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佟mama顿了片刻,屈膝道,“老奴找人去问问,谁家可有好一点的马车。” “熊伯,你跟着。”宁樱朝牵着马的熊伯喊了声,声音清脆洪亮,佟mama嘴角抽搐了两下,想着,庄子上养大的孩子果然没个规矩,当目光转到中间那辆马车上时,她眉峰微蹙,经过马车边步伐加快,好似马车里有吃人的玩意,避之不及。 宁樱看在眼里,心下冷笑。 第005章 宁府繁华 刺骨的寒风恣意恣意掠过树梢,落叶随风在空中打着卷,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煞是有趣,少女葱白般纤细柔嫩的手伸向窗外,脸上笑意明媚,乍一瞧,根本不像还在发烧的人,这时候,一只略微苍老的手探向少女背后,语气带着嗔怒,“还发着烧,怎么还敢吹风,关上窗户,一路上大夫难寻,注意自己的身子。” 宁樱扭头,余光中似有不同的颜色,她定睛一瞧,枯黄萧瑟草丛堆里,一朵秋菊掩面盛开,如果不是她眼神好,根本没留意,她激动的探出身子,指给身后的黄氏瞧,“娘,您看,秋菊,秋菊开花了。” 马车驶过,视线又被宁樱身子挡着,黄氏哪儿瞧得见,不过仍笑着附和道,“看见了看见了,快回来,吹了风,你的病何时才能好?” 新换的马车里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气味好闻,黄氏拉着宁樱坐好,关上窗户,让秋水挑了挑炭火,裹着宁樱的小手替她哈气,若不是宁樱闹性子她们只怕还在漏风的马车里,忍着瑟瑟寒风,当下暖和多了。 黄氏的手粗糙,在庄子里,很多事她亲力亲为,久而久之,掌心起了厚厚的老茧,磨得宁樱掌心疼,然而,宁樱脸上却扬着喜悦的笑,打心底透着欢喜。 被她的笑晃了神,黄氏叹道,“回到京城莫这般任性,佟mama是你祖母跟前的老人,甚得你祖母信任,得罪她,吃亏的还是你。”女儿养在庄子里,凡事有自己护着,性子纯良,不懂后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打狗看主人,佟mama背后的人,暂时,她们招惹不起。 “娘,您好似没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旧车霉味重,您被呛着了?”宁樱倒下身,躺在黄氏双腿上,抬眉撒娇道,“娘,继续给我捂着,有点冷。”她喜欢黄氏掌心的老茧,搓得她痒痒的有点疼,是她娘无疑了。 黄氏好笑,苍白的脸色溢有淡淡的红色,“闭眼休息会儿,娘替你捂着手,待会就暖和了。”宁樱在庄子里落过水,手脚冷的时候浑身都凉,黄氏请了大夫给她调理,这两年好很多了,她担心宁樱发烧,养好的身子又折腾回去了。 行了五六日,黄氏咳嗽好了不说,宁樱的病也给拖没了,黄氏略微后悔,佟mama提出回京时,她该寻人买一辆马车,路上她和宁樱也不会遭此罪,然而想着手里的钱财,她又皱起了眉头,在庄子的十年,宁府不管她和宁樱的死活,逢年过节从未派人送过礼,当年她带离京的布匹,药材,银子,早用没了,养着孩子,手头拮据,日子过得艰难,宁伯瑾心里记恨她,可樱娘是他的嫡女,他不闻不问十年,其心何等凉薄,想着自己在宁府的女儿,黄氏眸色渐深。 路上宁樱兴致勃勃,马车走走停停,佟mama催促了好几次说老夫人等着,宁樱置若罔闻,偏生慢条斯理和佟mama对着干,佟mama得老夫人信任,她再讨好巴结,佟mama都不会对她好言好语,与其吃力不讨好,不若由着自己的心思来。 马车入了城门,帘外喧嚣声不绝于耳,黄氏担心宁樱好奇心重,坐在帘子边,管着不让宁樱掀开帘子,殊不知宁樱兴致不大,人多是非多,京城寸土寸草都带着人的气息,处处都是算计勾心斗角,她厌恶不已,哪有心思张望。 