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陈如意点头:“我知道分寸,也不会给你惹下麻烦。” 苏靖荷这才转身离去,心中难免思绪万千,如今庆王不在京城,若他回来,会很气愤吧,那个他宠着护着的meimei,却终是被旁人算计了。 在何昭仪宫殿里,陆陆续续听来不少消息,先是刑部尚书周琦之子私闯内宫被囚,周琦教子不严,降为刑部知事。没多久,圣上下旨将灵阳公主指给宋子言,婚期定在下月,如此仓促,更让人不解。 成王这一手棋下得好,先是让周琛做了替罪羊,既把永王在朝中最有力的臂膀卸了,又将自己人捧上驸马爷,至于当时玉华宫里到底发生什么,宫中再没有人谈及,也都,不重要了。 这是苏靖荷第一次进宫,却也再不想进宫,陛下因为灵阳公主的事情不再记得她,苏靖荷正好向昭仪告辞,带着何雅回了靖国公府。 苏靖荷却知道,龌蹉事情哪里都有,岂是宫廷,安国公府何尝不是一样,只借着在靖国公府,才能舒心些。 转眼进入六月,最是赏荷的好时节,靖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行过长街,马车里,何雅最是高兴,挨近清池时,总要掀开帘子,待接天碧绿入眼,何雅第一个兴奋下了马车。 “表姐快看,满是莲叶,竟瞧不见河水。” 苏靖荷走近何雅身边,抬眼看着无穷碧叶,想起去年九月才来过清池,那时荷花全部凋零,河面上只零星的残败枯叶,河边却是黄槐飘香,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小姐走远些,当心脚滑落水。”见小姐愈来愈靠近水边,沉香忍不住提醒着,上次已在此落过一次水,这回可得小心了。 “怕什么,落水了还有我在。” 声音刚传来,苏靖荷欣喜回头,便看见苏牧和葛青青,唇角含笑,行了礼:“二哥二嫂,想不到赏荷竟能碰上,也是巧了。” “不是巧合,你嫂子惦记你,听说今儿你们要来赏荷,央着我带她出来。”说完看了苏靖荷身边的何铭何雅,道:“听说何少爷最近在诗文上颇有造诣,咱们切磋一二可好?正好三妹和青青许久不见,也有话说。” 何铭明白苏牧的意思,看了眼身边何雅,这丫头平日里粘人得紧,今日却并不赖着苏靖荷,给她几颗莲蓬便好说话的很。 苏靖荷随着葛青青沿着河边略微走了会儿,“上次舅母来府上,带我走得匆忙,靖荷还没写过嫂子解救之恩。” “我不过传个话,算不得什么恩情,今日看你气色很好,想来在靖国公府过得舒心。” 苏靖荷笑笑:“舅父舅母待我极好,又有表弟表妹陪着一起,是自在许多。” “终归是表亲,你可还有兄弟姐妹记挂,你不知,正儿这孩子在你走后,和老祖宗怄着气,好几日不曾吃饭,可把老祖宗急坏了,最后还是母亲接过咱们院子来,才听话些。” 苏靖荷微微挑眉,她和苏正感情不好,印象里,苏正很不喜欢她这个jiejie。“二婶待五弟当真是好。” “正儿这孩子单纯,我也喜欢,以前怕是听孙姨娘教唆多了,有些偏颇,心底还是知道谁待他好的。” 苏靖荷却是摇头:“我待他并不好。” 葛青青却是笑着:“你总这样,嘴硬心软,我听正儿说了,上元节那日,你背他走了一路,他说,他从没有被人这么背着,大哥,姨娘,甚至是大伯,都不曾背过他。” “这孩子倒是好哄得很。”苏靖荷不以为意说着。 两人又安静走了会儿,葛青青才是悠悠说着:“可听说了你二姐的事情?” 苏靖荷愣了愣,没有说话,葛青青便知道她心中有数,遂叹息一声:“落水的事情,我自是信你的,可,你二姐如今苦的很,上回回门,我无意瞧见她一身的伤,她总遮掩不敢让家里人知晓,其实大家哪里不知,赵姨娘背后不知哭过几回。” 苏靖荷没有说话,葛青青看了她一眼,才是继续道:“总是一场姐妹,你怕也不忍心她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苏靖荷顿住脚步,看向葛青青:“二嫂当真是信我?” 葛青青一愣,仿佛被戳破心思,呐呐道:“自…自然……” 苏靖荷又无所谓地浅浅一笑:“嫂子觉着二姐的婚事是我安排的吧?可我怎有这样的本事,能请得动周老,又能动得了大哥,还能牵扯上鸿胪寺。” “谢玉却可以。”葛青青接完话,发觉自己太心急,又安缓了缓说着:“嫁便嫁了,也是命数,你姐夫在郡王爷手底下办差,若谢玉肯帮个忙,你姐夫也便不敢下手了。” “谢玉和苏家非亲非故,这事怎也不该是他说话,自有父亲替二姐出头。”苏靖荷说完,眯着眼道:“两月不见,嫂嫂和赵姨娘倒是亲近。” 