道:“这孔雀只怕找不见了。” 明瑰侧头,“为什么?” 伊龄贺摇头,“我看就在这院子里,毛落一地,还怕找不到胆?” 媚春也不解,“少主,孔雀胆不见了?” 范明瑰终于听明白霍伊二人在说什么,“你们是说......活孔雀没了?” 青棠点头,“活的没了。” 伊龄贺指着远山堂正房,“活的没了,东西还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