四辆马车沿着朱雀街往前过了闹市,一炷香的时辰后马车往左,拐入喜鹊胡同,嘈杂声没了,周围安静下来,黄氏掀起一小角车帘,望着久违的街道,怔忡道,“再半柱香的时辰就到了,记着娘说的,你祖母喜欢乖巧懂事的,你莫要忤逆她,京城不比庄子,名声极为重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了名声,往后可要吃不少苦头。” 说这话的时候,黄氏眉梢闪过淡淡的嘲讽,宁樱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当年之事,宁伯瑾宠妾灭妻,黄氏所作所为乃正妻的本分,却被丢到庄子上十年,宁府任她们母女自生自灭,回京后,黄氏疾病缠身,与宁伯瑾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夫妻感情如履薄冰,两看生厌,一年到头,宁伯瑾没在黄氏屋里歇过,美人环绕,夜夜笙歌,他心里没有黄氏这个正妻。 想着黄氏过的日子,宁樱鼻子发酸,“娘……” “多大的人了,还哭呢,娘给擦擦,咱回来是件好事,哭什么,安顿好了,娘待你到处走走,多结交些朋友,你便能见着京城的好了。”黄氏抬起头,轻轻取了樱娘头上的簪子,替她重新盘发,时隔十年,又回来了,黄氏不免心生感慨。 弄好发髻,黄氏让秋水将她准备的衣衫给宁樱穿上,手头不宽裕,这件浅粉色绢丝绣花长裙,是她连夜赶制出来的,宁伯瑾想让她老死在庄子上,可惜,不能如愿了。 “娘,不用了,这身就挺好。”老夫人余氏不会见她们的,余氏看来,她和黄氏在庄子上住了十年,长与乡野,不懂规矩礼数,顶着宁府小姐的头衔是给宁府抹黑,上辈子,老夫人便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她和黄氏的请安。 黄氏摇头,接过秋水手里的衣衫,“第一次见府里的亲人,不能寒碜了……”樱娘脸蛋精致,眉目间隐隐带着乡野中的洒脱,气质宛若□□樱花,娇柔中有着自己的倔强。 “留着,明日穿。”宁樱皱了皱眉,想起一件事来,“娘,待会让大夫来瞧瞧,你身上的病好了没。” 黄氏笑道,“好了,没听着都不咳嗽了吗?”回府第一天就找大夫上门,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又有番争论,她暂时不想和老夫人起冲突,隔了十年,物是人非,一举一动都该谨言慎行才是。 宁樱明白黄氏心里的顾忌,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哀求道,“不止让大夫给娘把把脉,我也不太舒服,要让大夫看看才行。” 她没有忘记黄氏死前满头柔顺的发掉得一根不剩,而她亦不能幸免,女为悦己者容,若这辈子她仍然活不过三十,她想死得不那么难看,想着,手不由自主的落到自己发髻上,眼神一痛。 黄氏以为她不舒服,担忧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和娘说说。” 宁樱摇头,目光坚定,“娘,让大夫来瞧瞧,我心里难受……” 黄氏忙不迭的点头,搂着她,心知她该是怕是着了,安抚道,“好,晚些时候娘托人找大夫给你瞧瞧。”宁樱就是她的命根子,哪怕老夫人觉得不吉利她也顾不得了。 被黄氏抱着的宁樱吸了吸鼻子,喉咙发热,“好。” 马车在两座巍峨的石狮子前停下,秋水先挑开帘子下了地,黄氏担心宁樱又不懂规矩自己跳下马车,拉着不让她动,待听着秋水的声音后,才松开宁樱,小声道,“让秋水扶着你下地。” 宁樱点头,深吸口气,缓缓将手递了出去,探出身子,抬头,看向威严宏伟的大门,侍卫身形笔直,目不斜视,仿若没有见着她们一行人似的,不见任何人迎出来,宁樱想,果然,一切还和上辈子一样,宁府的人看不上她与黄氏。 踩下地,宁樱掀了掀嘴角,黑不见底的眼里尽是嘲讽,再威武气势的门面都抵不过已经坏透的里子,宁府的人个个心如蛇蝎,老夫人尤甚,最重门庭子孙教养的宁府,最后不也是靠着几个嫁出去的女儿撑起门面?偏老夫人尤不自知,以为宁府蒸蒸日上,会繁荣昌盛百年。 