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医家女也学会贵族女子的风雅了。 陈芙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东西轰然倒塌,可又有东西屹立长存。 易楚送走杜仲回来,笑盈盈地端起陈芙面前的茶盅,“冷茶喝不得,重新给你换杯热的。”也不指使丫鬟,径自续了热茶。 guntang的水袅袅散着热气,陈芙双手捧着茶盅,暖意自掌心缓缓沁入五脏六腑,心渐渐沉静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平常不是最讨厌跟别人抢男人的女子吗? 数年前,jiejie曾回家面前哭诉,说成亲不过七八个月姐夫就收了两个通房。一边哭一边骂那两人不知羞耻,当着主母的面儿就勾引男人。 娘亲无奈地劝,男人都是这样,哪有不偷腥的猫。 jiejie便道:“但凡是个良性女子,谁会去招惹别人家的男人?还是那两人天生下~贱。” 她那会年纪尚小,只听了个大概,却也知道不要做那种被人唾骂的下贱女子。 后来,她渐渐长大,jiejie再不曾在娘亲面前哭诉过,即便听说过了正月姐夫要选秀,jiejie也只是淡淡地笑。 她知道jiejie苦在心里。 没人的时候,她跟吴韵婷讨论过,要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要好好管束身边的丫鬟不能让她们起不该起的心思,也一起狠狠地咒骂那些明知男人有妻室还腆着脸硬往上贴的女人。 思及此,陈芙惶然心惊。 自己这般作为与那些女子又有什么不同?岂不也是别人口中唾骂轻视的贱人? 贵族圈里的夫人最痛恨这个。即便她们看着jiejie的位子不会当面议论,可私下里定少不了轻慢之词。 届时,自己又如何在公孙王侯之家行走? 一念错,着着错。 陈芙禁不住冷汗涔涔,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心中的百味杂陈。 易楚看在眼里,道:“你看着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伸手执她的腕,“我给你试试脉?” 声音亲切温柔,眸光坦荡大方。 陈芙吸口气,伸出手,“这几天夜里睡不好……家里人正在给我说亲,心里烦得很。” 易楚讶异地看她一眼,细细地试了脉,“脉相极好,先前的寒毒也清了。”又柔声道,“女子都要经过这一遭,思虑太多恐伤身,陈夫人跟皇后娘娘定然会替你选个极好的人家,你且放宽心。” 陈芙蓦地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求那人有多显赫的家世多尊贵的地位,只想能像夫人这般有个知情知意的人,便是清苦点也没什么。只是……” 依着她家的家世还有jiejie的心思,又岂会找个名声不显的人家? 而京都年龄相当的公子少爷,身边清静的又有几人? 何况jiejie对杜仲仍是未死心吧? 自打姐夫坐了皇位,jiejie在家里说话的分量愈加地重,便是娘亲有时候也不太违逆她。 倘或jiejie非要一意孤行,她又该如何? 再或者,杜仲对自己有意倒还罢了,可适才他那冷寒的眼神分明暗含了告诫与警告,竟是全无情意,与他在易楚面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陈芙就是再傻也不会赔了名声又去倒贴一个对自己根本无心的人。 易楚看着陈芙落泪,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的亲事本就是慎之又慎的事,何况陈芙这般的家世,更是要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周全了。 陈芙的要求看着简单,可想要满足却是难。 易楚帮不上忙,只能温言劝着,等陈芙止了泪,亲手端来温水挽起袖子伺候她洗漱,又帮她重新敷粉梳头。 易楚梳头的手艺仍不算好,唯一精通的就是如意髻,要梳成陈芙先前的垂云髻却是有些困难。 陈芙忍不住笑,接过梳子,问道:“夫人平日是丫鬟梳头?” 易楚笑道:“大多是自己梳,外出或者待客时是丫鬟帮着,不过她们手艺也算不上好,可相处了这些时日,情分总是有的。”说着,将陈芙卸了的钗簪一样样帮她戴上。 易楚亲力亲为惯了,陈芙看着却颇多感触。 头一次见面,易楚就替她诊脉清了她体内的寒毒,后来见面也总是温和亲切,今天竟然还亲自帮她洗漱,身为一品的伯爵夫人能这般诚挚地对自己……陈芙原本是有意的接近,现在倒是从内心里愿意亲近她。 耽搁这些工夫,已近晌午。 快到了摆饭的时候,易楚身为主人不好总不露面,便笑着道:“午饭摆在澄碧亭,咱们这就过去吧。” 陈芙哭过这一场,去了心里的杂念,心情松快许多,欣然应允。 冬雨陪着陈芙的丫鬟在廊前说话,见两人出来,各自跟在了主子身后。 花园里牌局已经散了,林二太太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想必这几把手气不错已经回了本,薛大奶奶脸上则挂着别有意味的笑。 杜俏无奈地跟易楚嘀咕,“平常在家里没觉得眼皮子这么浅,也就上百八十两银子的事儿,非得赢回来才行,不回本不让散,自己赢了钱又马上退了,人家薛大奶奶还输着呢……真正上不得台面。” 易楚知道说得是林二太太,也不好妄加议论,便道:“都是玩乐的事儿,薛大奶奶未必放在心上。” 杜俏“哼”一声,“薛大奶奶不计较是看在你跟大哥的面子上,真要传出去,丢的还是我们林家的人……这事不能瞒着老夫人。” 易楚忙道:“要说也不能从你嘴里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