葛青青一愣,而后看着苏靖荷加快了步子,留下个背影给她,才是叹息一声,紧紧跟上:“你莫多心,我只是于心不忍,总归是姐妹,你不高兴的话,我不再多言便是。倒是大伯和老祖宗提过两次,说是要去接你回来,因为秦姨娘有孕,才耽搁了下来,其实,大伯心中对你甚是挂念。” 苏靖荷却是停了步子,眉头微微蹙起,看不出喜怒:“秦姨娘有了身孕?” 葛青青点头:“是,自你走后,府里安静了许久,这阵子总算有了喜事,也热闹起来了。” “是么?”苏靖荷若有所思,只喃喃说着,却没有注意到从远处走来的谢玉。 “看来今日有心之人并非我一个。”葛青青说完,微微抬了下巴,苏靖荷顺着视线,便看见阔步而来的谢玉。 谢玉朝二人行了礼,说着:“巧得很,苏夫人和靖荷meimei也来赏荷?” “是巧合么?”葛青青笑了笑,抬手遮阳:“有些晒人,我先去马车里拿扇子来。” 身边都有丫头,本不必亲自去拿,不过给谢玉和苏靖荷留了说话的机会,待葛青青离去,谢玉看了眼苏靖荷,她却是侧过身子,仔细赏着清池里迎着日头的荷花,并不曾看谢玉一眼。 “你生气了?”谢玉清浅问着? 之前在宫中,他命人暗地里送去的伤药全被退了回来,之后回了靖国公府,他几次邀约何铭,何铭却都推说有事,反到让他没了登门的理由。 “苏牧给我传话后,我确有心相助,你罚跪祠堂,我如何不心疼。” 苏靖荷眼角却是微微跳动,心中疑云渐起,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手好些了么?”谢玉再次关切问出,语气温柔得很,仿若那是他最关切的事情。 “谢谢关心,大半月了,自然是好了。”苏靖荷仍旧是看着满池荷花,淡淡说着。 谢玉抬眼,看着苏靖荷发间的玉簪,还是自己送的那一支,便是安心:“今日特地过来,便是想见见你,看你都好,我也放心。” 说完,又递上一只方盒:“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和香斋的,我知道,你只吃他家铺子的。” 苏靖荷低着头没接,谢玉便将盒子交给沉香,待葛青青再次回来,谢玉才是拱手告辞。 沉香将盒子拿上前,苏靖荷还是忍不住打开盒子,里头除却她最爱吃的糕点,还有些许黄槐点缀。 “谢三爷有心,这个季节哪里有黄槐,寻这些花可得费了不少心思。”葛青青叹道。 苏靖荷却没有说话,只回头看了眼谢玉远去的背影,而后捻起一块糕点入口,还是甜的。 ☆、第50章 回京 “大哥,救命啊!大哥!” 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声音,苏靖荷下意识往荷塘看去,并没有波澜,不像是有人落水,待声音愈来愈近,苏靖荷侧头,才是看见许远处慌慌张张跑着的陈如意,身后是大狗追逐,再继续,她怕是要往河里跳了。 熟悉的画面,一如去年在大觉寺的情形,苏靖荷走近几步,却先听见何铭的口哨声,渐渐,跟在陈如意身后追着的大狗缓缓停了下来,最后调转方向,蹲在地上等着走近的何铭。 在河边陈如意顿住了脚步,拍着胸口压了压惊,而后四下张望,没看见大哥的身影,倒是瞧见苏靖荷与葛青青,仿若见了救星一般跑了过去,直到躲在苏靖荷与葛青青之间,才稍稍安心。 她皱着眉头,委屈道:“靖荷jiejie,何铭也太过分了!” “陈姑娘这话可是不妥,若不是我帮忙,刚才你怕是只能跳河了,如今不感念恩情,反倒斥责起恩人。”何铭牵着彤彤走近,说着。 “胡说,这是你的狗,谁让你带出来咬人的。”陈如意探出身子、梗着脖子说完,见大狗对她吐着舌头喘气,又吓得缩了回去。 “可不能胡口污蔑,我家彤彤咬了姑娘哪里?就许你出来赏荷,却不肯彤彤出府散心,是什么道理?”说完,低首逗弄着身边的大狗,道:“彤彤素来乖巧,若不是遇见面目可憎之人,一般不会追逐,是不是?” 大狗哈了口气,像是回应,陈如意更是来气:“你是说我面目可憎了!你……” 陈如意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却被苏靖荷拉住,她瞪了眼何铭:“如意怕狗,你还故意吓她,确实是你不对。” 何铭自然不敢顶嘴,只对着彤彤说:“你看,人家找了表姐撑腰,咱们还是老实一点好。”而后缩了缩脖子,却看见沉香手中的糕点,遂走近几步。“哪来的糕点?” 毫不客气从食盒里取过芙蓉糕入嘴,赞不绝口:“和香斋的芙蓉糕,雅儿快来,你最喜欢吃的。” 远远何雅听见哥哥的叫唤,手中莲蓬也不顾了,欢快跑来,一整盒糕点,大多进了兄妹俩的肚子,陈如意在一旁看着也眼馋,又害怕何铭身边的大狗,不敢上前。 看出她心思,苏靖荷正想上前帮她,却看何铭突然转身,递来一块芙蓉糕:“拿去,胆小鬼。” 