佟mama和门口的侍卫说了两句,侍卫朝这边看了眼,宁樱挑眉笑了笑,侍卫面色一红,快速的低下了头,作揖道,“佟mama等等,我找二管家过来。” 话完,转身跑了进去,很快走出来个胖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圆脸,小眼睛,一身青色繁花直缀,眉眼温和,看上去十分慈眉善目,笑吟吟的,只见他朝佟mama低头哈腰道,“入冬后老夫人身边就不舒坦,今天早上去柳府做客吹了冷风,病又不太好了,你与三太太说,院子收拾出来了,过去就好。” 不知情的人听着这话还以为她和黄氏不是回家而是落难来京城寻求宁府庇佑的穷酸亲戚呢,宁樱扬了扬眉,唇角讥讽更甚。 金顺以为自己瞧错了,马车前十二三岁的小姐,面上竟流露出嘲讽和不屑来,斜眼仔细一瞧,宁樱已转过身,只留了半边脸给他,金顺不由得想起三太太在府里的做派,六小姐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心思怕不是个好的,方才的神色就能看出一二。 佟mama转头,朝黄氏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老奴领着三太太和小姐回梧桐院,之后给老夫人回话。” 黄氏峨眉轻抬,叮嘱边上的秋水,“你让吴mama整理马车里的物件,先随我一块回梧桐院吧。”秋水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她见秋水往马车边走就明白秋水的用意。 闻言,秋水转过身,矮了矮身子,“是。” 亭台楼阁,假山回廊,玲珑清雅,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峥嵘,一山一水,皆彰显着宁府的荣华。 半个时辰后,黄花梨木的罗汉床上,一身暗红色缎面祥云纹长裙的妇人眉峰轻蹙,横眉道,“那丫头果真是个没规矩的,你说三太太让请大夫,谁不好了?” “路上,两位主子虽身子不爽利,这会儿都好了,不知为何,六小姐嚷着心口疼,三太太托人找大夫去了。”青石木的地板上,佟mama双膝跪地,低眉敛目禀告道。 “她哪是不舒服,是趁机给我脸色瞧呢,别跪着了,起来吧,舟车劳顿,你先下去歇会儿,晚上再过来伺候。” “是。” 佟mama小心翼翼站起身,退到门口时想起一件事,怔了怔,随即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天冷赶路,有个伤风病痛实属正常,黄氏的病与那件事毫无关系才是。 想清楚了,她略微松了口气,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 第006章 庸医之见 梧桐院,雕花窗户下,宁樱懒洋洋靠在窗棂上,望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她和黄氏回来大半个时辰了,不曾遇着宁府的任何人前来,走了有些年头,院子透着淡淡的荒芜,像是没料到黄氏会带着她回来,一时,院子里的丫鬟忙得手忙脚乱,扫地的扫地,除草的除草,动作慌乱而狼狈,哪里大户人家下人的有条不紊。 “樱娘……”象牙刻湖光山色屏风外,黄氏低沉的嗓音传来,宁樱扭头,黄氏已转入屋内,轻蹙着眉头与她说道,“赶路你也累了,去床上睡会儿,傍晚去荣溪园给你祖母请安。” 宁樱心不在焉,见黄氏脸上并无恼意,她却略有不平,淡淡应了声,“好。” 老夫人派佟mama去接她们,下人们却毫无准备,弦丝雕花架子床,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以及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到处蒙了层灰,佟mama圆滑,将责任推到偷jian耍滑的下人头上,然而老夫人掌家严格,没有她的应允,下人们哪敢偷懒? 