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插入小纸片锁上门之后，何思璇跟着苏兰兰朝着食堂走去，走在路上的苏兰兰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后才问道：“何思璇，你哥哥经常和你联系吗？” “还好吧。” 何思璇不喜欢苏兰兰刚才的话题，她平日里也和苏兰兰不熟，可苏兰兰一上来就打听自己家里人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张玲、杜嫣和苏晓染也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和何思宇的关系，这让何思璇心里不舒服。 苏兰兰听到何思璇回答了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注意到何思璇硬邦邦的语气问道：“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你哥哥？” 听到苏兰兰的这个问题，何思璇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兰兰往前走的背影，等到苏兰兰发现不对劲，停下脚步回望向自己的时候，何思璇才开口说道：“张玲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你觉得我跟你的关系亲近，还是跟她的关系亲近？” 苏兰兰一下子涨红了脸，眼眶里有眼泪积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以后遇到了问题，能向他请教……” “学校里没有老师吗？班里没有同学吗？”何思璇没有被苏兰兰的泪水击垮直接拒绝道：“我哥很忙的，我平日里都不敢去麻烦他，你凭什么去打扰他？” 说完这句话，何思璇也不管苏兰兰会怎么想，直接说道：“如果你来找我只是想打听我哥的消息的话，那还是省省吧，比起关心我的家人，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我们家很普通，经不起别人的惦记。” 扔下这句话，被苏兰兰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到的何思璇就直接走了，完全不管被留在原地的苏兰兰心里在想什么，刚才苏兰兰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何思璇感觉到被人利用的愤怒，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cao纵和利用，何思璇不知道苏兰兰想要干什么，但是现在她一点也不关心了。 苏兰兰被扔在原地还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何思璇一下子就生气了，自己想要认识何思宇有错吗？有些委屈的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苏兰兰满脑子都是刚才何思璇的质问，所有人都说何思璇的哥哥很厉害，苏兰兰觉得何思宇应该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是被家里人偏爱的那一个，刚才她问何思璇那些问题的时候，想着的是何思璇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能够理解自己作为女孩子在家里被漠视的痛苦。 可是何思璇什么都不了解也感受不到，而且自己还惹何思璇生气了，苏兰兰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她本来想要和何思璇成为朋友的。 去了食堂的何思璇自己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这才记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回信息给徐嘉曦，但是一想到刚才苏兰兰那打听祖宗八代的模样，她内心就直冒火气。 就算别人嫌弃自己敏感多疑，何思璇还是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打听自己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打听何思宇的情况，不是因为何思宇见不得人，而是那让何思璇觉得自己只是个利用完就可以被扔掉的工具人。 重生之前就发生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那些为了认识何思宇对自己示好的人，在达成目的之后便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还说闲话、风凉话、嘲笑自己不如何思宇，所以何思璇讨厌所有通过他想认识何思宇的人。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何思璇按下接听键。 “喂？” 何思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阿璇，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 “哥。”听到何思宇的声音传出来，何思璇的火气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才有不熟悉的同学莫名其妙的要求我介绍她和你认识。” 何思宇乐了，他当然知道何思璇最讨厌这样的事情了：“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何思璇老实的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会同意的。” “谁惹你不高兴，你就不用理会谁。”何思宇笑着安慰了一句之后才问道：“今天过节也记不起来要给你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吗？” “我准备晚上打呢。”何思璇面不改色的撒谎，心里想的却是上个周才打了电话，这个周干嘛还要打，说好了两个周打一次电话，这才过去一个周呢。 身为何思璇的亲哥，何思宇向来是了解自己meimei的：“我就当你是气忘了的不跟你计较，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呀？” “出去玩。”何思璇说道：“明天。” 何思宇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连忙问道：“一个人？” “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何思璇多解释了一句。 何思宇还在不依不饶的盘问：“男生还是女生？” “都有。”何思璇有些不耐烦了：“哥，你问这么多干嘛？是不是很闲啊？” “你是我meimei，我当然要关心了。”