陈如意犹豫看了眼何铭,最后撇着嘴接过,说着:“可是你求我吃的,给个面儿罢了。” 骄傲的语气让一旁对她熟知的葛青青都忍不住笑出声,何铭也没和她计较,只浅浅笑着她看吃得欢快。 苏靖荷本也唇角含笑,意外撇向何铭,待看见他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沉,眉头也是蹙气,而后侧过身,挡在二人之间,道:“其实彤彤不咬人的,只是叫着吓人而已,刚听见你喊大哥,陈少爷也来了?” “恩,大哥刚才遇上谢玉,便说了几句话,我先过来的。”说完,凑到苏靖荷耳边小声道:“你还生气呢,灵阳的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谢玉心里惦记你,今儿怕是特地过来找你的,你意思意思就算了,可别真把人推开了。” 苏靖荷抿着唇没说话,正巧此时传来陈宴的声音:“只要是狗,如意都害怕,小时候在周老府上,可差些狗咬上,之后无论怎么哄她,再不肯去周府了。” 还是一袭白衣,病弱单薄,与苏牧并肩走来。 被提及糗事,陈如意揉了揉鼻头,轻轻说着:“有去的,庆王在的时候,我就会去。” 突然提及庆王,大家都是疑惑,陈宴才笑着继续说道:“那时如意差些被咬,是庆王帮忙解的围,周老养的狗,连周家儿孙都喊不住,却听庆王指挥,所以,庆王若不在周府,如意可不敢再去。” “原是这样,听闻庆王是周老的得意学生,周老执拗的性子,在圣上面前也时常拧着,也就庆王能劝说得动。” 苏牧说完,走上前一步,看着围在苏靖荷身边的大狗,说道:“这狗倒和你亲近?记得小时候你也怕狗,每回遇上都躲在四妹身后,倒是四妹心里也怕,却总壮着胆子走在前头,渐渐,倒是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了。” “曼荷姐总这样。”瘦弱的身躯,却总将她爱的人护在自己身后。 苏曼荷低着头清浅说着,语气里nongnong的哀伤让一旁葛青青都红了眼,何铭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突地想起:“对了,上次大觉寺里,彤彤看见靖荷表姐便停了下来,也是奇怪,我记得彤彤到靖国公府时,表姐已经去了菏泽,怎认得它?” 苏靖荷低眉:“在菏泽老家,院子里也养了狗的,慢慢就不怕了,我常听小曼说起靖国公府这条大狗,至于彤彤,可能因为我长得和meimei像,认错了。” “也是,连雅儿都认错了。”何铭说完,身边何雅正好吞了最后一块糕点,还意犹未尽:“表姐,咱们去和香斋再买些糕点,二婶也喜欢吃。” 小张氏这几日身体不好,吃得也少,难得何雅记着,苏靖荷点了头,才和苏牧葛青青行礼告辞。 靖国公府与陈府相隔不过一条街,挨得近,是以一同成行,安国公府离得远,待看着两辆马车远走,苏牧便注意到妻子神情落寞,遂问着:“怎么,刚才和三妹有冲突了?” 葛青青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在菏泽长大,感情来得淡漠些。” 葛青青走前几步,待欲上马车,才发觉身后苏牧停住脚步,“怎么了?” 苏牧抬眼看着葛青青:“我不知你想和靖荷说什么,只信你心善,不会有坏心,便帮着你。可,咱们没有经历过靖荷的日子,不能为她所想,也不能对她有责。” “我不是责备她的意思。”葛青青解释着。 “我知道,只是,若她是曼荷,你还会这般觉着么?” 苏牧说完,便先一步上了马车,留下葛青青在原地楞了会儿,曼荷与她自幼的情谊,自然,不会...... 靖国公府与陈府的马车并行,长街行人纷纷自觉让道,待转过街口,两辆马车才是分道扬镳。 行至和香斋外,何雅吩咐丫头去给二太太买些糕点,苏靖荷却也让沉香去选了老祖宗爱吃的酥软糕点,命人送去安国公府。 “表姐孝顺,上回老祖宗罚你跪了几日祠堂,腿上的伤至今才全好了,你却还惦记着她呢。”何雅将丫头买回来的糕点收好后,愤愤说着,家中长辈疼她如珠如宝,自然没受过这样的罪。 “那是我奶奶。”苏靖荷只浅浅回着。 “也要真疼你才算,你来了咱们府好些月了,也没见那个府里有人惦记,当初曼荷jiejie过来,不过一月,苏府总要派人来催,还得母亲拼命留着,才能多待些时日。” 何雅说的实话,她和当年的苏曼荷终归不同,再加上秦姨娘有孕这样的喜事,更是想不起她来,不过,待老祖宗吃了糕点,总是能记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