分明是老夫人故意给她们难堪,黄氏竟能装作不知,她撇嘴,想起什么,突然问黄氏, “娘,大夫什么时候来?”黄氏这会神采奕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好了,她一颗心不上不下。 黄氏挪了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坐下,温煦道,“待会就来,你身子不舒服,赶紧关了窗户,别又发烧了。” 宁樱摇头,新月似的眉弯了弯,怅然道,“我好着呢。” 语声刚落,门外传来秋水的通禀声,“太太,张大夫来了。” 宁樱抬起头,几不可察的拧了拧眉,张大夫是宁府家养的大夫,祖祖辈辈都替宁府的主子们看病,上辈子,黄氏的病也是张大夫看的,她眼中,张大夫医术并不高,甚至说得上只略懂皮毛,开的药都是些贵重之药,补身子还行,对病情没好处。 遐思间,只听黄氏不疾不徐道,“进来吧。” 黄氏进宁府时张大夫就在了,张大夫其人,三角眼,鹰钩鼻,瘦骨嶙峋,其貌不扬,宁樱半垂着眼,静默不言。 越过屏风,张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弯腰行礼,“老奴见过三太太,六小姐。” 黄氏颔首,拉过宁樱,从容不迫道,“起来吧,六小姐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你给他瞧瞧。” 宁樱倔强的扭过头,张大夫医术平平,即使身子真有毛病他也看不出来,她记着上辈子,老夫人生病都是递了牌子请宫里的太医,张大夫不过是糊弄她们这些不受宠的主子罢了,左右她在老夫人跟前名声不太好,也不怕多一条,倔着性子道,“我不让张大夫看病,我要宫里的薛太医。” 薛太医如华佗再生,医术甚是了得,哪怕她病入膏肓药石罔顾,薛太医也想法子延长了她两年的寿命,她听薛太医叹气,说退回去几年,她的病情是有法子控制的,可惜拖太久,补得太过,里子被掏空了。 念及此,宁樱害怕起来,手捂着自己脑袋,语气充满了惊恐,脸色煞白,“娘,找薛太医来瞧瞧。” 说不准,她和黄氏都生病了,只不过身子没反应罢了。 黄氏不在京城走动也听过薛神医的大名,那是给皇上看病的,哪轮得到她们,黄氏轻握着宁樱小手,安慰道,“张大夫医术了得,府里谁生了病都是他给治好的,让他给你瞧瞧,待会,娘让秋水去抓药。” 宁樱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她如今不过是宁府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来的小姐,哪请得动薛太医,望着张大夫,宁樱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 见她脸色好转,黄氏挪了下椅子,抱着她坐在酸枝木镂雕桌前,轻轻撩起她的袖子,方便张大夫把脉。 张大夫敛着眉,对宁樱的轻视心有不悦,端坐在凳子上,低下头,见着的是一只葱白如玉毫无瑕疵的手,肌肤莹白如雪,光滑细腻,不比府里的小姐差,和边上那只蜡黄粗糙的手有着云泥之别,他不由得想起五小姐闭月羞花的容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六小姐该长得不差。 有宁樱怀疑他的医术在前,张大夫把脉的时间格外长,宁樱眉梢隐有不耐之色他才抽回了手,慢吞吞道,“六小姐没行过远路长途跋涉,身子吃不消,休息几日即可。” 果真是医术平庸之辈,宁樱暗道,拉着黄氏的手,字正腔圆道,“张大夫再给我娘看看吧,她路上挨饿受冻的,身子不太好。”说话间,手顺着黄氏手腕,拉起了一小截衣袖。 黄氏欣慰她的贴心,柔声道,“都多久的事儿了,全好了。” “娘让张大夫给您瞧瞧吧。” 张大夫无法,只得又给黄氏把脉,半晌,他如实道,“太太身子健朗,想来病过一场,身子有些虚了,老奴开些食补的药,调养一阵子即可。” 