何思宇教育道：“以我过来人之见，心情和感情最容易影响状态了，我可不希望看到我meimei被人欺负。” “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何思璇哼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卖可怜了：“哥，我作文写不出来了。” “唉，你说你。”何思宇无奈了：“好歹咱妈也是个语文老师啊，你怎么就是个作文困难户呢？你看的课外书也不少啊，就没学到点儿什么。” “作文的得分点太虚无缥缈了。”何思璇不满的抱怨道：“还不如公务员的申论呢！” 何思宇跟何思璇开玩笑：“那你就以写申论的方式去写嘛，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真的吗？”何思璇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要不我去试试。” “你才高一，当然可以试试。”何思宇鼓励道：“这条路走不通了也还有机会换一条路。” “谢谢哥。”何思璇看见曙光后一下子高兴起来。 “哼，看以后过节你还敢不敢忘了自己的亲哥。” 挂了何思宇的电话之后，何思璇立马兴奋了起来，作文她不太会写，但是网上、书店里关于申论的写作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的有啊，难道以后自己的作文都是议论文和记叙文？何思璇呆了一下，随即又想到，管它什么文呢，只要能让作文的分提起来，那就是好作文。 苏兰兰一直坐在何思璇的不远处，企图让何思璇注意到自己，可是何思璇忙着打电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苏兰兰听到何思璇叫了一声“哥”之后就慌忙抬头去看何思璇，虽然不知道何思璇、何思宇之间聊了什么，但是看何思璇的慢慢变得平和甚至还有些高兴的神色，苏兰兰也知道她和何思宇的关系应该很好也很亲密。 自己的弟弟每次说话都很不耐烦，好像自己是家里多余的人，平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姐，mama让你给我钱，你怎么还没打过来？” 如果自己有一个哥哥或jiejie就好了，苏兰兰有些黯然的想到，她已经知道了，何思璇才是在家里得到最多的爱的那个小孩子，在节日里她的家人会主动打电话关心她，而自己的电话里，永远都只有要钱的声音。 苏兰兰心里突然有些愤懑和委屈，宿舍里的每个同学都被家里的人精心的呵护着，自己班里原本她以为和自己最像的何思璇也被家里人爱着，只有她自己才是那个不被爱的小孩，苏兰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mama总是那样的讨厌自己，只爱弟弟一个人，她趴在桌子上哭了。 “擦擦吧。” 何思璇在回了徐嘉曦的短信之后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泣的苏兰兰，看那一抽一抽的样子实在可怜，何思璇站起身来把把一报餐巾纸递给了苏兰兰。 苏兰兰抬起头来看向何思璇，有些哽咽的问道：“你不是生气了吗？” “我生气和我给你纸有什么关系？”何思璇皱眉反问：“你哭什么？” 何思璇的问题一下子击溃了苏兰兰的心理防线：“你们都有爸爸mama的爱，可是我mama只当我是累赘，她只在乎我弟弟。” 方才何思璇的安慰让苏兰兰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她也不管自己与何思璇的关系，无比冲动的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倾诉了出来，她不明白自己和弟弟都是mama的孩子，可是为什么mama却只爱弟弟一个人，一想起同学和朋友与家里人和谐相处的画面，苏兰兰就觉得委屈。 “难道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吗？”苏兰兰用何思璇给她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如果我是一个男生，我mama会不会多爱我一点。” 从苏兰兰的讲述中何思璇才知道，苏兰兰的父亲抛妻弃子，在苏兰兰七岁，他的弟弟四岁的时候扔下她们跑了，多年以来苏兰兰都是和mama、弟弟三个人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以来，苏兰兰一直都很能干和听话，学习不让mamacao心，生活里还经常帮mama干活，反倒是被她mama捧在手心里的弟弟，上初中之后就学坏了，每天除了泡网吧就是和一伙不良少年混迹在一起，除了打架生事要钱之外，根本一事无成。 苏兰兰拿到手的奖学金，转手就被她mama拿去当成给儿子的零花钱，对于女儿的态度却是：“你迟早是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我还要靠我儿子养老呢！” 曾经的苏兰兰也和mama据理力争：“弟弟都被你养废了，他现在除了到处惹是生非还能做什么？” 结果苏兰兰却被自己的mama扇了巴掌，怒骂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儿子？你要是拿不到奖学金，书也别读了，趁早出去找工作，免得浪费老娘的钱，我还得给我儿子攒老婆本呢！” 苏兰兰一直都忘不掉自己mama仇恨自己的眼神：“要不是你个倒霉丫头，你爹也不会跑，现在害得我们孤儿寡母的成了整个村子的笑话！就是你带回来的死贱人把你爹的魂都给勾走了，你就是整个家的罪人！” 想起这些事情，苏兰兰的眼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无比委屈的对何思璇说道：“我爸是和我们村子里的小学老师一起私奔走的，mama说都是因为我让爸爸去开家长会的缘故，所以全部都是我的错。” 何思璇沉默的坐了半天，想了好久之后才听懂了苏兰兰讲述的过去十多年的人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磨出一包纸巾递给了苏兰兰。 生活从来就不是童话故事，何思璇心里非常清楚这件事，可听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同学身上，何思璇心里难受，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有办法去帮助苏兰兰，也不会因此就介绍苏兰兰和何思宇认识，她只能尽力的提醒苏兰兰。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考不上重点大学，我mama就不会让我继续读书了。”苏兰兰小声啜泣着说道：“她说供我读书只是在浪费钱而已，我爸爸自从和我们小学老师私奔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何思璇想了想又问：“学校里给你的奖学金、助学金你都寄回去了。” “嗯。”苏兰兰说道：“mama要我养弟弟。” 何思璇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只是个孩子！你mama呢，没工作吗？不能干活吗？” “不是！”