宁樱想说真是打胡乱说,黄氏身子明明不太好了,上辈子回来,黄氏碍于老夫人的面子,瞒着自己病情,半个月后才找张大夫把脉,张大夫说的也是这番话,结果越补,身子愈发虚弱,渐渐,连床榻都不能起了。 “张大夫回吧。”宁樱冷笑,扬手让秋风送张大夫出去,目光落到秋水清秀的脸上,顿了顿,“吴mama,你送张大夫出去……” “是。”吴mama站在门口,躬着身子答道。 黄氏摇头,待张大夫出了门,她才与宁樱道,“张大夫毕竟是大夫,往后若有伤风病痛还要找他看病,你一番话怕是得罪他了,府里比不得庄子,别将人得罪狠了。” 宁樱不以为然,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经过秋水身边时,斜眼温声道,“秋姨,往后你尽量待在院子里,其他事儿交给吴mama做就好。” 秋水不明所以,轻轻答了声好,宁樱叹气,她力量薄弱,外院的事儿她管不着,只要秋水寸步不离的待在梧桐院,不怀好意的人想打秋水主意也找不着法子。 秋水垂目敛神,待宁樱出了屋子,上前扶着黄氏起身,道,“奴婢觉着小姐心思通透,太太别太担心了。”有其母必有其女,黄氏为人果敢,六小姐也不是泛泛之辈。 “刚回来,怕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性子不受拘束,做事由着性子,佟mama在老夫人跟前只怕没说什么好话,老夫人手段阴险毒辣,樱娘哪是她的对手,我手边事情多,顾不着她,担心她着了老夫人的道……”黄氏由秋水扶着,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守着她,待我清算好院子的事儿再说。” 秋水知晓黄氏的本事,恭敬的点了点头,说起另一件事,“通知下去了,待会院子里的管事会过来给您请安,田庄铺子的那边也传了消息,最迟后天就来。” 黄氏带宁樱去庄子,十年皆不曾过问手里的田庄铺子,无非担心五小姐在府里日子不好过,那些钱全给了五小姐,而六小姐在庄子上过得极为清贫,衣衫穿旧了再改,再改,六小姐从未抱怨过,这点,秋水心里是佩服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六小姐心性坚韧,不会平白无故惹是生非。 “恩,可派人去五小姐那边了?”想着自己十年没见的大女儿,黄氏面露思念之色,“她心里不要记恨我才好。” “您也是逼不得已,五小姐不会怪您的。” “谁知道呢。”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管事来了,宁静芸搬去荣溪园和老夫人一块住,管事是黄氏的心腹,进屋给黄氏磕头,旧人相见,皆忍不住红了眼眶,黄氏话多了不少,半个时辰,黄氏才理清楚了院子里的事儿。 傍晚,黄氏欲领着宁樱给老夫人请安,荣溪园那边却说老夫人身子不爽利,五小姐服侍跟前离不开,改明个儿再让她们母女相见,黄氏并未多说,打发了下人,夜里和宁樱睡一块。 宁樱夜里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秃头女子站在镜子前,面容枯槁,神色哀戚,吓得她失声痛哭。 “樱娘怎么了,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黄氏捧着她的小脸,吩咐外边的秋水掌灯。 晕红的光忽明忽暗,宁樱睁开眼,满头大汗,眼角湿哒哒的,恍恍惚惚的望着黄氏发呆。 “樱娘别怕,该是做噩梦了,喝点水,安安神。”病过场后,宁樱夜里常常做噩梦,这也是黄氏不放心她一个人睡的原因,她与宁伯瑾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他不会过来,照顾宁樱才是紧要事。 “娘……”宁樱声音沙哑,用力的搂着黄氏脖子,哽咽道,“我不想娘死,娘,您别离开我。” 黄氏心口一软,顺着她乌黑的秀发,轻笑道,“娘没事,好好的呢。”