苏兰兰慌忙否认道：“mama在村里开了一个化肥店，每天都很忙，家里还有几亩地，全部租给其他人种地了，但是mama的钱要给弟弟交学费，要吃饭，所以mama让我给弟弟零花钱，说现在的男孩儿每个人身上都得有零花钱。” 何思璇无语了，苏兰兰的mama完全是把自己的儿子往养废了的方向在溺爱啊，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却不闻不问，大概是脑子少了一根筋吧？ “这些事情金老师知道吗？” 苏兰兰的眼神有些躲闪：“多少知道的吧，在招生老师家访的时候，我mama直接问老师我能拿到都少奖学金，谁给的钱多就让我去哪个学校念书。” “你自己还是多少悄悄攒一点吧。”何思璇无语了，只能从最简单的方向建议：“其他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但我知道如果你一直任由你mama拿捏，那么你上大学的梦想说不定也会被葬送，毕竟在送你读大学和你弟弟的生活方面，你mama一定是偏向你弟弟的。” “可是……” 何思璇拍了拍苏兰兰的肩膀：“怎么存钱，怎么攒钱，怎么赚钱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是该来问我，而是把自己的困难告诉老师，招生老师辛辛苦苦把你招到附中来，就是相信你能凭本事创出一个自己的未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苏兰兰呆呆的看着何思璇，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虽然何思璇说没有办法帮助自己，可是刚才何思璇说的话让苏兰兰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要反抗自己母亲的心情。 “你是一个人，而不是她们的奴隶。”何思璇看着苏兰兰：“如果他们不爱你，你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讨他们的欢心，你已经十五岁了，以你母亲的秉性，你觉得她会不会有一天心血来潮拿你去换彩礼钱，只为了让你弟弟过上好日子？” 苏兰兰的血一下子就凉了，脸上的血色退却得干干净净，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能为了弟弟过上好日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每次mama看自己的眼神都恨不得扒皮吃rou，如果有人想用彩礼来娶自己，就算这是犯法的事情，mama也一定会这样做。 “我该怎么办？” “去找金老师吧，把你害怕的事情、担忧的事情都告诉他。”何思璇看着苏兰兰，和声细语的说道：“成熟的小孩都会去找大人求助，金老师不是不靠谱的大人，你与其一个人困扰，不如请他给你提出解决方式，他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一定也见过像你一样背景的学生，苏兰兰，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倾诉，你更需要帮助。”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每次苏兰兰说完自己的过去后，身边的人都只会痛骂自己的父母不负责任，说自己的弟弟是吸血鬼，让自己不要理会他们，以后考上大学后永远都不要回去当，就当那样的亲人不存在，独自一人过新生活。 可是没有人告诉苏兰兰，现在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苏兰兰的眼泪又掉下来了：“谢谢你，何思璇。” “谢我做什么？”何思璇一脸的莫名其妙：“回去洗洗脸，如果不好意思当面和金老师交流，也可以发短信给他。” “好。”苏兰兰又擦了擦鼻子：“谢谢。” 苏兰兰还没有吃饭，何思璇看她更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呆着便走了，回到宿舍关上门后何思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是打心底佩服苏兰兰，虽然日子过得不如意，还处处被自己的亲人敌视，可人家苏兰兰照样凭本事考上了师大附中，苏兰兰可没有重生这样的外挂。 向阳努力生长的生命，总会得到太阳的馈赠。想起自己上辈子得过且过的人生，何思璇就感到羞愧。 无论是家庭问题还是钱财的问题，何思璇都没有能力帮苏兰兰解决，所以她在回宿舍之前去了一趟学校对学生们开放的机房，用qq邮箱给班主任金开石写了一封邮件，把今天从苏兰兰嘴里听到的困境逐一梳理后发送给了金开石。 何思璇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多管闲事，会不会惹人讨厌，但是让她当做没看见、没听见、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在信件和短信里，何思璇都向打扰了金开石这件事表示了歉意，之后她便只想着听天由命了。 “讨厌鬼就讨厌鬼吧。”何思璇自嘲的笑了笑：“总比看着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姑娘被黑暗吞没了好。” 金开石一直都非常关注苏兰兰的情况，因为招生老师回来后向他大肆吐槽过苏兰兰的mama是个奇葩，她的弟弟是个扶不上墙的窝囊废，觉得小姑娘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太可怜了，希望金开石能多关照一下苏兰兰。 答应过招生老师的金开石也是那样做的，他看得出苏兰兰是个好心肠的姑娘，非常喜欢现在的集体生活，性格比较软糯，看起来就像从前经常被人欺负的模样。 金开石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苏兰兰好好沟通一下，但是苏兰兰似乎特别害怕老师，虽然和每个同学都相处得不错，但在老师面前总是畏畏缩缩的放不开手脚，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根本问不出心里话来。 所以金开石选择让苏兰兰担任学习委员，一方面是想增加苏兰兰的自信锻炼她的胆量，一方面是希望她不要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希望她也能像班里其他同学一样开朗大方。 只是金开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找到开解苏兰兰的机会，就先收到了何思璇发来的短信和邮件，看过何思璇的邮件之后，金开石的心也紧紧的揪了起来，苏兰兰的生活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一想到学校每个月发给学生的补助被苏兰兰的mama理所当然的要走后，金开石就气不打一处来。 保存好何思璇的邮件后，金开石给何思璇回了短信：“何思璇，谢谢你把苏兰兰的情况告诉老师，我会直接和她联系，你不用担心，你是一个好姑娘，棒棒的！” 发送过短信后没多久，金开石就收到了何思璇的回信：“谢谢金老师，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